第十章 年
北风凛冽，风雪交加。小道上已罕有人行，只有一男一女两人各牵着一匹马，行走在冷风之中。
男人披一件青灰色斗篷，斗篷下着一件淡蓝色的棉衣。而那女子着一袭青黛色长袍，袍外还披着一张厚厚的熊皮。那俩人正是周月沉与摘星。
那日在集市上两人见饮月宫的人马出现，为了避免横生事端，俩人收拾了行囊，在医庐留下一张银票，便北上逃难去了。越往北越是荒凉，行到除夕这日，周遭已不见人烟，想要投宿便几无可能。
眼看天色已晚，摘星对周月沉说道：“弟弟，我看这附近也不会有人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落脚，等风雪小一点再赶路吧。”风雪实在太大，即使摘星提高自己的音量，周月沉也听得断断续续。
他指指前面不远处，说道：“前面貌似有个山洞，我们进去避避吧。”说罢便牵过摘星的马，向手指之处走去。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山洞的洞口。那洞口倒也挺大，有一人多高。周月沉道：“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说完将马缰递给摘星。摘星接过马缰，嘱咐道：“你处处小心。”周月沉点点头，便进了洞去。
进洞之前周月沉担忧里面有豺狼虎豹在此处冬眠，暗暗将内力聚于右掌心，走进洞穴深处。哪知洞穴之中十分宽敞，而且有光线射入，周月沉抬头一看，见一丈余高的洞顶侧面有一小口，光就是从此处射进来的。洞内并无别的事物，只有几块大石头，被人摆作了一排，不远处又有人用石头垒了一个石炉，石炉内还有一些柴灰，看上去已尘封许久，想是之前便有人在躲避风雪。周月沉环视了一周，见角落里还有一堆枯枝，想来可以用来生火，便转身出去让摘星连同两匹马进了洞来。
进了洞后，摘星十分兴奋，嚷道：“老天爷真待我们不薄，知道我们没地方住，给我们这么一块宝贝地方遮风挡雪！”周月沉将马绳系在洞内一处突起的石柱上，说道：“我们先生火，一会儿天黑了可就看不到了。”摘星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啦！”周月沉也笑笑，抱来一堆柴火，摆在了石炉之中，又从包袱中取出火折，将火点燃了。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红红的火苗将山洞照得透亮。俩人褪了披风和皮草，肩并肩坐着烤火，一时无人说话。周月沉首先说道：“你饿不饿？我拿干粮给你吃。”摘星点点头。周月沉取来一张烧饼，放在火上烤了烤，待烧饼有了热气，将它撕成两半，一半递给摘星。
摘星接过烧饼，吃了一口，竟默默流下两行眼泪。周月沉顿时手足无措，忙问道：“你怎么哭了？”摘星小声道：“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周月沉似恍然大悟，说道：“是了，今天是除夕佳节，你却要在这跟我一起吃这种东西……实在委屈你了。”摘星听完，忙摇摇头，含着泪说道：“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么，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不是一个人过年。”
周月沉不解道：“你的师父和师姐呢？也没陪你一起过年么？”摘星道：“师父每年除夕都会独自出去，一直到第二天才回来。一开始师姐是跟我一起过年的，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已经记不清了。在师姐走后，师父总是做好饭，留我一个人在家守岁。”周月沉道：“这么说来，确实如你所说。”摘星抹抹眼泪，说道：“那时候一个人吃完晚饭，就等在家门口，等着周围得人放鞭炮，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周月沉若有所思，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在此处不要走动。”说完便取过斗篷向洞外走去。摘星不解道：“这么大风雪，你去哪儿？”周月沉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去去就回。”说罢便离开山洞，只留摘星和两匹马在山洞之中。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月沉终于回到山洞，怀中抱了一把绿竹。周月沉刚走进洞中，摘星竟一把扑了上来，揽住了周月沉。周月沉闪躲不及，怀中的竹子落了一地。周月沉怔住片刻，问道：“怎么了？”摘星哭唧唧地说道：“我等了好久，等不到你回来，以为你走了，离开我了！”周月沉愣了一愣，双手绕到摘星后背，紧紧拥住了摘星，安慰道：“对不起，是我伤了你的心。”
摘星道：“可是我真的等了好久。”周月沉柔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摘星不再说话，只紧紧抱住周月沉。良久，摘星松开了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这么久，你去哪里了。”周月沉这才指一指地上散落的竹节，说道：“我记得来的路上有一片竹林，便往回走去寻了这几棵竹子。我没有兵刃，只用双手折了许久，才弄了这么点竹子回来。”
