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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秘辛

    莫语眼见此子乃是一劲敌,大喊道,“夏武!莫要过来!喊你师兄们过来!结少林铜人阵!”

    郁胜宗忽然一个激灵。

    “夏武?!”

    他眼中冒出阵阵怒火,一个虚招晃过,便要跨过二僧。但莫云莫语二僧岂能如此好相与的?二人僧袍大袖舒卷,如天边漫云,瞬间阻住了郁胜宗的去路。

    郁胜宗心中大急,他灵机一动,转头便跑。

    这一来二僧却傻了眼。他二人一眼就看出郁胜宗要对夏武不利,是以立刻换了方位,阻住郁胜宗去路,这一下却疏忽了达摩洞的守卫。

    达摩洞却传来一阵劲风,郁胜宗瞬间被这股内劲逼退。原来是洞中的方丈出手了,内劲精纯,逼得郁胜宗左腾右闪,却再次落入二僧卷袖之中。

    郁胜宗心中大急,长啸一声。

    洞内方丈却是惊讶地“咦”了一声,紧接着,眼见一样事物从洞内飞出,安安稳稳地落在了郁胜宗的手里。

    那一柄古朴、不带一点装饰的明灭剑。

    它如同一只沉寂百年的恶魔,在经历这么多岁月之后,仰天一叹,无数的怨气萦绕心头。一如点点黑雾,再次缠绕剑身。

    郁胜宗仿佛和此剑心意相通一般,他暗叫一声不好,丹田一股暖意涌起,道家正宗指玄功起了作用,明灭剑上的黑雾顿时消散开来。只是在阳光的反照下,透出点点寒光。

    他仍然不愿意伤害眼前这些人。同时他也隐约中察觉到,明灭是一个深渊,过多地驱策那些鬼影,只会让自己一步步滑入更深的深渊。

    一声长啸,剑气纵横。只听“哧啦”一声,二僧的袖子顿时化作翩翩飞舞的蝴蝶,在空中摇曳着,对着这两名和尚做着鬼脸。弄得二人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这二人已经败了。而他们身为武林前辈,自然不能再去为难郁胜宗,只能对视一眼,苦笑着。

    莫语转身道,“方丈师兄,这下可如何是好?”

    方丈沉声道,“你们跟上去,若他不伤寺内人命,你二人便不要出手。若真让人逃了,老衲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罢!”

    郁胜宗在寺里横冲直撞,却不见那夏武的身影,反而是武僧越举越多。眼见若再不避开风头,便难善了了。

    他瞧见一间禅房,想也不想,便冲将进去,躲了起来。

    这幽静的禅房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莫要说有没有人住,房间的装饰更是简单至极,连一把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个蒲团。

    若说有什么装饰,就是墙上那副画了。

    画中人是一个僧人,虽然剃度,却是满脸的胡子。但见此僧胡子微卷,鼻子较中原人也高婷许多,相貌浑不似中原人士。

    再瞧他赤着双脚,一手拎着只鞋子。正是丘若君曾经见识过的那副“达摩只履西归图”。

    只是郁胜宗并不知道此画来历,他少读佛经,更不知道此画画的是达摩祖师。凑上前去,窸窸窣窣,四处瞧瞧,想看看这画的周围是否有和画相关的注解。反正外面的武僧都是瞎咋呼,这么长时间却没人搜查房间,闲着也是闲着。

    然而他翻遍了整个房间,也并未瞧见任何和画卷有关的记载。这个房间一如他初见,简单、朴素,连一块可以藏东西的暗砖都没有。

    也该他机缘凑巧,对此画来历完全不识,又不通佛法。若换一个人,对佛法略知一二的,也应该知道达摩祖师乃是西域人士,瞧着画卷也该有所联想。偏偏他完全不知,又以为画中并非佛祖菩萨,是以对此画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是故只是对着画卷拜了拜,暗道,“得罪,得罪。”伸手去揭画卷,想瞧瞧是不是画卷背后的墙壁是否有什么玄机。

    谁曾想,墙壁未有玄机,画卷的背面倒是有几行小字,字字小如豆粒,房间昏暗,难以瞧见。总算郁胜宗内功精湛,耳目皆异于常人,定睛观瞧,只见上面书写道,

    “武当少林,为天下正道之首。上须报君王,下须护一方民众。”

    郁胜宗瞧了,不屑一顾,冷笑一声,说道,“武当少林两家,一道一佛,不潜心悟禅悟道,倒在这里说着身兼天下重任。可笑!”

