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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屠云风起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楚临风只感觉看到了几个卡壳的细碎片段。松手——掉下——翻身,然后一双穿着柔软灰白色袍袖的手便生硬地与她接触,往侧里一翻,来到胳膊底下,一切景物又恍恍然归回了原来的位置。刺激过后心脏扔在疯狂跳动,身边却有灰白色的缎袍在反复摩擦,飘起又落下,一双腿在下面强劲有力地载着她跑着。

    “噔,噔。沙,沙。噔,噔。”

    她们奔跃在光滑的黄琉璃瓦屋顶上,一声声瓦片的轻响清晰可辩。远处人们的喊叫渐渐远去。凛冽的空气滑过,拎着楚临风的人不断从一座楼跳向另一座,每一次都惊险无比,像是稍晃一下便会摔下去。可那人却像是在风中有紧绷的线在操控她,背弓得极低,脚踢得角度极小,稳稳匝匝极富线条感又精准地飞速腾过了所有障碍。

    楚临风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得救了。她转头去看拎着自己的那个人,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不是如意吗?你不是去找皇上吗?”

    但楚临风很快否定了这个判断。映入眼帘的脸眉目俊秀,肤色白净,与平日里丫环如意的温煦笑颜相仿,却无一丝笑容,凝眉望着远方。她脑后披散着飘逸地黑发,前面还有两缕头发在尾部被束了起来,让人感觉肃杀冷清,却又一丝帅气。而那身白中透着缕缕灰色烟纹的下人服装更是——像匆匆披上来的。楚临风正琢磨着怎么收回刚才的话,她先不耐烦地开口了。

    “哼,这话又没错。我妹妹她确实是去找皇上了。”

    “你是她姐姐?”临风大为惊奇,但很快转为怀疑。“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对方皱了皱眉,有些措手不及。“我只能回答几个我能说的信息……我姓白,名叫如曦,奉屠云峰紫阳宫我家师父之命把你接到我们那里去。刚才那些人是丞相府特属的执行暗杀和特殊术法研究的特务人员,叫缘廷尉。他们……有特殊的目的,你无须知道。你只用知道,以后跟着我们走就行了。”

    “紫阳宫是什么地方?”楚临风困惑地问道,但她很快灵光一现,歪着头说:“是不是……类似于武林帮派类的东西?”

    ——“小家伙猜的倒准。”白如曦明显有些吃惊,看着楚临风的眼睛莫名多了些异样。

    “可你们为什么救我?”楚临风突然抬起了头。“我是说,以后我还能回宫里去吗?”

    “绝对不要想!”白如曦突然声色俱厉地叫道,把楚临风吓了一跳。“我只能这么说——那些缘廷尉,很有可能是朝着你来的!”

    这句话抛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有些后悔地撇过头去。

    楚临风低头低了半晌,突然又抬起头来,绽放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既然这样,白大侠就还是先介绍一下你们那边吧。我以前除了仪鸾司的上官大人教过我怎么打鸟窝以外,对这个领域还没有半点了解。”

    “好的……明国武林分北道和南道,北道更注重人的玄乌,追求武功的阳刚正大,而他们南道更爱研究繁琐阴暗的东西,注重技术的巧妙。而你们宫廷的衙侍其实也算有自己的武学体系,但他们一般是普通人出身,对力量无任何要求,只要一套斩马飞镖的纯技术,我们叫他们宫廷道。我们宫属于北道渭河以北的分界线旁边。”

    “十几年前,京郊会州一带的一群有识之士在屠云峰,因拦截几位判众欺民的教徒而结缘,干脆把那叛徒的教派革新了一番,更为紫阳宫,设宫主总掌,分属几位游士安治乡里,每年举行依次新宫徒的试刃活动——带徒弟们沿会州边境游览一番,处理事情。这便成了我们宫……”

    白如曦一边说着,一边飞速闪到一面宫墙的后面——那边有一队宫差正在走来。

    “等等,你之前说的玄乌是什么东西?。”

    “没错,这个是重点,差点忘了说了。现在世人普遍认为,混沌初开时,所有力量都是形成于天地的,最后才分裂开来寄予每个人身体里的。所以,每个人都可说是一个“契锁”,封锁着力量,我们称这种力量为“玄乌”。你能所掌握的玄乌的量代表你的实力,普通人只能掌控十七分之一分,练过几年的三分,六分之上算高手,但过十二分的少之又少,自古以来还没有十七分满分的。”

    “是吗?那白大侠你几分?”

