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果芯（或名 寒潮）（六）

    当一个和俗世脱节的俗人回归俗世时，没有其容身之地。

    桔漫无目的，又回到了广场。现在时候还早，他想去问问有没有商铺需要人手，如果能混到两餐温饱他便知足了。可直到烈日当头，他仍未能寻到栖身之地。

    他觉得热得出奇，肚子不饿反而有些饱胀。

    广场中间有个告示牌，上面贴着各式宣传画，也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桔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张不感兴趣，反而被牌下两只打架的猫吸引了目光，其中一只脖子上从背面到喉咙划了一道月牙形的沟，没有沾上泥土的地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无视了毒辣的太阳，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其后，又只好四处去碰运气。

    第一天过去了，时间过得很快，他感到吃惊和喜悦。包含神明怜悯的金色洒满大地，太阳生在树梢，也死在树梢。光芒中不断飞舞的尘埃居无定所，无人知道它们从何处生到何处去，不像人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当乌鸦叫起时，他的目光顺着杂乱的电线游走，从这边屋檐到那边屋檐，从这边巷子挪步到那边巷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那些黑色的精灵就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它们总是闲的。候鸟一年到头从南飞到北，再从北飞回南，奔波劳苦也只是为了延续那少得可怜的几年十几年寿命；而留鸟就和少数聪明的人类一样，它们要闲适些，活得简单些。

    桔逛了老半天，没人愿意收一个废了半边的人。他接受，也理解店长的苦衷。每个人总要过活的，怎么能收什么也干不了的自己呢。终于，他寻了一处阴凉地，坐下慢慢睡去了。醒来时已是夜晚。

    还有六十块钱，还有六十块钱，桔这么告诉自己。在路边小摊花两毛钱买了碗面填了肚子后，他还得考虑今晚的住宿。

    “二十一块一个月，没得商量。”那老婆子扇着葵扇说。

    桔道谢后在漫无目的地转了许久，既没有店面收他，也没找到合适的住地，于是他又回来了。

    “是你啊，”那老婆子抽着烟瞟了他一眼说，“二十四块一个月。”

    啊？不是二十一吗？桔咽了口唾沫。

    “过了这村没这店，你不住有的是人住。“

    桔茫然站在原地，他心里没有委屈，但也不好受。

    “行，先交着两个月房租再说。”

    桔呆了一会才慢慢掏出钱来。将钱握在手里时，心脏却像触电一般停止了跳动，一秒后却疯狂地跳动起来！他干呕着，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好像要将五脏六腑吐出来了。摸摸自己的断臂后，痛麻的感觉让胸口平复，太阳穴却昏昏胀胀跳得厉害。

    “我不要住了。”

    望着桔寒酸的背影，那老婆子吸了一大口痰往他脚边啐道：

    “真他妈的混账！”

    于是，桔找了个打烊的铺面在门前台阶坐下。今晚天气晴朗，他躺下时能看到铺面的招牌是“孝德礼仪“，他不在意，只求能在此度过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