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供奉的恶魔（一）
苍茫的天空中横亘着几朵笨重的云，荒野的大地上长满了枯黄的、脚踝般高的杂草。它们的生命力倒是顽强，有时被一颗石头压着，仍千方百计从缝隙里挤出来，只为了自己短暂而平庸的生命，或不期而遇的践踏。
杂草之上是无人照管的树，朝着太阳野蛮生长。
不远处有一节空心树桩，被风化得不成样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渣滓。有一只松鼠从树桩里跑出来，蹭蹭几步爬上树，藏进芜杂的枝桠里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晨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照到梅延情脸上，将他唤醒。这时候，天空暖暖的，温柔极了。
梅延情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小溪洗了把脸。清晨的凉水一触碰脸颊，睡眠的粘腻厚重便消失殆尽。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暂时美好的世界。
妮可顺着溪流从远处走近，梅延情恍惚之间觉得她像一头通身雪白的温驯的小鹿。
“这条小溪是塞尔河的支流，沿着它一直走，我们不久就能找到干流。”妮可道。
“当然，沿着水源走，一路上不仅方便，而且说不定可以找到小村庄投宿，补充些资源。找到塞尔河的干流以后继续望北走，我们会碰上另一个大城市，被誉为帝国北境明珠的海港城。那时候，我们只需要找到一艘北上的船，就可以离开帝国。”梅延情含水，把几滴药水滴进嘴里，漱口，吐在一棵树的树根上。
“就这么办。”
“你不吃点东西？”梅延情问，一边从储物镯里拿出干粮吃起来。
“吃也行，不吃也行。我能从水里获得生命的能源。”
“真方便啊。那你吃吗？”梅延情分了一块递过去。
“不吃，看着就不好吃。”
“你还真是挑剔。我开始好奇了，你住在我家的这几年，也这么难照顾吗？”
“对待救命恩人，我自有一套礼节，就算实在不想吃那些食物，我也会偷偷处理掉，从不当面拒绝。”妮可说。
“你知道吗，人类的大城市虽然十分繁华，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吃不饱呐。食物可是很珍贵的。”
“这得让你们的帝王去想办法。”
梅延情看着妮可，不禁好奇如此美丽的精灵口中为何总能吐出无情的话。她说得倒没错，只是过于冷静，少了些人情味。
“走吧。”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干粮，纵身上马。
二人并行奔驰，一路顺着溪流前进。马蹄笃笃不歇，扬起一阵阵灰尘。
快到中午的时候，果然如梅延情所说，溪流和塞尔河干流交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规模尚可的村落。村落由塞尔河隔开，一半在西岸，靠近上游；一半在东岸，靠近下游。
东岸下游村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站在一座祭坛前，半低着头，脸上用黑色的颜料画了些奇怪的纹路。此外，身体颤抖着，似乎很害怕。
“看看去？”梅延情道。
“我的建议是别去。”妮可摇头。
“哎呀，去吧，去一下。”梅延情坚持说。
“给我个理由？”
“那个声音似乎对这里有反应，我不想错过什么。况且，一路上的村落毕竟不多，趁机休整也好。”
妮可默认了，于是他们牵着马，慢步朝村民们靠近。
突然，广场上站立着的村民里有一个昏迷倒地。几乎同时，其他村民“哗”一下作鸟兽散，归巢一般回到了各自的家中。不一会儿，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有的修起了门前的篱笆，有的开始喂养家禽。
梅延情本来想上前查看情况，没想到下一秒倒地的村民，这个瘦弱的中年男人便有了动静。
他脸上的黑色纹路开始生长，先是铺满了整张脸，而后手、脚都逐渐黑了，像一块崭新的人形煤炭。
祭坛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噪音。
而后，他本就干瘪的身体开始进一步缩小、缩小，直至完全消失。整个人如融化一般，只剩下破旧的米色粗布衣留在原地。
“某种邪恶的仪式。”妮可厌恶地说道。
“村民们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一个人被选中。”
“显然是的，他们肯定和某种邪恶的生物达成了交易。”
梅延情走到祭坛前抓起那件粗布衫，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点儿黑色也看不见了。
祭坛很简陋，放置在一块大石头上。盘子里放了几只苹果，一只烤鸡，看上去极不新鲜。两根白色的蜡烛，蜡烛后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画着黑色纹路的石头。
梅延情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石头，上下左右仔细地观察一圈，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走吧，去村里头问问。”他说。
