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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在顺河酒楼临窗的单间里,陆沅芷已点好了一桌酒菜,她低着头,默默的思考着自己是否真的该走预想中的那一步?想想自己过去的那些经历,曾有过风光无限,也曾有过孤寂凄清。曾经有过高远的志向,不让须眉的豪气,也曾有过低沉迷茫和万念俱灰。再想想自己经历过的几段感情:最初对陆宇飞一片痴心,总希望和他能不只是做灵魂伴侣,更能在生活中也成为伴侣。可是他那时的躲躲闪闪,不敢面对,不知道是在顾虑什么?那时要说他对自己心里没有感情,可明明从他眼中可以看到无限的怜惜和柔情。还有他无微不至的关心,都流露出他对自己由衷的在意。唉,也许他怕无法再抗拒对自己的感情,后来才干脆离开自己,离开了皇都。后来他在襄阳认识方群玉后,又一再撮合方群玉和自己结合。不得不说,他选择的方群玉的确优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而且家境富裕,最初和他在一起时,自己也的确度过了今生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那时两人琴瑟和谐,夫唱妇随,日子过得甜蜜幸福。可是谁料到后来美丽多才的自己却不被他的家人接纳,结果到最后两人还是被棒打鸳鸯,劳燕分飞。而在自己心情最迷茫凄苦的时候,朱万宝像吹进心里的一缕清风,清新、自由,而且带着阳光般的温暖,从心底熨平了自己心里的苦楚。但那时在沅湘,在方群玉和方家的眼皮底下,自己对他只敢相思相望,却不敢相守,后来终于两人都来了青州,终于可以无顾忌的走到了一起。没想到,还没来及体会相守的喜悦,却又因一个误会被生生拆散……

    正在陆沅芷浮想联翩的时候,朱万宝进了房间,她听到动静,抬头看看是他,就冲他粲然中带着凄然的一笑,摇曳的灯光照在她妩媚多姿的脸上,投射出或明或暗的阴影,让她的脸显得有些魅惑。朱万宝进来后,又随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然后才向着陆沅芷直走过来。他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抓住她的手急切的问她说:“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陆沅芷略有点凄然的笑了一下,问他道:“小红还好吗?”

    朱万宝叹口气说:“你也知道某当初为什么和小红成亲。你是因为生这个气才要离开吗?”

    陆沅芷也叹了口气说:“奴有资格生气吗?奴只是后悔当初为何让大帅见到了你。在这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大帅一手遮天,说一不二,你我都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粒棋子,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他做的媒,你我就是再不愿意,又岂敢说不?当初也是怪奴,误解了你和小红,才惹出这许多变故。好在小红也是个美丽懂事的孩子,也还配得上你。”

    朱万宝又叹了口气,他说:“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你离开这里后,到底做何打算?”

    陆沅芷郁郁的说:“经过与方郎和你的这两段感情后,奴已经心灰意冷,不想再留恋在这红尘之中。到皇都后,奴要束发出家,做个女冠。从此只与文人雅士诗词歌赋,往来应答。除此再不过问那些红尘俗事。”

    朱万宝听她这样说,脑中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她的后半句,只听进了要束发出家的前半部分,为此他心里眼里都满是痛苦,他充满急切的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说:“难道你从此要过清灯孤影的孤苦生活?”

    陆沅芷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样子,心里有些安慰,有些甜蜜,也有些小小的幸福,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出家后也不一定非要清灯孤影,奴可与文人雅士诗词应答,自由往来。那样岂不好过如今在红尘中的苦闷生活?”

    朱万宝听她轻描淡写的如此说话,想像着从此后她如蝴蝶在花丛中流连飞舞一般,在一群哈巴狗般想她好事的文人中听他们巴结奉承,和他们打情骂俏般的诗词应答,心里不由升起一丝醋意和嫉妒,他心中的痛苦又变成了痛心,他急切的说:“万万不可那样啊,承如你所说,与文人雅士诗词应答,自由来往,确是雅事,然尔若有不良之人,披着文人雅士之名与你往来应答,暗地里却谋划对你做不轨之事,你一个弱女子将如何处置?”

