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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婚俗

    婚礼主持人,更多的时候,人们称他们为司仪。对司仪这个称呼,每个人的认知各有不同,婚庆圈有个别的主持人,打心眼里就鄙视司仪这个称呼。甚至会主动要求别人,不要称呼自己为司仪,要称呼他“婚礼主持人”。

    王子辉不是播音主持科班出身,进婚庆圈后,他才发现,主持这个职业似乎也有鄙视链,电视台主持看不上电台主持,电台主持看不上商演主持,商演主持看不上婚礼主持。当然,这种认知现象,也只是某一群人,个别的群体现象,而不是全部。

    而让人费解的是,有很多鄙视婚礼主持人的电台电视台主持人,私下里也会偷偷的去接婚礼主持的单子,靠着自己的名气,价格还大都很高。这当中有一些人,明明鄙视看似不如自己的,不入流的婚礼主持,却又大言不惭的参与婚礼主持,拿婚礼主持的佣金。

    婚礼主持有自己的行业基因,很多电台电视台的主持人,虽然普通话更标准,主持婚礼的场次如果不多,在主持婚礼的时候,味道也就少了很多。

    这样就会出现有些新人,因为名气找到电台电视台的主持人为自己主持婚礼之后,感觉除了多花了钱,多了一点点所谓的面子之外,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婚礼有其它更加出彩的地方。

    王子辉自认为是一个内心足够包容的人,他觉得主持人都是人,大家都一样,只是自己侧重服务的区域不一样,仅此而已。

    而他更愿意称自己为司仪,他觉得司仪这个词很酷,很厉害。

    他认为,司,有主管,操作的意思。仪,在这里是礼节,仪式的意思。

    王子辉觉得做为一名司仪,主管的是礼仪,自己先要懂礼。然后再引导新人,将婚礼在有礼有节的基础上,顺利承办,这就是自己的工作。

    到RT婚礼策划公司的时候,是下午两点。王子辉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这是王子辉多年养成的习惯,宁愿自己等客户,也不愿让客户等自己。

    下午要见的一对新人在E市工作,这次放了个长假,回来R市,一对新人与新郎的家长一起来到婚庆公司,和婚礼当天的主持人王子辉,沟通婚礼当天的相关流程。

    王子辉看到一群人进门,连忙起身迎接,婚庆公司的策划师简单介绍之后,大家坐下来开始讨论婚礼当天娶亲和婚礼仪式的细节。

    在R市,婚礼主持更像是一个为新人婚礼全程服务的大总管。他们需要把婚礼当天新人从起床开始的全部流程,时间,协同新人做一个详细规划,并且在婚礼当天,全程陪同,还要间接协调婚礼当天的,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顺利完成婚礼当天的相关事宜。

    多年在R市婚礼主持的经验,让王子辉在遵循职业规则的基础上,有了一套自己的服务体系,王子辉是一个内心细腻的人,做事说话滴水不漏。

    风俗对于中国人来说,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

    即便王子辉在R市主持婚礼近千场,也不敢说自己对风俗都懂。遇到对婚俗要求不高的新人,王子辉会向他们推荐相对简洁的执行方案。

    遇到对风俗要求很多的新人,王子辉会在自己认知范围之内,详细讲解。遇到对风俗有要求,到处打听,获取信息太多,最后无从下手的新人。王子辉会尽量从专业角度,打消新人的顾虑,然后引导他们,按简洁的思路,安排婚礼当天的相关事宜。

    在婚礼这件事情上,父母和孩子在有些问题上,认知有差别。父母更在意传统,孩子更在意时尚和外在现场布置的美感。

    在王子辉心里,他对婚礼的认知中,有四个字让他感觉很重要,叫“皆大欢喜”。

    在跟新人和新人的父母前期沟通的时候,他也就总是试图,让喜主家的顾虑全部打消,通过沟通,尽量让参与到婚礼当中的人,都欢喜。

    当孩子们嫌老婚俗太繁琐时,王子辉就会给他们讲自己对“皆大欢喜”的认知,引导新人,适当尊重父母对传统婚俗的传承。

    当父母对婚俗的好坏没有一个确定认知,无从下手,又无限期待时,王子辉会告诉他们哪些是遗风陋俗,哪些可以适当传承,哪些要必须传承。

    王子辉常对新人的父母讲:“过去中国人结婚,婚礼上是不可以见白色的,那现在新人结婚,都穿白色的婚纱。过去结婚是一定要放鞭炮的,现在考虑到防火等因素,城市范围内禁止燃放鞭炮,这也并没有影响大家正常举办婚礼。