摘星疑惑地问道：“你去找竹子做什么？”周月沉道：“你看好吧。”说完便理了理地上的竹节，将它们搬到了炉子边。石炉的火已有些熄灭，周月沉拨了拨灰，又往炉中添了一些柴火，催动内力，炉中的火又燃了起来。周月沉看了看摘星，说道：“你往后退一点，捂好耳朵。”摘星又些不解，但还是向后退了几步，按周月沉说的做了。
只见周月沉将那一节节竹节一股脑扔进了火堆，往后一跃，跃到了摘星身边。不多时，火炉里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响声，就像燃着的爆竹一般。摘星愣住了，随后眼神亮了起来，好奇地问周月沉：“你从哪里学来的？”周月沉说道：“很小的时候，我的养父就是这么做的。”摘星崇拜地看着周月沉。
良久，炉中的爆炸声停了，两人又坐到了炉边的石头上。摘星说道：“你冒着雪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些竹子？就是为了给我放一次爆竹？”周月沉道：“这很值得。”摘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竟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周月沉。周月沉见摘星背对着自己，许久也不说话，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摘星的衣袖，问道：“你怎么了？”摘星转过身来，早已泪流满面，抽泣道：“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说罢哭得更大声了。
周月沉被摘星愈发充沛的哭声弄得有些慌乱，待他稳过心神，轻轻地将摘星脸上的泪珠拭去，轻声道：“不哭了。”摘星的也慢慢停止了哭泣，道：“听周大哥的。”周月沉一怔，问道：“你刚唤我什么？”摘星抹了抹泪痕，忽地站了起来，噗嗤笑道：
“休想叫我再说一次。”
……
“我们去关外吧，不要再回来了。”沉默良久，周月沉突然说道。摘星也不出声回答，只望着周月沉坚毅的眼神，点点头。
一夜过去，山洞外风雪渐停。周月沉挽着摘星走出山洞，身后跟着两匹马。周月沉说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我们赶路吧，去关外，再也不回来了。”摘星道：“你真的能为我舍弃中原的种种，跟着我避世生活？”周月沉道：“不是跟着你，是我们一起去。”摘星笑道：“那出发吧。”说罢便跨上了马，轻拍马背，行了起来。周月沉见状，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两人不停赶路，遇上客栈便投宿，没遇上便餐风露宿，一路向北，行了几月有余，终于见所到之地之人衣着语言都与中原地带大为不同，这才知道已到了北境地带。
二人在距关口二里地的一处小店打尖，一位身着貂绒，嘴上留着两嘬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凑上前去问道：“二位可是要出得关去？”周月沉提高了警惕，问道：“你如何有此问？”那人却不回答周月沉的问话，只道：“可有通关文件？”周月沉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便道：“没有。”
周月沉对出关之事也不甚了解，本想着若出关不成，两人就硬闯，以自己的武功，相信无人可以拦下他们，只不过又得伤几个守关的士兵，这实非自己所愿。
那中年男子见周月沉道未带出关之物，便笑盈盈道：“看这二位官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想必是新婚燕尔，想出关游玩一番，可是你们没有出关的文件，怕是无法成行哟。”那摘星这才说道：“你说的那什么通关文件，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那男子又道：“那便是二位户籍所在地的户籍官给你们出示的文书，上面要写清楚二位的姓名字、生辰以及生平，要证明你们奉公守法，且不多日便会入关，边关才会放行。”摘星道：“我们没有准备那东西。老头，你别啰里啰唆一大堆废话，你是不是有办法把我们弄出去？”
那人道：“嘿嘿，算你们运气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大概有十余卷纸书文件。那人在文件中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有了！”说罢拿出两卷文书，递了过去。摘星正要接过，只见那男子又将那两卷文书收回，说道：“虽然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但我也得吃饭，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我这些文书可不易得，也是担了风险的，你们可不能白拿。”摘星嗔道：“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周月沉拱一拱手，说道：“先生愿出手相助，我们十分感激，也念先生辛苦，您开价吧。”
