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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师唐举

    蝉玉和小七投身异人公子,便被安排在府上住下,要知道异人府是一进一出庭院,除去客厅,也就只剩下一间正房、一间书房和两间下房。平日无客,两间下房分别是家老赵伯和丫鬟小香居住,眼下小七和蝉玉来了,只好和两男、两女拼房,算是勉强挤挤住了下来。且说当初异人被大商吕不韦奇货可居,得重金资助,异人也舍不得花,除了打点关系,维护赵国眼线,基本上把钱都花在了买书上,就算是身上的衣服,也是当年吕不韦在时买的,这么久过去了,一件新衣也未添置,更别说庭院的一切装饰与格局,从未有改变,依旧是那么小,那么旧。起初吕不韦想将异人接到自己当年重金买下的一处别苑居住,奈何异人百般推辞,就是不去,嫌太招摇容易得罪赵国贵族,惹麻烦,就一直隐忍在这农家小院。

    “师姐,现在日头高照,不如我们去集市转转吧,听说这邯郸马市热闹非凡,引进诸多匈奴良马,不如我们去看看吧!”小七有些待不住,趴在蝉玉屋前窗口说道。

    “无聊,不去不去,那马厩气味太重,要去你去吧,我可不陪你,哼。”蝉玉扭过头去不理他,继续看着手里的竹简,只见竹简大大刻着《逍遥游》。

    “师姐,出去转转吧,闷在屋里实在无趣,小心变成庄子老头,就去集市转转吧,好不好啊。”小七拉着蝉玉的手摇来摇去,撒娇道。

    “你懂什么呀,庄子可是道家伟大的哲学家,还有,以后不许叫‘老头’,小心......”蝉玉放下竹简,冲着小七做出扭耳朵的姿势。“好好好,师姐说得都对,小七以后要好好侍奉他老人家,不过不是现在,还是出去透透气吧,快被闷死了,师姐,求求你了。”

    “好好好,你啊,真是一点都没变,都多大了还这样,像个小孩子。”蝉玉拗不过他,尴尬的笑着说,“这还差不多,你可得好好侍奉庄子老人家,他可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了,尤其是这篇《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得了,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提他老人家,还以为蝉玉化蝶,随风直到集市中。”“贫嘴,走吧。”

    邯郸城的集市地方不大,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商品区的少女妇人,兵器区的侠客刀手,牛马区的市侩质人(马匹交易的中间人),区区泾渭分明,人满为患。且说蝉玉拉着小七还是东看看西瞧瞧,留恋于商品区的各色商品。小七原想本是师姐跟着自己出来,自己反倒成了小跟班,逛街真是女人的天性,这个不得不服,不过出来凑热闹就足够了,跟班就跟班吧,只要不是呆在房间里做庄子,出来干啥都可以。

    布偶、胭脂妆品、甚至邯郸小吃等等,小七已是无手可拿,但是蝉玉似乎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节奏,一手拿着小吃,一手拿着布偶,蹦蹦跳跳的参观着前面的小摊。就在蝉玉驻足一家首饰小摊时,小七便被旁边的人群吸引住了,原本喜好热闹的小七便凑了过去,刚好是一相面的摊席正在和客人答话。

    “先生自称相面大师唐举唐先生,我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何以断你之身份真假?”“信则真,不信则假。在下不过一介江湖术士,养家糊口而已。只是大师的名衔不敢当,鄙人略知相面奥学,若有冒充与我,岂不是大大折煞姑布子卿也。”

    “听闻先生曾为奉阳君李兑相面,说:‘百日内可掌一国之政,权倾朝野可有此事?’”“确有此事!”“一语戳破天机,在下不才,想请先生指点一二。”

    唐举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笑着说:“客人问功名?寿寝?还是命运?”“哈哈,不瞒先生,富贵那是我本来就有的,我所不知道的是寿命的长短,希望听听你的说法。”

    唐举站起身围着客人转了一圈,调侃道:“先生这可是朝天鼻,端肩膀,凸额头,塌鼻梁,罗圈腿。我听说圣人不在貌相,大概说的是先生吧?”