    陆沅芷听他那样啰里啰嗦,说的都是她不喜欢听的话,就有些不耐烦,她说:“奴不是小孩子,自能保护好自己,请勿再言此事。”

    朱万宝看她生气,想想自己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律法约束的关系,自己也没有资格管束她,就不好再多说,只好唉声叹气坐在那里不再言语。陆沅芷看他那个颓唐的样子,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语气似乎有些过重,就又柔声说道:“朱郎以后若被皇上召去了皇都,还会来看奴吗?”

    朱万宝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说:“某若去了皇都,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看你,若有可能,某愿与卿白首不相离。”

    陆沅芷听朱万宝这样说,心里有些感动,有些心酸,还有些无可奈何,她说:“愿君能早日奉召进京,以慰奴对卿的相思之情。”

    两人凄凄切切的又说了许久,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两人都没有心情吃饭,任由一桌子酒菜摆在那里不动。随着门外梆梆的几声门响,店小二进来催促说:“客官,天色不早,小店要打烊了。您二位请稍快点。”

    两人看了看小二,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了眼窗外,的确夜已很深了,只好站起身来,往酒店外面走。出了酒店进到城中,两人才不得不依依不舍的分手。

    次日,幕府里热热闹闹,一大早就准备起了送行的宴席。幕府里的同僚们向陆沅芷虚情假意的说着惜别的话,陆沅芷也面带微笑虚与委蛇的应付着。终于累心的送行宴结束,封敖又带着一帮幕僚一起把陆沅芷送到十里长亭,幕僚们虽然不是出自真心,但送别的酒还是要一杯一杯的喝,送行的骊歌还是要一遍一遍的唱,路边的杨柳还是要一根一根的折。终于,唱罢了《阳光三叠》,陆沅芷手执别人送的柳枝上了安东事先安排好的送她的车。朱万宝在幕僚群中,他心中惜别之情最真切,却又最不敢表达惜别之情。他只能站在人群中,伤心不已的看着陆沅芷脸上挂着虚假疲惫的笑应付着别人。陆沅芷飘忽的眼光偶尔也落在他的身上,但每次都是一落上就马上移开。终于看着她瘦弱娉婷的身影进了马车,看着载着她的马车越行越远,车扬起的沙尘都不再能看见,朱万宝才黯然垂下了眼睛。

    封敖看车已行的看不见,就带着幕僚们回了青州,而陆沅芷坐上马上,直到再看不见虚假的送行人群,她才敢让眼泪才流出来。在送行的宴会上,每次她看到朱万宝,都想要流泪,但每次她都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现在终于离开了人群,马车里只有她和封敖送给她的丫头暖香。而离开青州后,暖香也已脱离了封敖的掌控,不用再担心她会告密。陆沅芷终于可以放松自己的情绪,任由不知道是崩溃、还是不舍、还是委屈、还是失落……组成的泪水,如开闸的水一般从眼里往外滚落。

    暖香看着陆沅芷突然满脸泪水往下滚落,心里不由害怕和着急,忙拿了一个手帕递给陆沅芷,怯怯的低声音问她:“陆娘,您怎么了?”陆沅芷接过暖香递来的手帕,勉强对她笑笑说:“没事,别担心,一会就好了。”

    暖香疑惑又小心的“哦”了一声,就小心翼翼的坐在她的身边,再不敢吭声。陆沅芷一路哭着,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终于到达了淄州,淄州的官员早接到了安东传来的消息,已摆好了酒席等在了渡口边的长亭里。陆沅芷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又用随身带着的化妆品补了脸上哭花的妆容才走下马车。又是虚与委蛇的一番应酬,直到一轮明月高高的升到了空中,陆沅芷才登上了开往皇都的驿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