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妹妹（中）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呼救声。迟北辰循声走了过去，又穿过了好几座建筑，才看到在一个垃圾堆积的墙角，一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戴着钢铁口罩的男人正持着匕首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比比划划的，那西装男正在拼命地翻着自己的公文包，一叠叠钞票从里面飘落。
迟北辰朝着那边走过去，那里的犯罪行为还在继续，似乎没人察觉到迟北辰的到来，直到迟北辰来到那口罩男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喊了声“喂”。口罩男一脸不耐地回过头来，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迟北辰一拳砸在太阳穴，向着侧边栽倒下去，呜咽了几声没了动静。
迟北辰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把他扭送警局，索性任由他在路边那么躺着，俯下身来在那人的身上翻找了一番，翻出了几张百元的钞票——大概也是这么得来的。迟北辰也懒得追究原主是谁，先塞入了自己的口袋。联邦里的操蛋事实在太多，偶尔他也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反正，下了班，他就不再是警察。
他又看向了那名唯唯诺诺的西装男。西装男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情势已经发生了惊天大逆转，仍只是一个劲地从公文包里向外掏着钱。
“行了，结束了。”迟北辰对那人说道。那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威胁他的罪魁祸首已经倒在路边不省人事，又看了看迟北辰，一边小心翼翼地称谢一边端详着他，揣测着这位突来的恩公是否在图谋着他些什么。
迟北辰指了指停在不远处一辆车门打开的破旧汽车：“你的车？”
那人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是我的。”
“那好，载我一程。”迟北辰说着，不由分说地钻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位置。那西装男忙不迭地点头，进入了驾驶室，连安全带都顾不得系便拉动手刹发动油门，似乎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车子转了一个弯，向着巷子外驶去，西装男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险情里缓过神来，反倒是迟北辰呆得像自己家般惬意，甚至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指来启动了车载音响。
劲爆的摇滚乐在整个车厢里响起，与此刻尴尬的氛围并不十分相称，迟北辰也根本嗨不起来。他连连切了好几首歌，一直到播放列表播至泠飘飘唱的一首《飞向月亮》，这才停下来。
男人使劲地吞咽了口唾沫，通过倒车镜来窥视着迟北辰的面容，结巴地问道：“您……您要去哪里？”
“旧城区。”迟北辰简短地回着，闭上眼安心享受着音乐。
“这……从兴旺路到绥远屯都是旧城区，您究竟是要去哪？”男人讨好地问道。
“就到旧城区，随便到哪个地方给我扔下就成。”迟北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男人打扰到他听歌了。
“懂，懂了！”西装男连连点头，顺手在车载导航仪上点下了“取消”的按钮。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看得出来西装男已经加快了速度，但生来谨慎小心的性格还是使他无法全速行驶。西装男识趣地把音响的播放模式切成了单曲循环，所以迟北辰仍然闭着眼听着歌，时不时还跟着哼唱几句。
汽车行驶到了一个红灯路口，西装男忍不住偷眼看着迟北辰，小声问道：“那个，难……难不成您是迟警官不成？”
“安藤市没有一位姓迟的警官，警队里倒是有一个姓迟的，但他只是个辅警，远远称不上警官。”其实迟北辰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迟警官”了，平时他也懒得去纠正什么，但他今天心烦意乱，竟和西装男抬起杠来。
