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苦战

    诸国的情报网向来是灵通得很，王龁刚接到任命，邯郸城就已经听到风声。清晨传舍吏子李谈急急忙忙冲进丞相府，他知道，这个时辰，丞相必然是在处理公务，七拐八绕终于在书房找到赵胜，赵胜大是不悦，倒不是李谈的出现，而是手里的竹简，赵胜瞥了一眼李谈，“你来了，有事？”“秦王准备阵前易将，不日便会到达邯郸。”“武安君？”赵胜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竹简滑落在案几上，“丞相宽心，白起拒绝秦王参战，是长平主帅王龁。”“王龁向来有小白起之称，亦不可小觑。”赵胜刚待松口气，李谈又补充一句，“另添兵十万。”“什么？！”“邯郸城外将面临三十万虎狼秦兵。”“眼下城中已是断炊，死伤无数，若是秦军再度增援，只怕邯郸城岌岌可危。”“奇怪的是白起没有答应披挂上阵，灭赵是他一手操作，如今时隔一年，他却拒绝了秦王，可想而知，他是看到了结局。”“白起病重，他是心有余力不足吧，这都是秦人迷惑我们的奸计，不信也罢。”“眼下城外的二十万秦军不假，谈有一计，可挫其锐气，为邯郸争一喘息之机。”“奥，说来听听。”“秦军攻城，我军守城，王陵一定会认为我赵军只敢龟缩城中消极防御。一年下来，秦赵双方打得都很疲惫。不如招募敢死队，主动出击，打他个出其不意。”“想法很好，只是城里的守军，廉颇未必会给，难搞啊。”“丞相莫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不悬重金以组敢死队？”“好，国之不存，岂有家哉？赵胜也豁出去了，家中之财货，全部变现，分发给英勇的敢死队每一位战士，而这个主将尚需斟酌。”“丞相若是不弃，李谈愿毛遂自荐，请缨出战！”“李谈，你能献计已经很不错了，这种拼命流血的差事，就交给将军们去做吧。”“丞相，当年赵奢将军也是文官，阏与之战打破秦军，李谈虽不比赵奢将军，却也有一身功夫，一颗赤胆忠心，不成功便成仁。”“好，赵胜钦佩，这就去王宫告于我王，力荐此事成功。”“谢丞相。”

    李谈的方案被赵王一票通过，赵胜散尽家财招募起一千多民夫义士，配发武器准备出城，廉颇得知后，从亲卫中调出两千补充敢死队，赵胜为此感动不已，拍了拍廉颇的肩膀，两人相会一笑，恩仇泯于尘埃。

    夜，邯郸城西门打开，三千敢死队悄无声息直奔秦营而去，李谈一马当先，这次他要端掉王陵的帅府，彻底将秦军击溃。秦营的把守向来是诸国中最为严谨的，虽说是连日攻城疲惫不堪，但警戒工作还是一丝不苟，未等赵军靠近，秦哨兵便已经鸣锣示警，一支支火箭像雨点一般落在木寨上，不出片刻，秦寨东寨火光一片，未知赵军兵力多少，秦军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依靠防御弓弩招呼，李谈人狠话不多，带着三百骑兵冲破被烧的支离破碎的寨门，在秦营中左突右转，火光大烧四方，秦军一时间被打蒙了，没接到主帅的命令和指挥，呆在原地只好防御待命，李谈求之不得，见秦军并未组织反击，大起胆往更深处奔袭，王陵的帅帐设在秦营中心位置，此时也已乱成一锅粥，没有一个准确情报能支撑王陵如何反击，万一是廉颇倾巢而出，此时秦军便是危险至极。眼看着战火蔓延到中军帅帐，王陵有些心慌，急忙安排心腹去东营救火，自己则命令主力部队后退三十多里避免锋芒。就这样稀里糊涂打了一夜，二十万秦军被三千赵卒追着打，死伤无数。唯一的战果是李谈战死，三千赵卒无一生还。

    王龁的到来让秦军一扫颓废，大军开拔再次在邯郸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秦军气势汹汹的将邯郸城围得水泄不通，死亡的阴霾在赵人头顶挥之不去。

    王龁王陵驱马围着邯郸转了一圈，走走停停，指指点点。要知道在这光天化日的情况下，这么近距离靠近邯郸城，赵军百分之百会发现，一旦赵军发难，那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吓得勘察兵脸色煞白，王龁笑着安慰道，“兄弟，不要怕，廉颇知道援兵来了，不会轻易出击的，不要忘了，我可是在长平和他较量了三年，哈哈。”“哼，想杀我俩，再等一百年吧。”“王陵将军，邯郸城围着打着也有一年了，有什么看法吗？”“邯郸城十万守军，多为幼兵边兵，缺乏战阵磨练，战斗力可想而知，廉颇唯一可仰仗的是赵牧从大粮山带回的三万长平军，其战力不低于我军锐士。长平的惨败致使每一个赵人都充满了仇恨，降而坑杀断了赵人投降的念头，以死取义，保家卫国。”“当时长平四十万赵兵被围，我军兵力捉襟见肘，实在是看不住大粮山的三万赵军残部，破了长平未能立刻逼迫邯郸，也就有了赵国喘息之机。”“再加邯郸城城高墙厚，护城河深有三丈有余，攻下邯郸城并非易事。”“王陵将军你看，邯郸地势西高而东低，大河自西到东绕城一圈，若是赶在秋雨频频之时采用水淹邯郸，定当有破城灭赵之效。”“哎呀，你看我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只是时机错过，眼下寒冬将近，除了强攻王陵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赵人早就被武安君吓破了胆，可采取围三阙一的方式，瓦解他们誓死守城的决心，同时扬言破城必然屠城，限时三日离开邯郸城，秦军概不发难，逾期不候，人城俱灭！”“人言王龁将军乃是小白起，王陵拜服。”