“老人家，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梅延情走到一个正坐在家门口发呆的老人面前，“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怎么了？”
“不知道。”老人脸上的黑色纹路没有完全洗干净，看上去脏脏的。
梅延情还想再问，可老人干脆起身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梅延情和妮可对视一眼，无奈继续朝村落里走。
“大婶，你们刚才在……”
还没等他问完，正在喂鸡的大婶就打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过路人赶紧离开这里，我们村不收留客人。”
“我只是想问……”梅延情想解释，然而又被打断。
“问也别问，赶紧走！”大婶怒声道。
一旁的妮可见状抬手一挥，大婶的脸色随之变得平静。
“这下她可以好好说了。”妮可道。
“这是水精灵的抚慰咒。”梅延情说。
妮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大婶，村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能说，”大婶虽然平静下来，但依旧拒绝沟通，“你去问瞎子吧。”
“他在住哪儿？”
“那边。”大婶指了对岸的一间茅草屋。
“多谢。”
二人走过一道简陋的木桥，来到茅草屋前。梅延情在松松垮垮、形同虚设的柴门上敲了两下。
“有人吗？”
“有人吗？”他重复道，“……瞎子兄？”
无人响应。
妮可走上前挤开梅延情，手一推，柴门就开了。
“根本没锁，你这个笨蛋。”她说。
“锁没锁不重要，我们不能乱闯别人的家。”
妮可不理他，径直走了进去。梅延情犹豫了几秒，只好跟上。
这是一间逼仄的屋子。一张单人床，一只发黑的铁锅，一堆干柴。除此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角落的尿桶发出浓重的臭味，似乎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妮可皱起了眉毛，手指在鼻孔下一抹，念了咒语。
梅延情同样皱起了眉毛，不过那是因为他拿出了追踪药水。
“再喝一万次，我也不会习惯这个味道。可是没办法，求人不如求己。”他说着，闭上眼睛一口闷下去，开始在屋子的空气里提取想要的气味。
喝了追踪药水以后，尿桶的臭味变得更加突兀，不断冲击着梅延情的神经。除此以外，这屋子里显然还有发霉了的食物。
他忍受着折磨在多种臭味中间抓住了一股独属于人的味道，大概来自一个挺久没洗澡的流浪汉。
“找到了，我们走。”梅延情说。
“出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似乎和你说的那些精彩故事不一样。”妮可打趣道。
“好了，你就别开玩笑了，以后还有更糟糕的呢。”
“我可要跟你说明白。今天我陪你进了一间臭气熏天的屋子，但这不代表明天我能跟着你去跳粪坑。那对于水精灵来说，跟直接去死没有区别。”
“就你金贵！”梅延情拌嘴道，“说得好像人类很喜欢跳粪坑一样。”
梅延情跟随着气味的指导，出了茅草屋，渐渐出了村落，来到野外。他们走着走着，到了一片极为茂密的树林。这里长满了枝条茂密的常绿乔木，即使是中午阳光也很难渗透进来。
“就快到了。”
往林子深处走了一小会儿，梅延情注意到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呻吟着，咕哝着。显然，气味和声音一起指向了那个靠着树干半躺着的人。
“谁，是谁？”他的听觉似乎格外敏感。
“别害怕，”梅延情安慰道，“我们是赏金猎人，接到任务，来你们村子驱魔。”
“赏金猎人？太好了。”
“你是瞎子？”
“是的，我是瞎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梅延情问。
“就叫我瞎子吧，我的名字丢了。”瞎子悲戚地说。
梅延情和妮可对视一眼，他们对事情有了些初步的猜测。
“我们坐下来谈谈，你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我们好吗？”梅延情问。
“不，不！你们要先带我离开这里。不，不，你们有吃的吗？”瞎子有些神经质地说。
梅延情拿出一块干粮递给瞎子，瞎子摸到食物，凑在鼻子上闻了几下，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谢谢你，赏金猎人。现在带我离开这里吧，趁着白天。”
“你能感受得到光？”
瞎子点点头，“我能微弱地感受到光线，可是什么也看不清，眼前一片黑雾似的东西。”
梅延情将他扶起来，领着他朝密林的外面走。
走了一阵子，梅延情和妮可意开始觉得四周熟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们迷路了。
“瞎子，你知道村子在哪个方向吗？”梅延情问。
“怎么，你们也走不出去！”瞎子绝望地喊道，“你们看得见都走不出去！完啦，我们彻底完啦……”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头无力地向后仰着。
梅延情趁机看了瞎子的眼睛，发现这对眼睛并没有什么失明的标志。黑白分明，眼珠既不突出也不干瘪，除了眼神有些涣散以外，和正常人的眼睛没有任何区别。
