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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突围(3)

    长平围困第二日,大雨,赵军突围六次,秦赵伤亡皆在万余之数,未有一支军队突围成功。

    第三日,阴,赵军突围二十一次,秦赵大伤,而秦更甚之。赵多处突围,后秦取之,赵不得拖。

    第四日,晴,赵军大举反扑,秦添兵十万巩固包围圈之防御,一日下来也堪堪挡住赵军攻击,直至夜深赵军方退。

    ......

    第十日,晴,赵军断粮,杀马以充饥,其攻势渐弱,秦军围而不攻。

    “将军,军中伤员已”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十日下来我军全力突围,却未见有半点成效,眼下军中已是断炊,将士们饿着肚子怎么打仗——手里的长矛拿不起,长弓也拉不动,这样下去我军必然会耗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的,将军!”副将忧心忡忡抱怨道。

    “杀马充饥!军中之伤马、老马、劣马分批次宰杀充作粮草,突围之将士一日两餐全饱,驻守之士卒一日一餐半饱,保持这十日之突围态势,本将军以为,赵王不会坐视不管,邯郸必然会派援军支援于我,只要我军守住!坚持住!”赵括眉头紧锁,郑重其事的说。

    “将军,如果再过十日还是等不到援军又当如何?”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将军,是否考虑下我军退路?”副将鬼鬼祟祟看了下帐下他人,略显尴尬的低声道。

    “退路,如何退路?”赵括放下手里的竹简,打量着他。

    “将军,实不相瞒,末将以为我王救我的概率几乎为零,故关长平关皆在敌手,邯郸若有援军必先攻破这般险关方能进入长平战场,很明显没有;更何况赵国国内兵力匮乏,若赵王真的能来援,十天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眼下一只苍蝇皆不得见,救援遥遥无期。而我长平四十万赵军之生死,也只得听天由命也。”副将看主将深思,知道话语切中要害,继续补刀道,“秦军兵力战力略优于我军,然而这围地之法凶险,白起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围而不攻,静待我军弹尽粮绝。最终我军之宿命也不过是......”

    “继续说下去!”

    “投降!”

    “放肆!本将军就这两个字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赵括怒发冲冠,拍案叫停。

    “将军,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头可断,血可流。但我赵人的脊梁不能折了,跪天跪地跪君父,岂可跪敌人!就算是我答应,这几十万的赵国男儿不答应。”

    “难道只有死路可选吗?”

    此时赵括不语。当初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改守为攻。说服赵王说服赵廷重臣,意气风发的来到长平。目送廉颇失魂落魄坐着牛车,遣返回邯郸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而今,物是人非。赵括输的一无所有,输的无话可说。眼下被围长平,胜败已无关紧要,而这近三十万的赵国将士的出路是当何去何从,确实该为他们想一想。赵括侍才凌物,虽是嘴硬,心里却十分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军最好的出路是投降,保全实力待东山再起。而投降则意味着赵国灭亡。

    “绝不投降!”赵括一字一顿,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走到副将面前,严肃的对他说,又像是对帐内所有人说,“再提投降,决不轻饶,扰乱军心,定斩不赦!”

    副将大气不敢喘一下,见赵括动了真格,跪地请命道,“请将军息怒,末将愿戴罪立功,请缨出战秦军,不求立功军前,只愿战死沙场,以全末将忠君爱国之贞洁。”

    “将军快快请起,民间传言我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开始括还不信,今日得见心中不免敬佩,虽我军身处险境,却还不得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动辄生死不依,故作悲壮。”

    “将军,秦军围而不攻,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末将不才,愿领五千精锐今夜往东突袭,打通与大粮山之联系,先解我赵军燃眉之急。”

    “将军之心,括已知之。既然如此,那便成全将军之名。”赵括扶起眼前的副将,命令道,“今夜子时,本将军命你率本部人马向东突围,接应大粮山,带粮食回来!活着带粮食回来!”