    这些过去看来,婚礼上不得不遵循的事情,如今发生了变化。然而这种变化,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结婚之后,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王子辉说的这些事情,是会被很多新人接受的。也不排除有个别的人,固执己见。

    而固执己见的,大多是那些文化不多的父辈母辈,这些父母辈没有通过文化打开认知。内心深处觉得老一辈传下来的经验,不管对错,不管自己是否了解由来,不管是否顺应时代,都该继承。

    这种继承有时候看来是值得肯定的坚守,有时候看来就是顽固不化,过犹不及。

    婚俗里面除了有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之外,还参杂了不同家庭,不同成员的不同认知。

    就像很多人对承办婚礼,希望通过婚礼,体现自己家庭家族颜面的问题,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认知。这种认知中有部分是曲解极端的。这种认知,会引导很多人,走进自己打造的,死要面子或者极端自私的囚笼,无法挣脱,天价彩礼,大都是由这些古板的教条思维而来。

    王子辉之前觉得这种固执,不可理喻。后来想一想,很多父母的固执里面,透着对儿女日后幸福的期盼,婚俗安排的再复杂,只要是在礼教之内,酌情增减,最后男女双方都可接受,能够达到皆大欢喜,也无可厚非。

    王子辉给新人和新人的父母,讲完婚礼当天的流程,解答了一些男孩父母提出的问题,回神问两位新人是否有一些自己的要求?可以讲出来。男孩和女孩沉默了一会,女孩略带不屑的说:“我不管风俗怎么样,婚礼当天拍照给我拍好,化妆给我化好就行,其它我都不管。为什么我的摄影师,还没有拖到我们婚庆工作人员的微信群里?我要和他说说我的要求,你们婚庆公司抓紧把摄影师拖进群。”

    前面沟通的时候,王子辉就注意到,女孩一直没有说话,男孩偶尔插几句,也都是补充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主要是男孩的父母在呼应,偶尔咨询一些有关地方传统婚俗的事情。女孩突然开口,而且说话的语气有些对地方风俗的不屑,这让王子辉略感不适,但他依然面带微笑的对女孩说到:“好的,女士,您的要求,我会告知策划师,马上安排摄影师进群。”

    刚才交谈的时候,王子辉从男孩父母的口中知道女孩不是当地人,家在E市。

    王子辉主持过千余场婚礼,什么状态的新人都见过,自然也见过这种礼数不周的人。王子辉稍微调整一下状态,避开男孩女孩,转头面向男孩的父母说到:“叔叔,阿姨,因为新娘的家与咱家在两地,两地的风俗必然有所不同,当天新娘的爸妈远道而来,他们对婚俗上有没有什么要求,还要二老与他们沟通,我们提前做好规划,做好准备。”

    男孩的妈妈说道:“之前,我和亲家通过电话,亲家说,没什么要求,入乡随俗,一切按咱男方的风俗来办。我与你叔叔的建议是,在遵循基本风俗的情况下,尽量从简,我们这个儿媳妇,有身孕了。”

    听到这儿,王子辉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明白了刚才女孩说话趾高气扬的底气是从何而来。从男孩妈妈的口中,王子辉觉得女孩的爸妈,也该是十分通情达理之人,奈何会有这么不懂礼数的女儿。

    与这组新人谈完婚礼相关的事宜,离开RT公司。下午,王子辉驱车到了R市的B县

    在R市,婚礼人集合的方式,随着行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也在不停的发生着变化。王子辉听婚庆圈里的老前辈们说,90年代他们一早集合都是骑自行车,如果去偏远乡村为新人服务,都是提前一天坐客车到达乡镇,新人再托关系找朋友,派马车或者拖拉机拉到村里住下。有时候老乡的马车或者拖拉机上拉着庄稼或者砖瓦,他们就坐在庄稼和砖瓦上,一路颠簸,到新人家。

    慢慢的有了出租车,也有的婚礼人,有了点积蓄自己买摩托车,再后来少数人买了自己的汽车。后来很多新人结婚的时候也会拖朋友借车,结婚当天安排专车,去接为婚礼服务的四大金刚。再后来,汽车逐渐普及,交通出行方式更加多样,婚礼人考虑到自己从事的也是服务业,考虑到新人接自己的诸多不便,慢慢大都会选择自己驾车或者打车集合。