“那么您一定就是迟警官了。”西装男的嘴角翘了翘，却又迅速回收，生怕迟北辰看出他在笑。
迟北辰不置可否。
西装男说道：“我家住在旧城区仁和小区，嗯……迟警官在我们那边很有名。人们都说您和其他的警察不一样，是个好人，帮助人们解决了很多问题……我女儿甚至还是您的粉丝呢。啊，我女儿今年五岁，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特别爱看电视新闻，每次新闻播报又破获了什么什么案件，她就一遍一遍地问我‘是迟警官破的吗？’”
只可惜电视新闻上几乎很少播出过自己的名字，哪怕真破了什么案，最后被提名的多半也是带队的程勇之流……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干。迟北辰难免在心里腹诽道。
“呃，不过，您到底家住在哪里？不，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我总是要把车停得离您家近一些吧，这样您也好少走些路。”西装男又开始了碎碎念，“倒不是质疑您的身手，但旧城区的夜晚并不是很安全，特别是……嗯，有些人应该也不是那么喜欢您，我指的是那些犯罪分子。”
“就到仁和把我撂下吧。”迟北辰说道。
“呃，您确定？”
西装男一时间拿不准是迟北辰家就住在仁和小区附近还是为了自己方便，但迟北辰也没再说些什么了。倒是一路上，西装男时不时说些什么缓解着尴尬的气氛。
“其实我也想过进行战斗系列的改装的，您知道，要是我身上也有强大的义体，或者体内安装了‘格斗’类的技能芯片，今晚这种小事情我自己就能搞定，劳不到您出手了。我敢保证，安藤市有一半以上的工薪族都这么想过，但最后都因为舍不得花钱以及那一点点‘厄运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侥幸心理而放弃了。”
“今天晚上遭遇了这样的事件，确实是令人很不愉快。但说实话，要是没遇到迟警官，多半今天之后我也会强迫自己把这当成一次小小的不幸，就当自己被狗给咬了。损失个几百块，虽然令人心疼，但比起抵抗的后果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我绝没有不感谢迟警官的意思，我无时无刻不在想遇到迟警官真是太好了。但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活……这样的厄运时有发生，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好遇到迟警官的。”
拜托我只是想搭个车。迟北辰的心里有些被他搅得烦了，但也没说什么。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也积攒了很多压力，他也将与迟北辰的这次谈话当成一次内心情绪的释放。
《飞向月亮》恰好播放完了，车载电视的频道一下子跳转到了幼教动画片，西装男更加尴尬了，连忙关停了车载电视。幸好，仁和小区这时也到了，车子缓缓地在路边停下。
“好了，就到这里吧。”迟北辰说着，打开了车门，正欲离开，西装男却突然叫住了他：“请等一等！”
西装男的面前浮现出一个AR浮动屏幕，上面是他的个人简介和二维码：“迟警官，我叫卞文昌，是一个房屋中介，这是我的电子名片和联系方式。希望您在翻通讯录时翻到我名字时，能够想起有我这么号人。随时欢迎您来我家吃顿便饭，或者您再想要搭车的时候也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管在哪都一定立刻赶到。或者，您哪天要是想要租房或者买房，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一定能为您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房子，放心，一定是诚心价！”
“好。”迟北辰也不推辞，随手便添加了卞文昌的联系方式，而后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了刚才从口罩男那里翻出的钞票，清点了一下，留下一张揣回自己口袋，剩下的悉数放在了车座上：“算是车费，带家里人吃顿好的。”说着，关上了车门重新走入雨中。卞文昌忙追着下了车：“迟警官，我这里有伞！”
仁和小区离迟北辰的住处其实尚有很远距离。迟北辰打着卞文昌送的伞在雨中继续行走着。