那男人右手伸出五个手指，缓缓道：“五十两白银。”摘星急着道：“这也太贵了吧，几张纸也值五十两银子，难怪看你穿得起貂绒，原来你的钱都是这么来的！”摘星正嚷嚷着，那中年人却将文书放回袖中，说道：“我可不缺买卖做。”说完转身欲走。周月沉忙拦住去者，说道：“先生留步，我们愿出这五十两。”说着转向了摘星，吩咐道：“付钱吧。”摘星可是老大不愿意，但又见周月沉态度坚决，只悻悻地从包袱中掏出一张五十两地银票，递给了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银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还是这位少侠爽快！”说罢便将两卷文书交给周月沉，又说道：“你们往东北方向走二里地，会看到一个关口，关口前种了一排红松，其中有一棵树的树干离地有三尺之处有一个碗大的树疤，树下站着一个卫兵，你们把文书给他，他自会带你们出关。”
摘星道：“你不前去，我们怎知你是否在骗我们？”那男子笑道：“你可以跟周围人打听打听，我万仕达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与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的了！”周月沉也看那人不像在说谎，便道：“先生说的是。”万仕达笑道：“你这娃娃我喜欢，讲礼貌，不像那女娃子，胡搅蛮缠。哈哈哈，若你再有机会有求于我，我可以考虑少收你一笔钱，你要知道在这地方，只要是你想做却又有难言之隐的事，就没我办不到的！”说着便离开了小店，却不知摘星在他身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二人来到，按那男人所说，将两卷文书交给了树下的兵。那兵看了看文书，朝对面的同伴使了使眼色，说道：“昌北县夫妻二人，欲出关游玩，文件齐全，准许放行！”在文书上盖了印鉴，便打开了城门。星月二人便顺利出了关。
两人出关后，行了百十余里地，天色接近黄昏，经过一片大湖。再往北走百里，便是璇玑国境内，这块地界却不属任一国家，也无人管辖，十分适合隐居。那湖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界，湖面上氤氲着雾气，就像仙境中的云，飘渺高远。湖水在寒冬中结成了厚厚的冰，光洁如玉，映着天边的霞，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远看就像一团团火焰在冰中燃烧，十分瑰丽神奇。
摘星看到如此场景，忙从马上跃下，几下就跳上了冰面，在湖面上手舞足蹈起来，还对着周月沉叫道：“弟弟，这儿好美呀！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周月沉远远望见摘星欢愉的身形，不禁在脑海里浮现出两句诗：“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于是不假思索，回应道：“好！就依你！”随即环顾四周，看到湖边不远处正有零星几户人家，心中已暗下决心，要与摘星在这仙境共度余生。
男人披一件青灰色斗篷，斗篷下着一件淡蓝色的棉衣。而那女子着一袭青黛色长袍，袍外还披着一张厚厚的熊皮。那俩人正是周月沉与摘星。
那日在集市上两人见饮月宫的人马出现，为了避免横生事端，俩人收拾了行囊，在医庐留下一张银票，便北上逃难去了。越往北越是荒凉，行到除夕这日，周遭已不见人烟，想要投宿便几无可能。
眼看天色已晚，摘星对周月沉说道：“弟弟，我看这附近也不会有人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落脚，等风雪小一点再赶路吧。”风雪实在太大，即使摘星提高自己的音量，周月沉也听得断断续续。
他指指前面不远处，说道：“前面貌似有个山洞，我们进去避避吧。”说罢便牵过摘星的马，向手指之处走去。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山洞的洞口。那洞口倒也挺大，有一人多高。周月沉道：“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说完将马缰递给摘星。摘星接过马缰，嘱咐道：“你处处小心。”周月沉点点头，便进了洞去。
进洞之前周月沉担忧里面有豺狼虎豹在此处冬眠，暗暗将内力聚于右掌心，走进洞穴深处。哪知洞穴之中十分宽敞，而且有光线射入，周月沉抬头一看，见一丈余高的洞顶侧面有一小口，光就是从此处射进来的。洞内并无别的事物，只有几块大石头，被人摆作了一排，不远处又有人用石头垒了一个石炉，石炉内还有一些柴灰，看上去已尘封许久，想是之前便有人在躲避风雪。周月沉环视了一周，见角落里还有一堆枯枝，想来可以用来生火，便转身出去让摘星连同两匹马进了洞来。
进了洞后，摘星十分兴奋，嚷道：“老天爷真待我们不薄，知道我们没地方住，给我们这么一块宝贝地方遮风挡雪！”周月沉将马绳系在洞内一处突起的石柱上，说道：“我们先生火，一会儿天黑了可就看不到了。”摘星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啦！”周月沉也笑笑，抱来一堆柴火，摆在了石炉之中，又从包袱中取出火折，将火点燃了。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红红的火苗将山洞照得透亮。俩人褪了披风和皮草，肩并肩坐着烤火，一时无人说话。周月沉首先说道：“你饿不饿？我拿干粮给你吃。”摘星点点头。周月沉取来一张烧饼，放在火上烤了烤，待烧饼有了热气，将它撕成两半，一半递给摘星。