    “末将得令!”

    夜,静得出奇。月亮藏在路过的乌云身后,躲起了猫猫。

    小东仓河,丹水支流。源起于金泉山,由北向南汇入丹水,夹在韩王山与大粮山之间,河长十七公里,宽约两丈。河浅而水缓,士兵挽起裤腿便可安稳渡河。

    一连十日的攻守,秦赵双方不约而同达成一个契约:清晨赵军击鼓发起冲锋,秦军则依靠驷马战车平铺在小东仓河东岸阻挡赵军,来来去去折腾一天,日落西山两军便鸣金收兵,夜晚,相安无事。正因如此,这也是赵括想试一试的初衷,他相信人逢绝处,上天必将网开一面留条活路,而大粮山,就是赵括几十万大军唯一的活路。

    夜色渐沉,睡意更浓。月光朦胧,星光迷离。拂过的凉风并未在草木间逗留,而是巡视着广袤的长平战场,夏虫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送她远去。亥初时分,河西岸神神秘秘开出一支兵马,人禁言军无声,马衔枚蹄裹布,靠近到河岸潜伏在丛林草木之中,观察着对岸的一举一动。且说王陵自从巡视小东仓河防线,一点也不敢懈怠,除了军队常规性分配为巡逻组,防守组,预备队外,他还每隔百丈便建一座一丈多高的瞭望台,台上各悬一铜镜,在火光的反射下投向小东仓河,犹如当代的探照灯一般,虽多日下来皆未出现异常,但王陵还是坚持每个瞭望台安排六名士兵,两两轮班确保夜里无恙。

    子时将近,秦军睡意正浓,鼾声正响。就算是巡河的探照灯也是忽明忽暗,充满了应付成分。守夜的士兵倚着长矛,神游九霄云外,偶尔一个寒颤惊醒,不过是左右瞧瞧,相安无事便又打起盹来。而防守部队则是一伍出一人值班,其他人则猫在驷马战车中呼呼大睡。

    自赵军被钻进包围圈以来,王陵奉命把守东线防线,处于大粮山与韩王山之间的一道缝隙,也是赵军主要攻击的方向,王陵几日下来觉没怎么谁,眼睛也没合拢几回,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且说这夜王陵处理完公务,拖着疲惫的身子早早下榻入睡,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混沌之间,竟跌入无尽深渊,任凭他拼命挣扎,拼命喊叫。天地颠覆,日月交替,王陵瞬息竟身穿黄金甲,手执亮金枪,胯下枣红马,身后百万大军,对峙赵军于大河一侧,旌旗蔽日,擂鼓惊天,王陵一马当先,秦军紧随其后势不可挡。赵军很快溃败,死伤无数,赵括一路撤退被逼到韩王山顶峰,王陵越战越勇,杀至赵括面前,枪起枪落,赵括人头滚落在地,而便在这落地处,却生出金色蔓藤,越长越长,越长越粗,变成参天巨藤,王陵驱马上前,枣红马踩着金色的叶子台阶,绕着藤蔓一级一级的往更高处走去,藤蔓之外皆是一片漆黑,只有这金色的叶子发着淡淡的荧光,王陵不知走了多久,只见藤蔓的尽头竟有闪闪曙光,定眼望去,才发现是一顶金蛋悬浮与花苞之上,虽有藤蔓层层缠绕将其包裹,但这夺眼的光芒透过缝隙映照四方。待王陵靠近伸手去摸,缠绕的藤蔓像受了惊的章鱼,触手越裹越紧,王陵提枪劈砍,藤蔓球乍现万丈光芒,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照亮,巨大的能量波如同水面惊起的涟漪,一层一层的往更黑更远处扩散,藤蔓被震得支离破碎,轰然崩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陵拼尽全力将手中的亮金枪插进藤蔓球内,脚下的藤叶“轰”的一声化作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王陵伸手去抓金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咫尺之外,蛋壳被王陵的枪扎出一道裂痕,慢慢的慢慢的,裂痕越来越明显,“咔嚓”,一只浴火凤凰破壳而出,冲天而去,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火海,王陵一跃跳到藤蔓分叉,喘着粗气,看着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梦境,凤凰长鸣天地,骤然坠入深渊,火光淹没在无尽黑暗之中,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凤凰坠渊处形成一道冲天光柱,光源吸纳着周围的一切,王陵死死抱着藤蔓,力气耗尽连同藤蔓像雪片一样被巨大吸力收入光之黑洞。