旧城区属于贫民区，与灯红酒绿的新城区比起来天差地别，到处都是如同不同版块的剪报拼接在一起般的廉价建筑，酒吧、理发店、地下诊所、脱衣舞厅的霓虹招牌五光十色，鳞次栉比，光秃秃的地面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经过翻修，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井不规则地排布着。
路边遇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右边的膀子空荡荡的，也没有电路连接，显然连义体都没有安装过。他面前放着一块纸板，上面印着他的个人二维码，但他却不说些乞讨的话语，只是沉默地在那里坐着。
迟北辰用义眼扫了一下二维码，往里面随便输入了5元的金额，下一刻便听到了脑海里关于个人账户转帐成功以的声音以及一个关于人造肝脏的推送广告，那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迟北辰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两个浓妆艳抹的站街女郎正站在路边抽烟揽客，看到迟北辰，一边拿捏着腔调朝他亲昵打招呼，一边就势往他身上靠：“呦，这不是小辰辰嘛，今天想着来照顾姐姐的生意啦？”
“我的生意你们也敢做，活腻味了不是？”迟北辰认得她们是惠方、惠圆二姐妹，皱着眉头一把将二人推开。
方圆姐妹见他这样，愈发赖着不走：“别害羞嘛，要不然我们姐妹两个一起伺候你也好呀！”
“穷疯了吧？说吧，钢铁元戎会又从你们身上抽了几成？”迟北辰问道，这年头，这生意虽然已经跟合法化没什么两样了，但绝大多数底层的小姐都被各色黑帮把控着，吸血抽髓，压榨着她们出卖身体换来的每一分钱。
方圆姐妹听到这话，也不再故意调戏迟北辰了，而是露出愁容，长长叹了口气：“迟警官，你也知道，这帮改造疯子向来不给人留活路，我们姐妹本来就年龄大了，光顾生意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光想着白嫖不说，居然还要抽五成！还威胁我们说不按时缴纳就拆了我们的义体做成飞机杯卖给城中村的人！我们哪敢违抗啊，他们几乎一身都是铁的！”
“他们要真做到那一步你们就报警。放心，正式警员不爱管的我管，到时候我拔了他们的钢屌！”迟北辰也不再和二女多废话，留下了这句承诺后便走了。
再往前走不久，来到了一片几近荒芜的夜市。迟北辰想着家里得有大半个月没开过荤了，于是向着摊位走去。
想是生意并不兴旺的缘故，五六摊贩坐落在那里打牌聊天，见迟北辰来，纷纷站起来向他问好:“迟警官！”“迟警官好！”神情热情中略微带着些紧张。
迟北辰看了眼，嗬，好几位都是些曾被他抓进过号子的熟面孔，曾经的作奸犯科之辈，如今看来已经洗心革面，至少找了份正经营生做。他记得卖肉的叫朱大元，罪名是盗窃和非法交易，卖鱼的叫于强，罪名是过量吸毒，买菜的和卖水果的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叫什么了，看他们摆摊都摆在一起，想是在看守所里处出的感情，于是问道:“都这副死表情，是最近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吗？”
“没有没有！”“哪能呢！”于强连连摇头摆手，赔着笑脸问道:“迟警官这是来……”
“买肉。”迟北辰来到卖肉的朱大元面前，拿起了一盒人工猪肉，正要掂量掂量，朱大元连忙一把夺下，又递上来另外一盒，满面堆笑地说道:”选这块，这块好。”
迟北辰是什么人，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盒注水了？”
“呃，这....我哪敢啊！”朱大元笑得愈加心虚。“放心，今天不细查你，我又不是质检部门的，不归我管。”见朱大元松了一口气，迟北辰又说道，”但本来就是合成食品你还要掺水，有点过分了吧。做事多少积点德吧！”
朱大元无奈地说道:“瞧您说的，产肉的动物和能吃的粮食都要死光了，没死的也都被辐射污染了，这世界上哪还有自然食品，都是人工合成的。那制造人工肉的司马集团先是搞垄断，又哄抬粮价，我们买不到便宜肉，不掺点水又有什么利润可图？反正这年头大伙的身体都不健康，能活到45就算烧高香，倒也没几个人是吃注水肉吃死的。”
“……行吧。反正类似的事情少干，要是真引发了案件，少不得我还得亲自抓你进去。”迟北辰一时也无话可说，拿了肉交钱准备走人。朱大元连忙推回：“哪敢收您的钱！您平时少盯着我点我就……不，没事，您赶快回家吧！”