    他原本不想再读下去,但听屋外仍然十分闹腾,这才耐下性子来继续读道,

    “天下武功,无出佛道两家。近年连日闭房参悟,佛门武学,难有突破。若欲达天人之境,非佛道合一而不行。”

    郁胜宗点点头,暗道,“这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佛道两门学问,委实是高深的紧。”

    他继续读道,“余少时出家于少林,熟读佛经。今有达摩只履西归图,感叹师祖行为变幻莫测之余,尝讯师门,达摩祖师何故死而复生。无一能答,经年流转,不得其解。遂还家,遍访道理之大家。终于武当寻明道家精深内功龟息功。

    道家武学,旨在引天地灵气入体,习此龟息之功,呼吸虽细长如龟,终究有迹可循。顿思少时修佛之事。佛门武学,以‘寂灭’为要。遂道佛合一,参悟佛门龟息真定诀。”

    郁胜宗心中一颤,朝下看去,乃是一内功法门,虽然是佛门武学,只是并无增加功力深厚之功,倒是和自己从小修炼过的指玄功一样都是有益身心,可延年益寿。

    天下万物,龟之一物,寿命最长。要诀便在于它的呼吸细长,可做到纳气久闭。龟息功正是得其精要。

    这门内功并不如何高深,一共也就分为“入定”、“出定”、“潜息”、“潜心”四层意思,记载简单。郁胜宗虽非什么聪明才智之士,但不过半个时辰,也已经将这龟息功的功法牢记在心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将这等不传之秘记载在这里。龟息功这名儿倒是听说过,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人精通此法。便是武当派和少阳宮的高手里,也不曾听说有谁学会此功的。”

    他这么暗想着,瞧这后面还有一些字,便继续读道,

    “然,达摩师祖乃佛门第一人,何故精道武,难明其理。后经数年,余须发皆白,惊闻佛门先师圆寂,归寺参拜。

    龟息之功虽为延年益寿之术,却难得其精要,更无法可夺天地制造化。不可冲锋陷阵,不可上阵杀敌。余传之于天外来客后,再无一弟子习得此功。心灰意懒之余,书于此卷,以祭先师。”

    郁胜宗点点头,看着外面天色渐晚,眼看要误了约。但是任然是人来人往,当下将心一横,盘坐在那个蒲团上,趁热打铁,干脆修炼起那门龟息真定诀了。

    连下一个周天来,他对“出定”、“入定”两层意思已经颇多感悟,不禁想到在画卷背后书写下这段文字的前辈,暗道,“想来这位前辈倒也是个痴人。他从小便梦想着创出一门佛道合一的武功,甚至不惜从少林还家。到老来终于创下这门武功,却只能用来延年益寿,更讽刺的是居然连个传人都没有留下李。”

    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天外来客?天外来客?那是何人?”他皱皱眉头,不得其解,又闭目养神了一会。

    没过一会,他又不禁苦笑起来,“爹爹妈妈还有霜儿都已经死了,我还练这什么劳什子龟息真定诀?待我大仇得报,余生便守在他们的坟边便了。只是我还不知他们的尸首被怎么安置了,我等会见到罗汉老前辈,可得问个清楚。”

    接着他又想到了夏武,不禁怒火中烧。他从未见过夏武这个人,也并不十分了解,只是十分清楚地记得,长安黑市被攻占的那天,无数瓦舍付之一炬,那些在长安最肮脏、最泥泞,但同时也最温暖的地方栖居的人们失去了居所,还有人失去了亲人、朋友。

    他不知道那个被军官掠走的民女最后怎么样了,但没了黑市,他们是连去处都没有的。

    “夏武,我黑市子民的这笔账,我必要你血债血偿。”