    “我七分……”

    “好厉害哦!”

    “没有啦。”白如曦白透干净的脸上微微泛红,赶紧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总之,我能理解的关于玄乌的事也只有这些皮毛,更多的还请教我们宫主。玄乌可以通过各种形式展现,比如掌,拳,刀,剑四大手上功夫,还属于在体内外放玄乌的,还有轻功,我们这里叫‘足势’,分两大类,“鹰式”和“燕式”,“鹰式”也属外放玄乌,主要让你跑,跳什么的更快,“燕式”比较高深,是内敛玄乌以达到减轻体重的目的。

    刚说到这,她突然紧张地往后看了一眼,扔出了什么东西,然后俯身一蹬地。楚临风只觉得自己和她一起旋转着飞了起来,衣袍翻飞,天日耀眼,耳旁还传来了喊叫声。接着她感觉白如曦的腿努力且刚练地蹬了一下什么东西,然后从空中转了个身,又回归原位稳稳地落在一片草地上。

    “环飞双跃,鹰式的一种。”白如曦扬起手中带子往后一拉,竟带动另一边的一条铁剑飞了过来,中途还将两只被蹬掉的宫灯打回了原位。她刚才就是把铁剑插在地上,然后踩着铁剑翻过墙头的。

    楚临风的眼睛睁大了。“不会吧!太厉害了!这种动作需要每一个动作都计算出精确的角度,落地时不能有丝毫偏差,她居然能熟练地一丝不苟做下来,对肢体的掌控程度这么自如,我……还连在屋顶上跳一下都费劲呢!”

    不过还没来得及赞叹完,新一波的奔跃又来袭了。这一次比上次更猛,风声在空气中波动,碰撞声持续传来,吓得她闭上眼睛不去看。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一番天旋地转之后,楚临风觉得自己被生硬地放到了草地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京城和永春宫之间的野山坡上。永春宫在远处一大片交融的枯黄树影中闪闪发光。风吹过,草木瑟瑟,白如曦灰白色的斗篷在沉默中飞扬。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变了。

    “白大侠……突然想起来,你见到黎生大人和香炉他们了吗?他们……没事吧?”

    “没事。”白如曦会想起那个刀光剑影的场面,不忍告诉她真相。

    这时,旁边的树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幽灵从坟墓中升起的。他戴着一顶盘着树叶的草帽,帽檐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放射出光辉。这个人脸庞长得十分像一位知书达理的书生,只有青绿色和白色的短打武生装扮背后,却背满了横七竖八的卷轴。

    “哟!速度这么快?真不愧是白阁主,我才等了六分钟!”

    “是啊,刘慕安师弟,你给我的这张地图是真的很有用。”白如曦回过头来,淡淡地与他说话,同时掀起袖子,摘下了一幅类似护腕的物品。楚临风瞄到,它的正面嵌着一张手绘的平面图,线条十分细密复杂。

    刘慕安得意地接过地图。“真的吗?我还以为临时捣鼓的东西不行呢。绕山坡上的观望点转了四圈,才把标准店画正……东门的位置可能偏了点儿……嗯,这次宫里终于能认可我的上等执事的位子了,当初我作为学徒出去试刃时,他们还都嫌我拖后腿呢……等等,这位是谁?”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面走,突然撞上了楚临风。

    “这位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之所在。”白如曦面无表情地说。

    刘慕安倒抽了一口冷气。

    “真的——难道说——传言是真的?我本来还以为宫主要你拿的是样东西——比如宫廷道的机关图之类的……没想到……”

    可他还没来得及惊诧完,白如曦就不耐烦地过去,一捂他的嘴,拖着一起朝山下走去。“既然是宫里的执事,就把嘴封严实点!快走吧,师父还在等我们呢!……”

    接下来的三天,一行人开始向会州屠云峰进发。楚临风没怎么出过宫,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京城最繁华地地带,鳞次栉比的高楼挤挨在艳蓝的天空下,老旧或崭新的招牌和灯笼吸引着喧嚣中人们的目光。客栈墙上必然密密麻麻涂着标语,下棋的老人桌下必然卧着一只睡着的猫。白如曦又恢复了冷漠且不苟言笑的状态,倒是刘慕安喜欢拽着楚临风问这问那,作为回敬,楚临风也时常追问一些信息。

    “白大侠是不是很厉害?”