迟北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将他打了个趔趄：“少跟我废话，我没事还能白拿你的肉不成？放心，多一个子我都不会给你。多挣笔钱，也好少坑几个倒霉鬼。记住，小贪我懒得管，可别贪得无厌！”
迟北辰揣着盒装肉继续向家走去，卖鱼的于强朝他喊道：“迟警官，约个日子一起搓麻将啊！咱们就小玩，不打大的！”
迟北辰扬了扬手算是回应。
迟北辰朝着那边走过去，那里的犯罪行为还在继续，似乎没人察觉到迟北辰的到来，直到迟北辰来到那口罩男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喊了声“喂”。口罩男一脸不耐地回过头来，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迟北辰一拳砸在太阳穴，向着侧边栽倒下去，呜咽了几声没了动静。
迟北辰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把他扭送警局，索性任由他在路边那么躺着，俯下身来在那人的身上翻找了一番，翻出了几张百元的钞票——大概也是这么得来的。迟北辰也懒得追究原主是谁，先塞入了自己的口袋。联邦里的操蛋事实在太多，偶尔他也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反正，下了班，他就不再是警察。
他又看向了那名唯唯诺诺的西装男。西装男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情势已经发生了惊天大逆转，仍只是一个劲地从公文包里向外掏着钱。
“行了，结束了。”迟北辰对那人说道。那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威胁他的罪魁祸首已经倒在路边不省人事，又看了看迟北辰，一边小心翼翼地称谢一边端详着他，揣测着这位突来的恩公是否在图谋着他些什么。
迟北辰指了指停在不远处一辆车门打开的破旧汽车：“你的车？”
那人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是我的。”
“那好，载我一程。”迟北辰说着，不由分说地钻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位置。那西装男忙不迭地点头，进入了驾驶室，连安全带都顾不得系便拉动手刹发动油门，似乎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车子转了一个弯，向着巷子外驶去，西装男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险情里缓过神来，反倒是迟北辰呆得像自己家般惬意，甚至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指来启动了车载音响。
劲爆的摇滚乐在整个车厢里响起，与此刻尴尬的氛围并不十分相称，迟北辰也根本嗨不起来。他连连切了好几首歌，一直到播放列表播至泠飘飘唱的一首《飞向月亮》，这才停下来。
男人使劲地吞咽了口唾沫，通过倒车镜来窥视着迟北辰的面容，结巴地问道：“您……您要去哪里？”
“旧城区。”迟北辰简短地回着，闭上眼安心享受着音乐。
“这……从兴旺路到绥远屯都是旧城区，您究竟是要去哪？”男人讨好地问道。
“就到旧城区，随便到哪个地方给我扔下就成。”迟北辰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男人打扰到他听歌了。
“懂，懂了！”西装男连连点头，顺手在车载导航仪上点下了“取消”的按钮。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看得出来西装男已经加快了速度，但生来谨慎小心的性格还是使他无法全速行驶。西装男识趣地把音响的播放模式切成了单曲循环，所以迟北辰仍然闭着眼听着歌，时不时还跟着哼唱几句。
汽车行驶到了一个红灯路口，西装男忍不住偷眼看着迟北辰，小声问道：“那个，难……难不成您是迟警官不成？”
“安藤市没有一位姓迟的警官，警队里倒是有一个姓迟的，但他只是个辅警，远远称不上警官。”其实迟北辰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迟警官”了，平时他也懒得去纠正什么，但他今天心烦意乱，竟和西装男抬起杠来。
“那么您一定就是迟警官了。”西装男的嘴角翘了翘，却又迅速回收，生怕迟北辰看出他在笑。
迟北辰不置可否。