    王陵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军帐、案几、地图、烛台......王陵揉了揉睡眼,原来刚刚不过一场梦而已,辗转难眠索性拿起头盔出了营帐,吹吹晚风透透气。

    “张顺,你也没睡?”

    “哎呀,是将军啊,吓我一跳,这不睡不着,出来转转。”

    “巡视了吗?将士们还好吧。”

    “除了暗哨和当值士兵,其他人都猫在战车里呼呼大睡。”

    “士兵连日苦战,实属不易。然而眼下赵军穷途末路,随时都会威胁到我军防线,不可掉以轻心!”

    “将军放宽心,赵军已是强弩之末,对我军防线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了。你看,风平浪静。”张顺指着河对岸,调侃道,“末将都听到他的鼾声和咕咕声了,哈哈。”

    “咕咕声?”

    “肚子饿的咕咕叫。”

    “赵军的咕咕声我没听到,你的咕咕声我倒是听得很清楚,哈哈。”

    “将军见笑了。”

    “走,既然睡不着,就随我转转。”

    “喏。”

    话音刚落,忽见西半天红光冲天,定眼细看发现竟是无数火球迎面而来,燃烧的火焰划破苍穹,颤抖的空气嗖嗖作响,一朵朵绽开的红莲炸裂在河东秦地,秦军瞬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了阵脚,“呜呜呜”的牛角声响起,小东仓河在“探照灯”的关照下一览无遗,风平浪静的河面骤然跳出无数光着膀子,头裹红巾的彪形大汉,无数带有三角钩的绳索甩向瞭望台,“三二一!”“轰隆。”失去了瞭望台的照明,秦军就像失去了眼睛一般,站在驷马战车上撑着盾牌观察着黑茫茫的深渊。

    “将军,敌暗我明,如何是好?”张顺从爆炸声中清醒过来,拉着王陵躲在一处大石后,询问道。

    “可恶,赵人不讲武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告诉兄弟们,死也要顶住!快去!”

    “喏。”张顺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短兵交接,赵军气势如虹,即使居高临下一向盛气凌人的虎狼秦师,也不得不高举盾牌,龟缩在壁垒里苦苦煎熬着。漫天的流星坠落四周,沾有火油的大石块冒着浓浓黑烟划过天空,重重砸在秦军壁垒上,原本铜墙铁壁的防线被炸得四分五裂,赵军像山泉一般涌了上来。秦军虽号称十万之众,但兵力要分散在整个小东仓河防线上,更要有一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大粮山的监视与包围上,能够王陵调动的机动部队也不过万余,连日赵军轮番进攻企图打通大粮山的粮道,都被王陵化解,可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基本上每天都有几千死伤,士兵得不到及时医治,都躺在后军大帐等待命运的审判。赵军夜袭来得突然,来得猛烈,王陵完全没有做好防备,这才被打得措手不及。

    “将军,顶不住了,赵军突破防线,已经往大粮山挺进了。”

    “扎住口子,一定要拦住他们。”

    “收到将军吗,只是现在已是无兵可调,张顺将军把所有可调动的机动部队都压上去了,眼下只有......”

    “说下去。”

    “只有将军身边的亲兵可用。”

    “放肆,将军的亲兵你也敢打主意,脑袋不要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的一百近卫就交给你指挥,记住,放跑一个赵军,提头来见!”

    “喏!”

    “将军,不好了,大粮山守军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