    “那当然啦!你看她姓白是不是?北道有一种说法,说她和其他几个名字里有“黄青赤白黑”类颜色的人并成为“五色”,是小有名气的哦!”

    有些时候楚临风真是想笑:以前她听过一种说法,说每个人一辈子说的话是有定量的,不会多于这个定量也不会少于,一时的贫嘴会被日后大批的沉默来补。所以她想,是不是刚出宫时把白大侠的嘴撬得太开了些,导致这个本就沉默的人更加失语了。又或许,那些介绍武林的词是他们本就准备好的东西,平时都背熟了,就等着有新宫徒来时好让他们快速了解?

    到会州时,他们去了镇子里一家名叫“顺天祥”的当铺。此时已临近晚上,天边红霞与蓝墨交织着。当铺里点了几盏灯,很暗,没什么人。

    刘慕安去执行特殊任务了,没有跟着。

    白如曦和楚临风前脚刚踏进顺天祥,后面就有三个人并排进了来。他们穿着同样的黄绸缎衣服,背后还用银丝绣了几圈反光的水纹图案。更奇怪的是,他们仨手中拿了几个用藤条编成的大笼子,里面关了很多只黄鼠狼。这使本来安静的屋子,充满了抓扒声和叽叽喳喳的叫声。

    “喂!让开!看什么看?没见过黄皮子啊?你们这帮旱鸭子……”

    白如曦不予理会。她径直走到当铺木栅栏的窗口前,一位皮肤干枯,神情十分颓废的老头子疲惫地打开窗口迎接。

    “何物典当?”

    “鞘内三尺义,拈襟十万尘。”

    听到这句暗号,老头子抬起混浊地棕色眼睛,打量了白如曦一番。

    “双袖清松鹤气隐,冠束天华入霓云。足下思浅才菲薄,不知此物当几何?”

    “鸡鸣起,三更点;鸡鸣落,紫日升。无估无价。”

    “贵客!”老头子沙哑地朝着店童喊道:“开门,领小姐到后屋去!”

    那边应了一声。白如曦回头看看楚临风:“你先在这屋等我一下。”

    白如曦走上柜台旁的台阶,从侧门走出,来到一个杂乱的天井内。她穿过一堆堆杂乱的旧算盘,破椅子打开了一道不起眼的破柴门。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一只黑影朝自己面门飞来——

    “啪!”“——喂!重影你干什么啊!”

    一阵劲风吹过,白如曦退后一步,甩手扣住那飞来的东西,那是一只铁做的小型暗器,被做成了爪子的形状。它的后面还连着一根渔线,渔线另一头是个满脸尴尬的小男孩。

    “白——白阁主?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手了……”

    “真是!既然想当宫主就应当做事谨慎些!”一旁声音响起,一个小女孩满脸嫌弃地看他回手把手中夹着的三枚四角飞镖掷出去,扎中了对面墙上画着的靶子。“白阁主,您千万别见怪,他非要在这里跟我比谁的暗器厉害……”

    叫重影的小男孩连连道歉。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额角有个心形胎记,头上绑着一根蓝丝带,一直在上下飘飞——而那个小女孩更奇特,从皮肤到头发一片雪白,衣服确是亮粉色的。两人都穿着青色背心,这是紫阳宫学徒的标志。

    “你们是不是今天下午刚到?今年的试刃活动一定很好玩吧,但我明明听说其他学徒上午就回宫了啊。”