西装男说道：“我家住在旧城区仁和小区，嗯……迟警官在我们那边很有名。人们都说您和其他的警察不一样，是个好人，帮助人们解决了很多问题……我女儿甚至还是您的粉丝呢。啊，我女儿今年五岁，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特别爱看电视新闻，每次新闻播报又破获了什么什么案件，她就一遍一遍地问我‘是迟警官破的吗？’”
只可惜电视新闻上几乎很少播出过自己的名字，哪怕真破了什么案，最后被提名的多半也是带队的程勇之流……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干。迟北辰难免在心里腹诽道。
“呃，不过，您到底家住在哪里？不，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我总是要把车停得离您家近一些吧，这样您也好少走些路。”西装男又开始了碎碎念，“倒不是质疑您的身手，但旧城区的夜晚并不是很安全，特别是……嗯，有些人应该也不是那么喜欢您，我指的是那些犯罪分子。”
“就到仁和把我撂下吧。”迟北辰说道。
“呃，您确定？”
西装男一时间拿不准是迟北辰家就住在仁和小区附近还是为了自己方便，但迟北辰也没再说些什么了。倒是一路上，西装男时不时说些什么缓解着尴尬的气氛。
“其实我也想过进行战斗系列的改装的，您知道，要是我身上也有强大的义体，或者体内安装了‘格斗’类的技能芯片，今晚这种小事情我自己就能搞定，劳不到您出手了。我敢保证，安藤市有一半以上的工薪族都这么想过，但最后都因为舍不得花钱以及那一点点‘厄运不会落在自己身上’的侥幸心理而放弃了。”
“今天晚上遭遇了这样的事件，确实是令人很不愉快。但说实话，要是没遇到迟警官，多半今天之后我也会强迫自己把这当成一次小小的不幸，就当自己被狗给咬了。损失个几百块，虽然令人心疼，但比起抵抗的后果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我绝没有不感谢迟警官的意思，我无时无刻不在想遇到迟警官真是太好了。但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活……这样的厄运时有发生，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好遇到迟警官的。”
拜托我只是想搭个车。迟北辰的心里有些被他搅得烦了，但也没说什么。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也积攒了很多压力，他也将与迟北辰的这次谈话当成一次内心情绪的释放。
《飞向月亮》恰好播放完了，车载电视的频道一下子跳转到了幼教动画片，西装男更加尴尬了，连忙关停了车载电视。幸好，仁和小区这时也到了，车子缓缓地在路边停下。
“好了，就到这里吧。”迟北辰说着，打开了车门，正欲离开，西装男却突然叫住了他：“请等一等！”
西装男的面前浮现出一个AR浮动屏幕，上面是他的个人简介和二维码：“迟警官，我叫卞文昌，是一个房屋中介，这是我的电子名片和联系方式。希望您在翻通讯录时翻到我名字时，能够想起有我这么号人。随时欢迎您来我家吃顿便饭，或者您再想要搭车的时候也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不管在哪都一定立刻赶到。或者，您哪天要是想要租房或者买房，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我一定能为您找到性价比最高的房子，放心，一定是诚心价！”
“好。”迟北辰也不推辞，随手便添加了卞文昌的联系方式，而后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了刚才从口罩男那里翻出的钞票，清点了一下，留下一张揣回自己口袋，剩下的悉数放在了车座上：“算是车费，带家里人吃顿好的。”说着，关上了车门重新走入雨中。卞文昌忙追着下了车：“迟警官，我这里有伞！”
仁和小区离迟北辰的住处其实尚有很远距离。迟北辰打着卞文昌送的伞在雨中继续行走着。
旧城区属于贫民区，与灯红酒绿的新城区比起来天差地别，到处都是如同不同版块的剪报拼接在一起般的廉价建筑，酒吧、理发店、地下诊所、脱衣舞厅的霓虹招牌五光十色，鳞次栉比，光秃秃的地面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经过翻修，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井不规则地排布着。
路边遇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右边的膀子空荡荡的，也没有电路连接，显然连义体都没有安装过。他面前放着一块纸板，上面印着他的个人二维码，但他却不说些乞讨的话语，只是沉默地在那里坐着。