“你到底是怎么瞎的？”梅延情问。
“坐，坐下吧。”瞎子伸手摸到一棵树，爬过去，倚在树干上。
杂草之上是无人照管的树，朝着太阳野蛮生长。
不远处有一节空心树桩，被风化得不成样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成渣滓。有一只松鼠从树桩里跑出来，蹭蹭几步爬上树，藏进芜杂的枝桠里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晨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照到梅延情脸上，将他唤醒。这时候，天空暖暖的，温柔极了。
梅延情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小溪洗了把脸。清晨的凉水一触碰脸颊，睡眠的粘腻厚重便消失殆尽。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暂时美好的世界。
妮可顺着溪流从远处走近，梅延情恍惚之间觉得她像一头通身雪白的温驯的小鹿。
“这条小溪是塞尔河的支流，沿着它一直走，我们不久就能找到干流。”妮可道。
“当然，沿着水源走，一路上不仅方便，而且说不定可以找到小村庄投宿，补充些资源。找到塞尔河的干流以后继续望北走，我们会碰上另一个大城市，被誉为帝国北境明珠的海港城。那时候，我们只需要找到一艘北上的船，就可以离开帝国。”梅延情含水，把几滴药水滴进嘴里，漱口，吐在一棵树的树根上。
“就这么办。”
“你不吃点东西？”梅延情问，一边从储物镯里拿出干粮吃起来。
“吃也行，不吃也行。我能从水里获得生命的能源。”
“真方便啊。那你吃吗？”梅延情分了一块递过去。
“不吃，看着就不好吃。”
“你还真是挑剔。我开始好奇了，你住在我家的这几年，也这么难照顾吗？”
“对待救命恩人，我自有一套礼节，就算实在不想吃那些食物，我也会偷偷处理掉，从不当面拒绝。”妮可说。
“你知道吗，人类的大城市虽然十分繁华，可是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吃不饱呐。食物可是很珍贵的。”
“这得让你们的帝王去想办法。”
梅延情看着妮可，不禁好奇如此美丽的精灵口中为何总能吐出无情的话。她说得倒没错，只是过于冷静，少了些人情味。
“走吧。”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完干粮，纵身上马。
二人并行奔驰，一路顺着溪流前进。马蹄笃笃不歇，扬起一阵阵灰尘。
快到中午的时候，果然如梅延情所说，溪流和塞尔河干流交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规模尚可的村落。村落由塞尔河隔开，一半在西岸，靠近上游；一半在东岸，靠近下游。
东岸下游村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站在一座祭坛前，半低着头，脸上用黑色的颜料画了些奇怪的纹路。此外，身体颤抖着，似乎很害怕。
“看看去？”梅延情道。
“我的建议是别去。”妮可摇头。
“哎呀，去吧，去一下。”梅延情坚持说。
“给我个理由？”
“那个声音似乎对这里有反应，我不想错过什么。况且，一路上的村落毕竟不多，趁机休整也好。”
妮可默认了，于是他们牵着马，慢步朝村民们靠近。
突然，广场上站立着的村民里有一个昏迷倒地。几乎同时，其他村民“哗”一下作鸟兽散，归巢一般回到了各自的家中。不一会儿，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有的修起了门前的篱笆，有的开始喂养家禽。
梅延情本来想上前查看情况，没想到下一秒倒地的村民，这个瘦弱的中年男人便有了动静。
他脸上的黑色纹路开始生长，先是铺满了整张脸，而后手、脚都逐渐黑了，像一块崭新的人形煤炭。
祭坛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噪音。
而后，他本就干瘪的身体开始进一步缩小、缩小，直至完全消失。整个人如融化一般，只剩下破旧的米色粗布衣留在原地。
“某种邪恶的仪式。”妮可厌恶地说道。
“村民们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一个人被选中。”
“显然是的，他们肯定和某种邪恶的生物达成了交易。”
梅延情走到祭坛前抓起那件粗布衫，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点儿黑色也看不见了。
祭坛很简陋，放置在一块大石头上。盘子里放了几只苹果，一只烤鸡，看上去极不新鲜。两根白色的蜡烛，蜡烛后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画着黑色纹路的石头。
梅延情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石头，上下左右仔细地观察一圈，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走吧，去村里头问问。”他说。
“老人家，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梅延情走到一个正坐在家门口发呆的老人面前，“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怎么了？”