    围观客人一片大笑,等待被嘲讽者如何解围,而客人知道唐举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自辩道:“人不可貌相,海水岂可斗量,更何况肌肤毛发皆恩赐于父母,非你我所可控也,先生戏言,泽以为然。”

    “客人妙言,当以彩贺,敢问客人名讳?”

    “燕人蔡泽是也。”

    “幸会幸会,言归正传,老夫观客人面相奇伟,命途虽是坎坷,但好在事随人愿,客人之寿命,从今以后可渡得四十又三载,是位有福长寿之人耶。”唐举捋着胡须围着蔡泽转了一圈,蔡泽也笑着回应道,“先生,好听的话终究令人痴醉,却不过是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先生说我长寿,不至于四十三年后再来找你翻旧账吧。”“客人若是这般说辞,唐举无疑证明,还是那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信则真,不信则假。”“不如这样,你便测一测我这次来赵是否成功。”“既然客人要求,那唐举也就不客气了,还请客人赐字。”蔡泽也不多想,便在地上用脚写了一个大大的“战”字,“先生就这个字了。”唐举依旧笑容可掬,解释道,“战,分左右结构,先看左边,上有两口,口者,说客也;下有一单,单者,狩猎工具也,而右边是个戈,戈者,战争也;这四个部分传在一起便是客户来赵游说,但因涉及到战争问题,言语过多导致对方不能接收而被棍棒驱赶出邯郸。”“哈哈,无论先生所言是否成真,蔡泽都会重赏。”说完,便扔下两块金饼扬长而去。唐举望着远去的蔡泽,不紧不慢的继续输出道,“客人给多了。”“多出来的部分是赏给大师讲故事用的。”“客人既然不信,那一月后魏国大梁见,倒时唐举会还给客人这块金饼的。”蔡泽停下来回头看着老者,“不会,蔡泽不差钱。”“哈哈,风水轮流转,客人不要把话说满,我会在大梁等你来取。”“那就拭目以待。”

    摊前看热闹的众人随之散去,只剩小七一人傻站在那,脑子里向着各种奇思妙想,唐举捋着胡须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坐回原来位置,笑着说:“年轻人,也是来相面的?”

    “我,我,我还没想好......”小七的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一时之间反倒是支吾无此,难以言语。“不是一个人来得吧。”“难道面相还能看到这个?”“老夫是看你手里大大小小的东西,猜出来的。”“老先生刚刚说得头头是道,像个老神仙预知未来,小七深信不疑。”“哈哈,信则有,不信则无,信则真,不信则假,权看当事人了。”“老先生言之有理。”“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权当赠你之言,切莫纠结了。”唐举面人无数,见得眼前人春心荡漾,少男怀春便知其中端倪,劝言道。“谢过先生!小七若是为别人测下姻缘如何?”“可以,不过未见其人面相,当以面字预测了。”“可以,老先生看这个战字如何?”“战,两口,两小无猜也;单,唯一也;戈,兵器也;字面来看的话:你说的这个人是和你青梅竹马的女子,她现在还钟情于一个用兵戈的将军。”小七细想确实有那么些许意思,继续追问道,“这个将军又是何人?”“字写于邯郸,当然是赵国的将军了,至于何人,唐某不可奉告。”小七听到此话,从腰间掏出一些钱币奉给唐举,唐举自然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补充道,“年轻人不要灰心,占在左,戈在右,终究各分一方不能在一起,两口虽小,却终伴左右,机会还是有的。”小七听到此处,心里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就在付钱之际,远处传来蝉玉的调侃声,“小七,你跑到哪里去了,还以为丢了呢。”“没,就是随便转转。”“咦,真是随便转转?你看你这脸色怎么这么红啊,还有点发烫,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赶快从实道来。”“没有没有,真没有,就是刚刚和老先生聊了会天而已。”“是不是生病了?”蝉玉用手测了测小七额头的温度,有试了试自己,好奇的问道。“没有的啦,风吹的,那边风大。”

    “是吗?肯定是做什么坏事了!”“没有,哪有啊,师姐在我哪敢啊,再说我能做什么坏事啊。”“那就好,小心我发现,肯定饶不了你,哼。”“走走走,我们继续往前看看吧。”

    唐举坐在摊位看着消失在人群的两个年轻人,不免自言自语道,“明明是眼前人,却看不出何为‘亲’,何为‘情’,兜兜转转还是走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