迟北辰用义眼扫了一下二维码，往里面随便输入了5元的金额，下一刻便听到了脑海里关于个人账户转帐成功以的声音以及一个关于人造肝脏的推送广告，那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迟北辰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两个浓妆艳抹的站街女郎正站在路边抽烟揽客，看到迟北辰，一边拿捏着腔调朝他亲昵打招呼，一边就势往他身上靠：“呦，这不是小辰辰嘛，今天想着来照顾姐姐的生意啦？”
“我的生意你们也敢做，活腻味了不是？”迟北辰认得她们是惠方、惠圆二姐妹，皱着眉头一把将二人推开。
方圆姐妹见他这样，愈发赖着不走：“别害羞嘛，要不然我们姐妹两个一起伺候你也好呀！”
“穷疯了吧？说吧，钢铁元戎会又从你们身上抽了几成？”迟北辰问道，这年头，这生意虽然已经跟合法化没什么两样了，但绝大多数底层的小姐都被各色黑帮把控着，吸血抽髓，压榨着她们出卖身体换来的每一分钱。
方圆姐妹听到这话，也不再故意调戏迟北辰了，而是露出愁容，长长叹了口气：“迟警官，你也知道，这帮改造疯子向来不给人留活路，我们姐妹本来就年龄大了，光顾生意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光想着白嫖不说，居然还要抽五成！还威胁我们说不按时缴纳就拆了我们的义体做成飞机杯卖给城中村的人！我们哪敢违抗啊，他们几乎一身都是铁的！”
“他们要真做到那一步你们就报警。放心，正式警员不爱管的我管，到时候我拔了他们的钢屌！”迟北辰也不再和二女多废话，留下了这句承诺后便走了。
再往前走不久，来到了一片几近荒芜的夜市。迟北辰想着家里得有大半个月没开过荤了，于是向着摊位走去。
想是生意并不兴旺的缘故，五六摊贩坐落在那里打牌聊天，见迟北辰来，纷纷站起来向他问好:“迟警官！”“迟警官好！”神情热情中略微带着些紧张。
迟北辰看了眼，嗬，好几位都是些曾被他抓进过号子的熟面孔，曾经的作奸犯科之辈，如今看来已经洗心革面，至少找了份正经营生做。他记得卖肉的叫朱大元，罪名是盗窃和非法交易，卖鱼的叫于强，罪名是过量吸毒，买菜的和卖水果的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叫什么了，看他们摆摊都摆在一起，想是在看守所里处出的感情，于是问道:“都这副死表情，是最近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了吗？”
“没有没有！”“哪能呢！”于强连连摇头摆手，赔着笑脸问道:“迟警官这是来……”
“买肉。”迟北辰来到卖肉的朱大元面前，拿起了一盒人工猪肉，正要掂量掂量，朱大元连忙一把夺下，又递上来另外一盒，满面堆笑地说道:”选这块，这块好。”
迟北辰是什么人，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盒注水了？”
“呃，这....我哪敢啊！”朱大元笑得愈加心虚。“放心，今天不细查你，我又不是质检部门的，不归我管。”见朱大元松了一口气，迟北辰又说道，”但本来就是合成食品你还要掺水，有点过分了吧。做事多少积点德吧！”
朱大元无奈地说道:“瞧您说的，产肉的动物和能吃的粮食都要死光了，没死的也都被辐射污染了，这世界上哪还有自然食品，都是人工合成的。那制造人工肉的司马集团先是搞垄断，又哄抬粮价，我们买不到便宜肉，不掺点水又有什么利润可图？反正这年头大伙的身体都不健康，能活到45就算烧高香，倒也没几个人是吃注水肉吃死的。”
“……行吧。反正类似的事情少干，要是真引发了案件，少不得我还得亲自抓你进去。”迟北辰一时也无话可说，拿了肉交钱准备走人。朱大元连忙推回：“哪敢收您的钱！您平时少盯着我点我就……不，没事，您赶快回家吧！”
迟北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上，将他打了个趔趄：“少跟我废话，我没事还能白拿你的肉不成？放心，多一个子我都不会给你。多挣笔钱，也好少坑几个倒霉鬼。记住，小贪我懒得管，可别贪得无厌！”
迟北辰揣着盒装肉继续向家走去，卖鱼的于强朝他喊道：“迟警官，约个日子一起搓麻将啊！咱们就小玩，不打大的！”
迟北辰扬了扬手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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