    王龁下令重兵包围邯郸东西南三面，唯独北面没有秦军出没，廉颇岂能不知这围三阙一的战法，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一天秦军竟然不攻城，却大喊：“三日离城，概不反感，负隅顽抗，鸡犬不留！”这般循环播放，城里的兵民哪能扛得住，尤其是窝在城里的各国商旅，早就巴不得逃出这生死之地，堵在北门嚷嚷着要出城，围观的居民耳濡目染，求生欲一下子也被点燃，携老抱幼跟在后面，一时间，城里乱成了一锅粥，廉颇站在城头高呼：“乡亲们，不要中了秦人的奸计，邯郸城丢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难道长平的悲剧大家都忘了吗？秦人狼子野心不守道义，坑杀我四十万赵国儿郎，难道这份仇恨和耻辱还不能觉醒大家的保家卫国的民族情怀吗？”“廉颇将军，不是我们不相信您，邯郸城被围了一年有余，城里没吃没喝，我们留下来也是被活活饿死渴死战死，现在秦军放我们一条生路，为什么不让我们走，难道还要让我们为赵国殉葬吗？”“长平已经夺去了我家两个男人，这个孩子是我赵家唯一的骨血，秦人破城屠城，我们不能冒险。”“咱就是来邯郸做生意的，买卖不成赶上了战争，出钱出力也有一年了，仁至义尽了，还请廉颇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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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廉颇向大家保证，半月之内必然击退秦军，我们的盟军魏国和楚国各发兵十万已经在支援的路上，我们要有信心守住邯郸，邯郸不能没有你们，请大家再坚持半个月，好吗？”廉颇苦苦哀求，城下居民一阵骚动，众人各怀心思，乎一老者回应，“廉颇将军大战长平，守了三年秦军未进分毫，眼下半月就能击溃秦军，老夫相信他，乡亲们，都散了吧，老夫一辈子都住在邯郸，死也就埋在邯郸了。”老者的话音刚落，拖家带口的民众开始陆续回家，堵在前头的商旅无奈，只好悻悻而去。

    话分两头，且说信陵君魏无忌夺了八万魏军兵权，以朱亥为大将，大军从邺县开拔逼近滏水，与番吾隔水相望；春申君黄歇则率十万楚军借道魏国陈兵葛孽，兵锋直指邯郸外围秦军。

    王龁帅帐一片死寂，众将面面相觑却又焦躁不安，谁也不敢第一个打破这个诡异的氛围，唯独郑安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营帐的众人格格不入，王陵瞪了他一眼，并未发作。愤愤不平的来到王龁面前，问道，“将军，合纵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报下他们的位置。”说着众人便往挂在一侧的地图前靠了过去，王陵抽出佩剑，指着地图继续说道，“魏军出兵八万已过漳滏长城，意图截断我军退路；楚军十万已经进驻葛孽，与我军仅隔漳水不足五十里。”“真是异想天开，区区十八万就敢来合围我秦军主力。也罢，那便会会这个两路援军。”“将军的意思是分兵？”“诸位请看：邯郸被我军包围，而我军被牛首水和滏水包围，赵军、魏军、楚军分别在北面、西南、东南盯着我们，就像三匹豺狼挑战老虎一样，谁也不敢主动进攻，只是在等待时机和破绽，群起攻之，那老虎该怎么办？”王龁看着众人，自信的继续说，“北边这匹狼虽说最弱，但头厚厚的城墙做屏障，想要撕开个口子不容易；东南这匹狼实力最强，却是最胆小的一匹，十万士兵挤在小小的葛孽城，不思进取；而西南这匹狼实力中等，他敢穿过赵长城，孤军深入我军后方，这意味着什么？”“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哈哈。”“吃掉魏军，彻底吓破楚军的胆，也断了赵军念想。”“只是我军倾巢而出，万一赵军和楚军趁机抱团，邯郸城就难破了。”“得留一大将守在滏水，以免两军合兵一处。”郑安平一听王龁提到“大将”，瞬间来了兴趣，眼睛滴溜一转，自报奋勇道，“郑安平愿担此重任，请王将军斟酌。”话音刚落，众人看向郑安平，王龁上下打量着他，“郑将军，此番干系重大，能否成功拿下邯郸，全靠将军了，龁给你三万精锐，只要能守住三天，便是大功一件！”“好，王将军就等我好消息吧。”郑安平起身抱拳，便大摇大摆出了帅帐，众人目送他出了帐门，嘀咕道，“这郑安平吃吃喝喝还行，让他守滏水，他行吗？”

    “只要三天，三天之内消灭魏军，谅赵楚不敢轻举妄动。今晚大军秘密开拔，奔赴番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