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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门大开

    公元前二百六十一年,周赧王五十四年,秦昭王四十六年,赵孝成王五年,得到援军补充的王龁修整一日,便开始整军备战。命张唐留两万把守光狼城,同时要求他率一万骑兵游弋于高都泫氏之间巡视,全力阻止长平后援;又添兵两万补充王陵部,拔营驻防在天门高都之间,破坏两城冗道,切断粮草水源兵力补给;王龁则亲率八万大军将天门团团围住,准备打开通向上党的豁口。

    王龁望着城墙上迎风招展镶有巨大“赵”字的纛旗出神,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但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上党有着与天为党之意,而天门地处上党之南,又是通向上党腹地之必经门户,故而得名。天门本是小城,居民多以狩猎采集为生,后三家分晋,上党作为韩赵魏三国争夺之战略要地,天门便不断被修缮完善,如今也算得上少有的可进驻十万大军的军事重镇。天门城城坚墙高,城墙多是整块的山石所构成,像是一个石头疙瘩横在秦军眼前,想要吃下去,不被噎死至少也会崩掉两颗门牙。王龁想要破城无异于愚公移山,并非易事。还在城池虽坚,但有一致命缺陷——天门城取水不便,城内无法打井,需到城东丹水取水。只要战事一起,居民就有“喝口水都要命”的玩笑话。如今赵胜不敢轻举妄动,王龁又将天门城团团围住,断粮断水,十几万军民日常开销庞大,不食三日还行,停水半日便是要命。王龁抓住这点,才敢将天门围得水泄不通,围而不攻。王龁断定三日之内城中赵军必然断水,七日之内赵军必然突围,十日赵军便会束手就擒。

    天门城内,恐惧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眉梢挥之不去,刚刚请示赵王是否和谈于秦的赵胜有些坐不住了,发往邯郸的书信墨迹未干,王龁便不等结果大兵压境,将天门团团围住,这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大骂王龁不讲信用,秦人反复确实如此。冯亭不好劝说,只得一句“兵者诡道也”勉强让赵胜无话可说。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况王龁并没答应休战退兵,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王龁切断粮道水源,天门无法维持十万大军的生计,如之奈何?”赵胜很平静的说道。

    “平原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向北突围与高都军合兵一处,伺机而动,如此可好?”冯亭有些心慌,但总觉得加上高都的五万韩军人多势众,总可以应付些时日,再加上靠近丹水取水方便,秦军就不可能速战速决,劝赵胜北上退守。

    “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王龁,天门我军苦苦经营这么久,城坚墙厚,军备城防足以让秦军损兵折将,只怕突围去高都,高都也难守得住啊。”

    “王龁围而不攻,明显已是掐住我天门守军的软肋,死守下去反倒有倾巢之险啊,平原君!”

    “城中的粮食和饮水还有多少?”

    “粮食足够维持大军一月不成问题,只是这饮水......”

    “直说便是,本君知道形势危急!”

    “如果节省用水,支撑一两日应该是可以的,节省点也就三五日,断了水源全军便会失去战斗力......”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春风东已去,暑气日高起。赵胜派出的几股采水部队,皆被王龁埋伏的秦军击退无功而返。天门城十万官兵望水兴叹。派出去的信使在众将士死力保护下突围出去,分别去了长平和邯郸求援。赵王接到赵胜的书信,只见信中直言:

    君王拜上,臣赵胜有辱使命,对峙秦将王龁于天门,先失葵丢光狼城等要塞,后中计损兵三万于大渡滩。目下已致十万大军困顿于孤城,今敌将天门团团围死,城中将士死守待援,奈何天气炎热,无水可饮,士兵多有饥渴之妆,无力守城。胜无统兵之才,无破敌之策,诚惶诚恐。胜知我王已派廉颇老将移兵长平,作为后援实乃大材小用,廉颇老将勇力著称诸侯,是赵国少有之名将。胜愿推举廉颇为统兵主将率领三军抵御秦军,弥补胜之过失。待敌退去胜自当负荆请罪,还请我王三思见谅!

    罪臣赵胜书

    赵王丹看得泪流满面,心中不禁感叹王叔果然是赵国之栋梁柱石,虽说上党略有小败,但大片土地还是在我赵国手中,秦人狡诈诓骗我军致使败绩也是情有可原,请罪还请命,推荐廉颇将军主持大局,实乃胸襟宽广,海纳百川,如此便只得依了他,上党的土地不能丢,宗庙的面子不能丢,赵国的霸主地位不能丢!