    重影重新拾起白如曦还给他的飞爪,朝小女孩努努嘴:“还不是因为小钟养的那只鸽子被一伙坏蛋弄伤了翅膀。我们要去给它买药膏,胡执事还得去教训那些人。他现在就在对面街,让我们待着,他一会儿回来。”

    “不要把小雪说的跟个累赘似的,它多可怜啊!”小钟正在心疼地抚摸那只宠物鸽子的羽毛,听到这话凶巴巴地回过头。

    “随便你怎么说吧。总之,和白阁主一起从这里进山区回宫后,就能测评我们的能力了!我们可能很快就能从学徒升为执事了!”重影毫不理会,满脸憧憬地抬头,将两只飞爪一起扔出,呼呼钩住了对面的树枝,将树顶最高处平平地削去了一块。

    “别高兴太早。”

    此时的顺天祥正堂里,那几个黄衣人啪的一声将黄鼠狼笼子放到掌柜老头子的柜台上,满脸通红不说话。

    老头子斜着声音:“客官,我们这儿不招收这种东西。”

    其中一个黄衣人一听这话就炸毛了,拍着笼子冲老头大叫:“——有眼不识泰山的老棺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大爷我叫黄天源,是允州云池县冰沙帮的门徒!我们帮主是柯不谢,知道吗?还有这些黄皮子……它们是……炼五仙散剩下的边角料!收了它们,你们这小铺子就算撞大运了!”

    这一阵干脆嘹亮的叫喊声投入顺天祥安静的水潭中,立刻激起了一片孑孓嗡嗡声般的窃窃私语。虽说这时昏暗的小店里才十来个人。

    有位穿红衣的少年问他的同伴:“那个……五仙散是什么东西啊?”

    “是一种毒药,云池边界越国正教的发明。非常毒辣,正教炼它需要用秘术炼上好几年……首先,就是要找齐五仙散里的五家仙。五家仙在民间传说中是指蛇,黄鼠狼,刺猬,狐狸和老鼠,接下来便要用蜈蚣或蛇的毒液喂它们……好像是吧。然后等它们长到一定程度,就再从它们身上提取毒素,制成五仙散……”

    “所以说,那几笼可怜的动物是炼毒过程中不成功的试验品?它们身上有毒?”

    “对……”

    “不对啊,冰沙帮怎么可能有正教的黄鼠狼?!而且畜生吃了这些毒,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里面可能有故事吧。黄天源那人也太冲动了,本来可能想要为自己帮挣面子,却一不小心抖出了这些事,瞧着吧,他会招来麻烦的!”

    果不其然,右侧的队伍里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云池?”一个戴兜帽的人走了出来,“这么说你们是南道的喽?”

    楚临风不安的往后缩了缩。来者不善,兜帽下的面孔左脸刺了荆棘纹的青,相貌丑陋,还总带着种奸邪的笑。他的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弓,腰挎虎皮箭袋,绣满了荆棘纹。

    “对冰沙帮我也早有耳闻。他们成天坐船在渭河以南的水系上游荡,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骂人还都骂“旱鸭子”。怎么了?是不是招惹了云池边境的正教,偷了他们的东西,一路落荒而逃来污染我们这儿的环境?”

    黄天连本来就气急,听到这话更是浑身发抖,像一团冉冉升起的火焰。他腾一声把柜台上的笼子推下来,拔出一把隐隐闪着蓝色气焰的大长刀:“你……想干什么?!”

    “——我还知道呢,柯老头儿大老远地奔会州来,路费盘缠什么的肯定都折腾光了。这不,失魂落魄地让徒儿来典当赃物了。”戴兜帽的人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我向来讨厌南道人,尤其是这种!——”

    “种”字在最后被拉得很长,而且只能仓促地收了尾音——黄天连大吼一声,用一种青蛙的方式跳了起来,把蓝刀以斜劈的方向从侧后方像海潮一样举起。这使对方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但很快,“嗡”的一声在屋子里重重响起,那把雕满黑纹的大弓的弓弦重重地扣在了刀背上,他借势飞速地往黄天连胳膊下一滑一带。这动作快的像荡秋千,可黄天连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抽转刀头,一道蓝月牙形的刀光向兜帽客劈来。当铺里的人们连连惊叫,齐齐后退。但在这时,黄天连的那两个同伴在混乱中闪电般地把笼子一踢,落下来的时候插销竟然开了,十几只油光水滑的黄鼬的小身体就像河流一样向那把蓝刀奔去。