    之前王子辉总是在主持婚礼当天,自己开车去新郎家集合,后来慢慢的发现很多新人的小区,停车越来越难。自己又仔细的算了一下,如果自己早晨集合打车去,工作结束坐公交车回家,所花费的钱款和开车来回的油钱差不了多少,再加上用手机app打车越来越方便。自打这之后,王子辉在家门口有婚礼主持的时候,大都会打车集合。

    王子辉到达新人家,新郎的父母笑脸将王子辉迎进家门,张罗着几乎同时到达的摄影摄像师在客厅坐下休息。干这一行久了,王子辉能从进新人家门时,新人和新人父母看自己的第一眼,大概判断出这家人对婚庆的态度。他们对婚庆的态度里,藏着这一家人的品貌家风。然后王子辉会因人而异,更好得开展自己的服务。

    之前有新郎对王子辉说:“司仪也是吃百家饭的。”当时王子辉感觉,这似乎是对他所从事行业的一种变相贬低,他觉得在过去,只有乞丐是吃百家饭的。后来他自己想了想,但凡跟经商有关的,不都是吃百家饭的吗?也就释怀了。

    王子辉觉得,婚礼主持提供的服务和开饭店一样,因为每个新人的认知不同,也就同样存在众口难调的情况。可和开饭店不同的是,如果你觉得饭店的饭菜好吃,你可以去吃第二次。而对很多人来说,结婚只有一次。

    在R市的B县,王子辉将要主持的这场婚礼,新郎叫朱石,新娘叫蔡娇。新人按B县的风俗,在举行婚礼前一天的下午,要先铺喜床,铺喜床的时候需要婚庆公司的司仪,摄影师,摄像师全部到位。

    下午5点左右,铺床开始,按风俗要求,喜主家找了新郎朱石的哥哥嫂嫂和叔叔婶婶一共四个人为新郎铺喜床,一般是在床上铺16床或者20床被子,主持人的工作是每铺一床被子就要说一句吉祥话,说的好会迎来阵阵掌声。

    铺床的风俗,源于过去有钱人家结婚的时候被子多,褥子多。铺床时,亲朋好友齐来围观,通过自己家被子的数量,以及自己家做被子布料的档次,来显示自己家的富裕。而现在看来,单从实用的角度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铺完床,新人家会要求摄影摄像老师,拍摄家里包饺子的花絮,还会要求主持人出节目逗大家开心。而在B县,这种所谓的逗大家开心,有一种固定的方式,就是出节目损新郎的爸妈。

    之所以说是损,是因为这时候大家会把面粉抹到新郎父母的脸上,让他们每人端着一个盛满饺子的篦子扭秧歌。能点到为止的话,这种形式勉强可以称之为娱乐。

    但在B县,很多时候,很多人,会闹过头。有的新郎父母,认为自家孩子结婚,没有人闹自己,甚至闹得过分一些,就是不热闹,就是自己混的不行,都没有人愿意闹自己。

    而即便有的新人父母,对这个环节里面表现出来的低俗,甚至没有底线的折磨,内心怀有排斥的情绪,迫于大家是来道喜的,于情于理,都不便翻脸,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大家拿自己玩闹。

    因为B县民风如此,而这时候,如果司仪出于善意,出面劝诫大家注意玩闹的尺度。遇到知书达理的亲朋便罢,遇到刁蛮无理的人,他们当中会有个别不识大体的人,觉得司仪的这种做法叫扫兴,那他会被众亲友,甚至被碍于所谓情面的,不识大体的新郎的父母损得体无完肤,当然这种还是少数。

    大多数新人在婚礼这件事上懂得什么是大局,懂得伸手不打笑脸人,懂得人与人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关于婚俗,有老一辈口口相传一句话,叫结婚三日无大小。很多人因为听了这句话,仿佛自己有了尚方宝剑,就会无底线的过度放任自己。那些因为闹伴娘,带来惨痛后果的事件是有发生过的。那些婚礼上过度的,没有底线的,甚至没有道德伦理的玩闹,就是遗风陋俗。

    没人制止的无序的婚俗,就像皇帝的新装里,没人告诉裸体的皇帝,他的身上其实并没有穿衣服。

    巧的是,王子辉今天遇到的这家人,按他的理解,似乎不太好相处。

    B县在R市婚庆圈是出了名的,出名出在很多R市的婚礼人,本着道喜的,认真服务的心态到B县为新人服务,很多都受的了B县新人和家人的极度不尊重。

    婚礼人提供服务,拿了主家的钱财这没错,可婚礼人也拿出自己多年练就的本领,拿出了时间,用一种满怀热情的方式为主家提供了服务啊,为什么不能获得起码的尊重?