“不知道。”老人脸上的黑色纹路没有完全洗干净，看上去脏脏的。
梅延情还想再问，可老人干脆起身回到屋子里，关上了门。
梅延情和妮可对视一眼，无奈继续朝村落里走。
“大婶，你们刚才在……”
还没等他问完，正在喂鸡的大婶就打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过路人赶紧离开这里，我们村不收留客人。”
“我只是想问……”梅延情想解释，然而又被打断。
“问也别问，赶紧走！”大婶怒声道。
一旁的妮可见状抬手一挥，大婶的脸色随之变得平静。
“这下她可以好好说了。”妮可道。
“这是水精灵的抚慰咒。”梅延情说。
妮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大婶，村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能说，”大婶虽然平静下来，但依旧拒绝沟通，“你去问瞎子吧。”
“他在住哪儿？”
“那边。”大婶指了对岸的一间茅草屋。
“多谢。”
二人走过一道简陋的木桥，来到茅草屋前。梅延情在松松垮垮、形同虚设的柴门上敲了两下。
“有人吗？”
“有人吗？”他重复道，“……瞎子兄？”
无人响应。
妮可走上前挤开梅延情，手一推，柴门就开了。
“根本没锁，你这个笨蛋。”她说。
“锁没锁不重要，我们不能乱闯别人的家。”
妮可不理他，径直走了进去。梅延情犹豫了几秒，只好跟上。
这是一间逼仄的屋子。一张单人床，一只发黑的铁锅，一堆干柴。除此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角落的尿桶发出浓重的臭味，似乎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妮可皱起了眉毛，手指在鼻孔下一抹，念了咒语。
梅延情同样皱起了眉毛，不过那是因为他拿出了追踪药水。
“再喝一万次，我也不会习惯这个味道。可是没办法，求人不如求己。”他说着，闭上眼睛一口闷下去，开始在屋子的空气里提取想要的气味。
喝了追踪药水以后，尿桶的臭味变得更加突兀，不断冲击着梅延情的神经。除此以外，这屋子里显然还有发霉了的食物。
他忍受着折磨在多种臭味中间抓住了一股独属于人的味道，大概来自一个挺久没洗澡的流浪汉。
“找到了，我们走。”梅延情说。
“出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似乎和你说的那些精彩故事不一样。”妮可打趣道。
“好了，你就别开玩笑了，以后还有更糟糕的呢。”
“我可要跟你说明白。今天我陪你进了一间臭气熏天的屋子，但这不代表明天我能跟着你去跳粪坑。那对于水精灵来说，跟直接去死没有区别。”
“就你金贵！”梅延情拌嘴道，“说得好像人类很喜欢跳粪坑一样。”
梅延情跟随着气味的指导，出了茅草屋，渐渐出了村落，来到野外。他们走着走着，到了一片极为茂密的树林。这里长满了枝条茂密的常绿乔木，即使是中午阳光也很难渗透进来。
“就快到了。”
往林子深处走了一小会儿，梅延情注意到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呻吟着，咕哝着。显然，气味和声音一起指向了那个靠着树干半躺着的人。
“谁，是谁？”他的听觉似乎格外敏感。
“别害怕，”梅延情安慰道，“我们是赏金猎人，接到任务，来你们村子驱魔。”
“赏金猎人？太好了。”
“你是瞎子？”
“是的，我是瞎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梅延情问。
“就叫我瞎子吧，我的名字丢了。”瞎子悲戚地说。
梅延情和妮可对视一眼，他们对事情有了些初步的猜测。
“我们坐下来谈谈，你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我们好吗？”梅延情问。
“不，不！你们要先带我离开这里。不，不，你们有吃的吗？”瞎子有些神经质地说。
梅延情拿出一块干粮递给瞎子，瞎子摸到食物，凑在鼻子上闻了几下，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谢谢你，赏金猎人。现在带我离开这里吧，趁着白天。”
“你能感受得到光？”
瞎子点点头，“我能微弱地感受到光线，可是什么也看不清，眼前一片黑雾似的东西。”
梅延情将他扶起来，领着他朝密林的外面走。
走了一阵子，梅延情和妮可意开始觉得四周熟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们迷路了。
“瞎子，你知道村子在哪个方向吗？”梅延情问。
“怎么，你们也走不出去！”瞎子绝望地喊道，“你们看得见都走不出去！完啦，我们彻底完啦……”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头无力地向后仰着。
梅延情趁机看了瞎子的眼睛，发现这对眼睛并没有什么失明的标志。黑白分明，眼珠既不突出也不干瘪，除了眼神有些涣散以外，和正常人的眼睛没有任何区别。
“你到底是怎么瞎的？”梅延情问。
“坐，坐下吧。”瞎子伸手摸到一棵树，爬过去，倚在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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