摘星接过烧饼，吃了一口，竟默默流下两行眼泪。周月沉顿时手足无措，忙问道：“你怎么哭了？”摘星小声道：“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周月沉似恍然大悟，说道：“是了，今天是除夕佳节，你却要在这跟我一起吃这种东西……实在委屈你了。”摘星听完，忙摇摇头，含着泪说道：“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么，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不是一个人过年。”
周月沉不解道：“你的师父和师姐呢？也没陪你一起过年么？”摘星道：“师父每年除夕都会独自出去，一直到第二天才回来。一开始师姐是跟我一起过年的，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已经记不清了。在师姐走后，师父总是做好饭，留我一个人在家守岁。”周月沉道：“这么说来，确实如你所说。”摘星抹抹眼泪，说道：“那时候一个人吃完晚饭，就等在家门口，等着周围得人放鞭炮，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周月沉若有所思，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在此处不要走动。”说完便取过斗篷向洞外走去。摘星不解道：“这么大风雪，你去哪儿？”周月沉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去去就回。”说罢便离开山洞，只留摘星和两匹马在山洞之中。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月沉终于回到山洞，怀中抱了一把绿竹。周月沉刚走进洞中，摘星竟一把扑了上来，揽住了周月沉。周月沉闪躲不及，怀中的竹子落了一地。周月沉怔住片刻，问道：“怎么了？”摘星哭唧唧地说道：“我等了好久，等不到你回来，以为你走了，离开我了！”周月沉愣了一愣，双手绕到摘星后背，紧紧拥住了摘星，安慰道：“对不起，是我伤了你的心。”
摘星道：“可是我真的等了好久。”周月沉柔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摘星不再说话，只紧紧抱住周月沉。良久，摘星松开了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道：“这么久，你去哪里了。”周月沉这才指一指地上散落的竹节，说道：“我记得来的路上有一片竹林，便往回走去寻了这几棵竹子。我没有兵刃，只用双手折了许久，才弄了这么点竹子回来。”
摘星疑惑地问道：“你去找竹子做什么？”周月沉道：“你看好吧。”说完便理了理地上的竹节，将它们搬到了炉子边。石炉的火已有些熄灭，周月沉拨了拨灰，又往炉中添了一些柴火，催动内力，炉中的火又燃了起来。周月沉看了看摘星，说道：“你往后退一点，捂好耳朵。”摘星又些不解，但还是向后退了几步，按周月沉说的做了。
只见周月沉将那一节节竹节一股脑扔进了火堆，往后一跃，跃到了摘星身边。不多时，火炉里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响声，就像燃着的爆竹一般。摘星愣住了，随后眼神亮了起来，好奇地问周月沉：“你从哪里学来的？”周月沉说道：“很小的时候，我的养父就是这么做的。”摘星崇拜地看着周月沉。
良久，炉中的爆炸声停了，两人又坐到了炉边的石头上。摘星说道：“你冒着雪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些竹子？就是为了给我放一次爆竹？”周月沉道：“这很值得。”摘星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竟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周月沉。周月沉见摘星背对着自己，许久也不说话，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摘星的衣袖，问道：“你怎么了？”摘星转过身来，早已泪流满面，抽泣道：“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说罢哭得更大声了。
周月沉被摘星愈发充沛的哭声弄得有些慌乱，待他稳过心神，轻轻地将摘星脸上的泪珠拭去，轻声道：“不哭了。”摘星的也慢慢停止了哭泣，道：“听周大哥的。”周月沉一怔，问道：“你刚唤我什么？”摘星抹了抹泪痕，忽地站了起来，噗嗤笑道：
“休想叫我再说一次。”
……
“我们去关外吧，不要再回来了。”沉默良久，周月沉突然说道。摘星也不出声回答，只望着周月沉坚毅的眼神，点点头。
一夜过去，山洞外风雪渐停。周月沉挽着摘星走出山洞，身后跟着两匹马。周月沉说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我们赶路吧，去关外，再也不回来了。”摘星道：“你真的能为我舍弃中原的种种，跟着我避世生活？”周月沉道：“不是跟着你，是我们一起去。”摘星笑道：“那出发吧。”说罢便跨上了马，轻拍马背，行了起来。周月沉见状，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两人不停赶路，遇上客栈便投宿，没遇上便餐风露宿，一路向北，行了几月有余，终于见所到之地之人衣着语言都与中原地带大为不同，这才知道已到了北境地带。