    在R市,只有B县结婚,婚庆公司提供服务要拿出一天半的时间,而婚庆公司工作人员的薪酬却没有一点增加。

    B县在婚礼上对婚礼人的这种态度,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乡风,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B县婚礼人在现代人婚礼发展进化的初期的过度退让,甚至为了打压同行,所扭曲出来的推波助澜。

    这种乡风自然也不代表B县的全部,王子辉在B县也主持过有十多场婚礼,自认为对B县的婚俗也颇有了解,他觉得B县的婚俗是有点繁琐,但多沟通,自己也可以把服务做的面面俱到。

    这一次王子辉似乎有些过度自信了。

    铺完喜床,朱石家看似在村里有些经济基础,朱石父亲在老家搞了一个文艺演出,提前搭好台子,灯光音响一应俱全,请来演员,准备载歌载舞,提前为第二天家族里的喜事预热。

    王子辉协助朱石家中铺完喜床,正准备走,被婚庆公司的老板刘尔峰打电话告知,喜主家要求他主持晚上的演出。

    按照行业的规矩,主持这样的晚会,是要单独加主持费的。王子辉不知道,这是刘尔峰刚接到喜主的要求,还是他早就知道,故意等到自己到达B县,工作开展后才告知。

    王子辉觉得,既然来了,既来之则安之,看这架势,喜主家已经想好了要占主持这个便宜,婚庆公司,也没打算要给这场主持的佣金。王子辉觉得既然自己干的工作,是服务婚礼这样的喜事,对自己而言也算举手之劳,就当自己给新人随礼了,也就欣然应下了这个差事。

    晚会有一个节目是萨克斯演奏,王子辉到了台上报完幕,却没见演员上台,王子辉认识这位萨克斯演奏家。晚会开始前他还见过这位老师,老师姓田,本名田傲华,家住在R市,这次驱车来B县,也是受邀,来为这场婚礼演奏。

    田傲华是一个待人和蔼的人,在R市婚庆圈口碑极好,同行喜欢称呼他“田吹“。见田老师没有上台,为避免冷场,王子辉话锋一转,报了下面的节目。王子辉走到台下,问台下演出队带队的队长,萨克斯演奏师为什么没有上场?队长和王子辉说,萨克斯演奏的老师,是新人委托婚庆公司单独邀请的,不是自己带队的演员,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会主持持续到晚上11;00,走下台子的时候,演出队的队长给王子辉竖了个大拇指,夸他晚会主持的好,王子辉满心欢喜。

    王子辉到朱石提前给安排好的宾馆住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2:00,第二天凌晨1点就要到朱石家集合,王子辉知道自己干的就是这么个职业,虽然有些疲惫,心里的热情还是很饱满的,晚上草草睡了半个小时,就起床洗漱,准备到朱石家集合了。

    半夜,王子辉陪着朱石去娶亲,娶亲的队伍到了新娘蔡娇家,按当地传统,要先叫门。

    蔡娇在老家出嫁,家里住的是平房。陪同朱石一起来的伴郎和朱石的朋友兄弟们,有些生猛。见新娘家,院墙上的大铁门迟迟叫不开,有几个人开始有些冒火,开始用手掌大力拍门。

    蔡娇家的总管在门外掌握全局,总管是个有五十多岁的模样的男人。王子辉想之所以要总管在门外掌控,大概也是怕年轻人没有分寸,闹得太凶,伤了和气。

    可当几个小伙子用力拍门的时候,他却一言不发,王子辉对这种场合见的多些,担心小伙子们会控制不住,极端叫门,让这喜事上平添一些不悦,于是上前劝阻,示意朱石耐心再叫一叫门,再往门里塞一些红包。王子辉话没说完,朱石的几个兄弟就把火浇到了王子辉头上,嫌他多管闲事,嘴里叫嚣着,再多管闲事就把他打了。

    王子辉看拦不住,就向总管示意,希望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说一下。总管笑呵呵的只说了一句,“别叫的太猛。”就不再有任何行动。

    总管刚说完话没有几秒钟的功夫,新郎的伙伴有一人挑头,召集了几个人,同时用脚踹门,力度同频的作用下,大铁门被硬生生的踹了下来,这几个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既然做了,也就顺势把门扶住,移到了一旁,新娘家堵门的亲友,见这个架势,也都躲到了一边,把娶亲的众人放进了院子。