    廉颇站在石长城上巡视,接到赵胜的手书,心里万分拒绝的。赵胜心中表示推荐他为主帅,希望能够尽快支援解围,将秦军赶出上党。起初廉颇同平阳君赵豹的观点一致,不要接这个烫手山芋,赵国以侠义为国本,不接纳上党,但也不给秦国,联合诸侯逼迫归韩才是正道,不但弘扬赵国霸主风度,给到小国利益收买人心,还能起到合纵拒秦效果,如此便是最好的结果。然而赵王却总是听赵胜所说,看不到长远利益只顾眼下。现在倒好,诸国见赵国白落了这么大便宜,都在观望秦赵之争,韩国就直接倒向秦国,赵国众叛亲离陷在这般僵持之中。白白空耗国力得不偿失。但眼下木已成舟,还得需要收拾残局,王龁不是等闲之辈,偷袭光狼城,伏击援军,天门围而不攻,几战下来干净利落,在兵家眼里皆是正中下怀,不然赵胜不会如此被动守城。支援是要支援,但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守住天门,暑夏已至,切断水源便无力长守。对,只要能拿下野王,保证后方安全,粮道水道通常,秦军亦会止步。构建光狼城-天门-高都一线防御,王龁也不会有机可乘。倒时可让冯亭守光狼城,傅豹守高都,自领大军驻防天门便可保上党万无一失。只是有心无力,赵胜之推荐非赵王之诏命,如何作数,统兵无实权纵有翻天之力也是无济于事啊。

    “禀将军,王上诏命。”

    廉颇接过诏书,大步折回府衙聚将廷议。

    “诸位将军,王上诏命,长平守军火速支援天门,营救平原君。”廉颇开门见山直戳主题。

    “将军,末将不明,平原君手下十万之众,为何却被王龁的七万秦军打得只敢据守,还要我们支援与他,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放肆!战前动摇军心,当斩!”

    “将军饶命,无心之谈,还望将军见谅。”

    “军国大事岂可儿戏,拉出去,重大五十军棍!”

    “诺!”左右将这个瑟瑟发抖的偏将拖了下去,府衙瞬间安静下来。

    “兵不在多在于精,平原君并非军旅出身,不习兵法,身边亦无知兵之人,维持现状已是不易,又有何苛求。大家都说说,如何支援天门退却秦军?!”

    “将军,想要破局,唯有先克光狼城,将天门背后的钉子拔掉,我军才能全力对付南面的王龁大军。”一位高瘦的副将答道。

    “有道理,张唐的万数秦骑游弋与高都与泫氏之间,目的就是为了阻断后援,防止长平军介入,王龁如此才敢将天门围而不攻,想活活耗死天门守军。先拿下张唐,夺下光狼城,才能打通与天门的联系巩固防线。”廉颇点点头,分析道。

    “将军目下长平不过五万兵力,其中两万精骑,三万步卒,真要与张唐部决战怕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一个虎背熊腰面色炭黑的副将应声道,“大渡滩之战,可是我军前车之鉴。”

    “长平是拱卫邯郸的天然屏障,还需谨慎派兵把守,以免秦军偷袭,失了根基。”高瘦副将继续补充道。

    “这一仗怎么打,诸位不必拘束,畅所欲言。”

    “将军不如留两万步卒把守长平,亲率三万精锐与高都合军一处,高都有五万守军可供支配,到时至少可有六万机动兵力可归将军调度,折回拿下光狼城便会轻而易举,然后再伺机反包围王龁大军里应外合歼灭来犯之敌也未尝不可。”稍微年长些的副将赵方抛出思路,侃侃而谈。

    “当年庞涓奔袭邯郸,孙膑的一计围魏救赵让不可一世的魏国跌落神坛,如今张唐也好,王龁也罢,其根基在于野王,野王一旦有失就意味着秦国远征军失去了长久对峙的基础,到时不但可解天门之危,而且可陷秦军与绝境,孤军深入他国,无粮可供,无兵可援,久战不退,必然覆灭!”高瘦副将忽的开了窍,引经据典道。

    “诸位将军所言,廉颇以为皆是上好计谋,但平原君的十万大军已经是危在旦夕,断了水源坚守一日尚且费力,如何能等得了我们实现破野王破光狼城的宏远计划?”廉颇虽十分赞同众将的想法,但时不我待,廉颇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支援天门,于是继续说道,“眼下秦军躲在天门与高都之间,天门与泫氏之间放有重兵把守,但南面和西面兵力却相对薄弱一些。王龁围而不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兵力不足以支撑攻城,借助地势相托才勉强才将天门围住,只要在天门西面或者南面打开一个豁口,与天门守军会合,秦军的围攻便会瓦解,到时我军趁势反扑也未尝不可。”

    “将军,您说怎么办吧,我们听命便是,如今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不容我们犹豫了!”

    “好,传本将军将令:两万精骑整装待发,各营将士备足一日干粮,每骑带四个水囊随我沿丹水东岸奔袭,绕到天门南门与守军里应外合,一个时辰后出发!长平大营由赵方副将代守,三万步卒由其调配。”廉颇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宣布道。

    “诺。”众将领命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