二人在距关口二里地的一处小店打尖，一位身着貂绒，嘴上留着两嘬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凑上前去问道：“二位可是要出得关去？”周月沉提高了警惕，问道：“你如何有此问？”那人却不回答周月沉的问话，只道：“可有通关文件？”周月沉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便道：“没有。”
周月沉对出关之事也不甚了解，本想着若出关不成，两人就硬闯，以自己的武功，相信无人可以拦下他们，只不过又得伤几个守关的士兵，这实非自己所愿。
那中年男子见周月沉道未带出关之物，便笑盈盈道：“看这二位官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想必是新婚燕尔，想出关游玩一番，可是你们没有出关的文件，怕是无法成行哟。”那摘星这才说道：“你说的那什么通关文件，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那男子又道：“那便是二位户籍所在地的户籍官给你们出示的文书，上面要写清楚二位的姓名字、生辰以及生平，要证明你们奉公守法，且不多日便会入关，边关才会放行。”摘星道：“我们没有准备那东西。老头，你别啰里啰唆一大堆废话，你是不是有办法把我们弄出去？”
那人道：“嘿嘿，算你们运气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面大概有十余卷纸书文件。那人在文件中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有了！”说罢拿出两卷文书，递了过去。摘星正要接过，只见那男子又将那两卷文书收回，说道：“虽然说助人为快乐之本，但我也得吃饭，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我这些文书可不易得，也是担了风险的，你们可不能白拿。”摘星嗔道：“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周月沉拱一拱手，说道：“先生愿出手相助，我们十分感激，也念先生辛苦，您开价吧。”
那男人右手伸出五个手指，缓缓道：“五十两白银。”摘星急着道：“这也太贵了吧，几张纸也值五十两银子，难怪看你穿得起貂绒，原来你的钱都是这么来的！”摘星正嚷嚷着，那中年人却将文书放回袖中，说道：“我可不缺买卖做。”说完转身欲走。周月沉忙拦住去者，说道：“先生留步，我们愿出这五十两。”说着转向了摘星，吩咐道：“付钱吧。”摘星可是老大不愿意，但又见周月沉态度坚决，只悻悻地从包袱中掏出一张五十两地银票，递给了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银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还是这位少侠爽快！”说罢便将两卷文书交给周月沉，又说道：“你们往东北方向走二里地，会看到一个关口，关口前种了一排红松，其中有一棵树的树干离地有三尺之处有一个碗大的树疤，树下站着一个卫兵，你们把文书给他，他自会带你们出关。”
摘星道：“你不前去，我们怎知你是否在骗我们？”那男子笑道：“你可以跟周围人打听打听，我万仕达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与人做生意最讲究诚信的了！”周月沉也看那人不像在说谎，便道：“先生说的是。”万仕达笑道：“你这娃娃我喜欢，讲礼貌，不像那女娃子，胡搅蛮缠。哈哈哈，若你再有机会有求于我，我可以考虑少收你一笔钱，你要知道在这地方，只要是你想做却又有难言之隐的事，就没我办不到的！”说着便离开了小店，却不知摘星在他身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二人来到，按那男人所说，将两卷文书交给了树下的兵。那兵看了看文书，朝对面的同伴使了使眼色，说道：“昌北县夫妻二人，欲出关游玩，文件齐全，准许放行！”在文书上盖了印鉴，便打开了城门。星月二人便顺利出了关。
两人出关后，行了百十余里地，天色接近黄昏，经过一片大湖。再往北走百里，便是璇玑国境内，这块地界却不属任一国家，也无人管辖，十分适合隐居。那湖非常大，一眼望不到边界，湖面上氤氲着雾气，就像仙境中的云，飘渺高远。湖水在寒冬中结成了厚厚的冰，光洁如玉，映着天边的霞，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远看就像一团团火焰在冰中燃烧，十分瑰丽神奇。
摘星看到如此场景，忙从马上跃下，几下就跳上了冰面，在湖面上手舞足蹈起来，还对着周月沉叫道：“弟弟，这儿好美呀！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吧！”周月沉远远望见摘星欢愉的身形，不禁在脑海里浮现出两句诗：“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于是不假思索，回应道：“好！就依你！”随即环顾四周，看到湖边不远处正有零星几户人家，心中已暗下决心，要与摘星在这仙境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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