    因为叫门的这个插曲,蔡娇家好多长辈,在朱石进屋娶亲的时候,心里都不太愉快。而带来这些不愉快的矛头,都莫名其妙的指向了王子辉。蔡娇的母亲,时不时斜眉怒目的看着王子辉嘀咕一句,门叫的这么凶,司仪也不管。

    王子辉心里五味杂陈,却无言以对。他知道没人会听他解释,他觉得他是识大体的,当前只能忍,并且要做好自己后面的服务。

    按R市的婚俗中,新郎娶亲到了新娘家,新娘家中要设宴款待。在R市市区,好多年前新人主动图变,为了简化过去繁琐的婚礼流程,款待新郎的宴席,已从鱼肉酒菜,演变为果盘点心。

    R市周边的县市,有的依然沿袭鱼肉酒菜款待新郎的传统,也有的县市效仿着,把鱼肉酒菜改成了果盘点心。

    只有B县是个特例,当地老百姓了解到R市招待新人用果盘点心这件事之后,也开始效仿。只是这种效仿不是简化,而是更加复杂化。B县的老百姓,会先用鱼肉酒菜招待新郎,招待完之后,把碗碟全部撤掉,再上果盘点心,再吃一场。

    外人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更加细化周到的待人之道。岂不知,在R市,这桌宴席在新郎享用的时候,都是由伴郎或者新娘家的亲友,强塞到新郎嘴里,用让新郎难以下咽,丑态百出的方式娱乐。更有甚者,会在食材里,暗暗加入芥末油,辣椒油,以此来整蛊新郎取乐。

    百姓用这种对食物浪费的方式,来获取所谓的热闹。并对此陋俗,美其名曰,“显示款待的热情。”这是热情吗?这是文化短缺,是是非不辨的迂腐吧?

    如此这般,就可看出,B县民间在对待婚礼时,部分百姓,民风的顽愚,以及对所谓礼数的歪曲传承,顽固不变的扭曲演化。

    R市除B县的其它所有地区,娶亲一般在一个小时左右,只有B县,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

    朱石吃完席,接下来找鞋,娶亲。

    接上新娘蔡娇,娶亲的队伍回到朱石家过门,过门的时候,天还不亮。这也是B县的婚俗,天亮之前新娘必须到家过门,大吉大利。

    关于娶亲过门这件事,全国也有这样几个不同的版本,大多数都是上午过门,中午酒店举行婚礼仪式。B县的风俗是天不亮过门,一早过门后,马上在家里举行拜天地仪式。还有一种,在个别地区是晚上举行婚礼。

    王子辉主持完新人过门之后的拜天地仪式,便开始忙活喜主家里相关婚俗的事宜,安排相关的拍摄,每一步进行之前王子辉都会去与朱石家中的总管沟通,串联。为的是把所有步骤,做到提前准备,再做一个准确的落实。

    这是王子辉多年主持婚礼,养成的习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种曾经得到无数次夸奖的细心,在今天这场婚礼的总管和新郎父亲的眼里,竟然变成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沟通,什么都要问。这种认知,让他们对王子辉后面开展的每一步工作,都横眉冷对,甚至怒目相加。

    下午,按照B县的婚俗,要举行一场被称为“拉簸箩”的项目。簸箩是一种藤编的,农村盛物器具,这个项目是在簸箩里面放入麦秸,最终是把簸箩里的麦秸填到枕头套里,完成填枕头的流程结束。

    新郎家众亲友会把麦秸和枕套放在簸箩里,让新郎新娘一起来抢,他们抢的过程中,众人会躲,新郎如果抢到枕套,众人会把新郎扔到簸箩里拖行,甚至举高落下,玩闹新郎。

    王子辉之前在B县主持婚礼时曾见过,新郎被举的很高,重重摔下,即便有麦秸缓冲,新郎也被摔得够呛。王子辉担心再闹会出问题,上前制止,被臭骂一顿。无奈之下,只好去把新郎的妈妈请出来制止,新郎的妈妈百般劝阻,才算结束。

    而在B县的县城里,不务农的百姓也沿袭了这个环节,县城的百姓对这个项目的称呼还是“拉簸箩“,只是因为不务农,没有簸箩这个器具,便把这个环节单纯演变成了闹新郎。很多地方会在这个环节里,把新郎脱光到只剩一条内裤,然后用透明胶带将他绑在小区或者小区沿街的树上,大庭广众之下,用生鸡蛋击打,泼洒啤酒,酱油等。