    他抬头向屋外望去,此时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十分昏暗了,他挂念着和罗汉老的约定,此时眼见夕阳西下,只留点点余晖。此时又见门外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热闹了,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琢磨留在图画背后的文字,已经过了几乎一下午的时间了。

    想来这帮僧人没寻到自己,也不再执着于此,各自散去了。于是他竖起耳朵,只觉得这间禅房左右无人,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眼见四下无人,又使出轻功,悄无声息地翻出了院墙。他一路狂奔,终于逃脱了少林寺。

    出了寺门,寻了一户农家,买了团麻绳。那农户见他打扮奇怪,手提宝剑,本害怕他是个拦路的强盗,但见他长相倒也不凶恶,只壮着胆子,将家里用稻草系成的麻绳给了他一条,至于钱财,那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收的。

    他得了麻绳,将明灭背在身后,又朝着西边狂奔了二十余里,只是此时天色早已擦黑,他心说要坏,待得到了那杨家村,倒见得灯火通明。村口一名老者正盘坐着,背后还背着个包袱,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前辈!”郁胜宗心中暗自庆幸,虽热误了些时辰,但前辈并未离开,上前打了个招呼。

    那老者正是罗汉老,他看起来正在闭目养神,此时见了郁胜宗过来,面无表情地冲着他点点头。只是瞧见他背后的明灭,又不由得一愣,说道,“我倒没想到你把这把剑也带出来了。”

    郁胜宗点点头,抱拳道,“承蒙前辈的照顾,将我安顿在少林寺。”

    罗汉老说道,“我原本应该亲自照顾你的,只是我这些年也是四海为家,手头也无药物。你也知道,我少年的时候在少林寺出过家,如今的方丈算起来还是我的后辈。所以将你托付给他们......来,咱们边走边说。”

    郁胜宗倒是十分信任他,也不问目的地,就随着他漫步在这乡野之间。他听着罗汉老说的话,不禁心念一动,心想,这龟息功莫不是罗汉老在画卷背后写的?只是耳听他呼吸吐纳,毫无道家武学的根底,这才闭口不问。

    只听罗汉老继续说道,“哼,我原本以为莫闻那老秃驴会好生照顾你,谁知几个门派一找他们要你给天下一个交代,居然转头就把你给卖了。”

    郁胜宗点点头,说道,“此事我倒也听说了,傅沉老贼昭告天下,我是个不仁不义的弑师败类,更是黑道之首,万恶之根源。”

    罗汉老点点头,说道,“世道原本如此,大楚的天子莫名其妙死在了潜龙岛,必须得有个人背锅。否则那天在岛上的所有人,谁都活不了。”

    郁胜宗道,“那真是大楚的皇上?那天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累得朝廷如此兴师动众?若说是我,我可不信。”

    罗汉老冷笑一声,说道,“此事倒是颇为复杂,更是牵涉到你一个好兄弟的身世了。”

    郁胜宗眉毛一挑,“凤七九?”

    罗汉老点头说道,“正是此人。此人蛰伏长安黑市多年,倒是个人物。但你可知道,在此之前,此人是什么人物。”

    郁胜宗颔首说道,“这我倒知道,我见过他使剑,用的是少阳剑法。而且绝对不是黑市上淘换来剑谱随便练练的水平,他的少阳剑法,不在渡平道长之下。他从前是少阳宮的弟子。”

    罗汉老说道,“那你可知道,一个少阳剑法不在‘东玄道’之下的人物,为何会成为黑市里的大人物?”

    郁胜宗一怔,他虽然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连凤七九是否真的是少阳宮弟子都没得到证实,又怎么会深思过这一点。他只好摇摇头,说道,“晚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请前辈赐教了。”

    罗汉老说道,“你当然不知,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现在天下也只有几个人而已。”说到这里,他忽然眼中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说道,“这其实牵扯到了楚王朝的秘辛,这个凤七九,原本姓蓝,名景玄,是近日死在潜龙岛的皇帝老儿的亲哥哥,是曾经的八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