    “原来如此!那把刀蓝是因为上面涂抹了有特殊香气,能吸引黄皮子的药物!——这下,那小子估计麻烦了。这些畜生可都是带毒的。”

    “——还有那把弓,原来是作近身武器用的,弓弦肯定是特制,比普通的鸟筋弦韧性更强,让他能用弓弦做一些技巧,用弓背聚集玄乌和别人硬刚。只是那些箭——”

    很快,阴森森的蓝刀背就像聚集了勾魂的魔法,引着黄鼠狼叽叽喳喳地蹿到前,蹿到后。兜帽客只得疯狂地跳来跳去躲闪,突然他在又一次蓝刀的进攻时抵住刀背,用弓弦“嗖嗖”几声在刀上拧了几个圈,一边伸手,用指缝夹出了几支虎皮袋里的箭。混乱中,楚临风只觉得有人撞了自己一下,使她仰面摔到了地上。

    “砰!”

    顺天祥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风尘扬过后,大家看清,黄天连和兜帽客都保持之前的姿势不动,脸上都带着震惊的表情。蓝刀呛啷啷几声落到地上,滑往了远处。

    “都别动手了!”

    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黄天连和兜帽客之间,不知为何多了一个人。

    楚临风十分明白为什么屋子里紧迫感急速上升。也许是因为那人线条刚劲的脸上不满了各式旧伤疤,或许是因为他左腿断了一半,拄着单拐却仍能将蓝刀震开,又或许是因为他天生带着一种低沉刚硬的气息,使人就是不敢接近。总之,屋子里现在浸着一种僵持的寂静,只听见那些黄鼬兴奋地朝蓝刀跑去,贪婪地舔食刀上药物的声音。

    兜帽客相当惊恐。“这人的玄乌起码该是七分以上……而且这么强硬,跟岩石似的!典型的北道高手……他到底是谁?”

    “这里是屠云峰的地盘,本来就靠近渭河南北道分界线,所以就别相互看不顺眼而起争端了!”他斥责道,同时用单拐挑起蓝刀,还给黄天连。“还有那位仁兄,你是荆宣大侠吧?不要在公共场合处理你跟南道的私仇!大家要以和为贵!”

    楚临风突然注意到,他穿的是和刘慕安一样的青绿色衣服。

    荆宣虽苦恼,这时在他的威严之下竟也退缩了几分。柱单拐的人眼看效果达到了,便径直走到刚才一直耷拉着眼皮观战的掌柜老头子面前,低声说了与白如曦同样的话。在末尾,他还顺便加了一句:“对了,你最好同意黄天连他们的要求,把那些动物收了吧。”

    说完,他便拄着单拐走入后门了。大堂里气氛终于松动下来,大家开始议论。黄天连和荆宣依旧呆立在原地,像是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温煦的男声在依旧呆坐在地上的楚临风耳旁响起:“你没事吧?”

    楚临风回头一看,是一个相貌平和可爱的叔叔(至少在经历了刚才那场后看着相对舒服多了),穿着猩红的毡毛斗篷,领子拉得很高,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头上梳着马尾辫。他把楚临风从地上拉起来。

    “那些家伙真讨厌,是不是?”他冲楚临风一笑,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在楚临风腰上的玉佩上停留了片刻。说完,他就跟着门口两个招呼他的青衣和棕衣人一起走了。

    ——这时,楚临风突然觉得衣袋里多了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本老旧的青皮书,封面上用篆体写着:“九转煅回经”。

    注:

    《史异志》:“……贞和元年,渭河通越水系之上,二客船相撞。一船为越正教,一船为明冰沙帮。始正教之船系大小数十只黄家仙落于江中,其一小错游入冰沙之船,咬一人。不平,起争端。……然冰沙不敌,乃遁入明土逃之。河广人津津乐道于此。然事情始末,无可考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