    路过的闲人,大都会围观。大家都这么弄,似乎也见怪不怪。知耻的人不会在自己家人的婚礼上沿袭这种陋俗,更加不会有对陋俗的创新。不知礼的人,只会效仿。谁都不愿意去说,“那个游街的皇帝,其实没穿衣服。”

    王子辉打心里对这种遗风陋俗是抵触的,但入乡随俗,他也不想一片好心换个狗血淋头。

    今天大家伙在朱石拉簸箩后,填枕头的环节,没有过多的去闹,王子辉能看的出,除了朱石的妈妈,对刚才激烈的拉簸箩环节,做了适当劝阻的原因之外,朱石家的亲友里,有一些人对这个环节,也是有些抵触的,因而大家点到为止。

    只是新郎的爸妈,似乎特别希望看到他们的儿子,可以在拉簸箩之后的环节,在不至于自己儿子有受伤风险的前提下,被人整一下,他们认为结婚只有这样才叫热闹,如果他们儿子不被玩,就是不热闹,就是自己为人不行,没有人愿意给他们凑这个热闹。

    在这种思想的作祟下,新郎的爸妈见亲友无力再闹,无从释放不满,随即莫名其妙的把不热闹的原因,归根到了司仪的身上,进而归根到摄影师,摄像师,归根到了婚庆公司的每一个人身上。

    听着朱石妈妈不时投来的冷言冷语,王子辉真的无计可施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给自己解围。

    就在这时,摄像师说话了,摄像师是婚庆公司从B县当地找的,对B县的婚俗,他比王子辉更熟悉。他知道,新人父母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出个节目,玩一下,让大家开心,或者说让自己开心。

    接下来摄像师的一番操作,给王子辉解了围,但也让王子辉大跌眼镜。

    摄像师说:“来来来,枕头已经填好了,接下来我给你们安排个项目,喜公公背一个枕头走在第一个,喜婆婆背着枕头走在第二个,新郎跟着走在第三个,新娘走第四个,大家围着簸箩来转圈走。”新郎的爸爸妈妈,见婚庆公司,有人给出节目,要整自己儿子,非常欢喜。

    按照摄像师的要求,四个人依次站好后,摄像师跟四个人说道:“一会转圈的时候,新郎说左三圈右三圈,新娘说:‘生个孩子当大官。’我问:‘结婚之后要干啥?’喜公公说:‘结婚之后生小孩儿。’我问:‘生了小孩儿谁看孩儿?’喜婆婆说:‘我看孩儿。’喜公公接着说:‘我不看孩儿,我天天玩儿,天天去打牌儿。’”

    摄像师见四个人都听已经听明白,便开始发号施令,四个人开始转圈。转圈的时候,说着摄像师教他们的话,边说边笑的合不拢嘴,周边围观的亲友,也笑得合不拢嘴,只是王子辉不知道大家都因何而笑,也许是真欢喜,也许是欢喜里带着几分嘲笑吧。

    做完这个游戏,新郎的爸妈似乎还意犹未尽,摄像师站出来宣布拉簸箩环节,圆满完成,喜主家似乎还有些人没有尽兴,不情愿的往家中收拾物品。

    主持B县的婚礼,王子辉第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第一次感受到,老前辈们对自己说,“B县很多新人拿婚礼人不当人。”该是经历了多大的委屈,才出此言。

    他觉得自己一直尊称着这些新人家中的长辈们叔叔,阿姨。他觉得自己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客客气气,都是对新人祝福的吉祥话,为什么却受到了如此多的冷眼。

    拉簸箩的环节进行完,王子辉觉得,有些人对婚礼所谓热闹的曲解,和一些不明事理的人对婚俗扭曲的开展,让婚礼这种人生中重要的时刻,带入了很多不该有的低俗的存在。这种存在还能在个别地方,个别家庭,个别群体里代代传承,这让人无法理解。

    也许不是因为这些人中没有晓事理的,只是那些晓事理的人,是自知力量微薄,即便发声,也不足以撼动有一定群众基础的,遗风陋俗,或者出于其它各种原因,而不愿意评说吧?

    婚礼,是人之大礼,王子辉希望有一天官方媒体舆论,可以引导婚礼这项走进万家的大礼,可以向着文明,可传承的方向,正向发展。让中国人骨子里好的,文明的,可以用做对子孙,对家庭传承的好礼俗,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