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树底下，道长双手握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放在石桌上开口道

    “我跟你说的一样，我确实不是南山镇上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道长说完看着我笑了笑“当然也没有特别远”他应该也是想到了坐在他对面的我来自北方“我听我师父说过，他第一次遇见我是在几十年前”

    “几十年前？”我问道.“对，就是十几年前，不是几十年”道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时候还没战争，只是有着堪比战争的天灾，而我就是那场天灾的幸存者”

    我看着道长平静到不能在平静的模样，心中突然一耸，虽然我对于这些历史和文化无比相信，但是听道长所说的这种天灾加上此时处于道观的这种环境，我下意识的认为天灾就好像是那种传说中仙人妖魔的世界，有种莫名的恐惧。

    看到我这副紧张模样的道长像是知道了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天灾，而是真真正正存在于世界上的天灾，那时候南方连绵数日的大雨使得大江泛滥，洪水来了，整个下游，包括南山这一大片土地全都是洪水肆虐的地方，而我就是数千万难民中的一个”

    说起这些经历时，我看着面前的道长，发现他并没有多少情绪上的波动，脸上的神情既没有因此感伤也没有显露怨恨，仿佛道长所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经历。

    “也就是那场洪水，我和我的亲人失去联系，最后遇见我的师父，师父看我一个人也就收留了我”当道长说起亲人两个字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了他情绪的一点波动，他隐藏的很好，但是见惯了他淡然的我却从中发现了不同，或许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道长也跟我们一般，都是在不可抗拒的天灾人祸中辗转的流浪人，而南山就是我们这些流浪者的最后归宿。

    内心的共鸣让我在心里开始彻底的放下那种不适感，之前的那张吐字粘在嘴中的感觉在这时好了很多，并且此时我看着流露出一丝感伤的道长较为轻松的转移话题问道“道长，你说起你的师父，那么我来这里时怎么有没有看见呢”

    我总是后知后觉，也说过幸好我是小孩，且道长的性格脾气好，不然当我问出这种问题时，估计会让人家赶出去，为什么？道长都说了十几年前而且此时道观中的冷清，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估摸着老道长肯定仙逝了，想到这里我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本想结束这个可能让道长伤心的话题没想到又成功挑起了第二个让道长伤心的话题，这叫什么，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我不适合和别人沟通。

    “如果道长不愿意讲就不讲了，现在天色这么晚了，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玩？”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道长，捧起已经凉了的茶杯，一口喝下茶水，我感觉我的脸应该红了吧，我想应该红了！

    “没事”只见道长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们南山观在几十年前也就是我才上山时，一共也有弟子5人，加上我和师父，观中一个生活着七人”道长点了点头“对，七个人。不过到了后面时局乱了起来，我的师父再次下山去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我师父为什么要下山，因为我们其实已经不算是红尘中人了”听起道长说起“红尘中人”四个字时，我深深表示赞同，除却那种江湖骗子，这种正经道观中的道士应该都不算是红尘中人了，都出家了还算什么，就相当于我爷爷说的那种隐士了，我爷爷经过之前那次县令事件之后，虽然没有表达出来，但是看到我爷爷喜欢上陶潜的诗集后，我也感觉爷爷也准备做一名隐士。

    “我师父带着大师兄和三师兄三人一起下山了，才出去几年，我们还可以收到师父的信，但到了后面几年直到现在我在没有收到过一封信，师父的离去，二师兄本就身体不好，没过几年就去世了，五师兄和六师兄也相继下山还俗，道观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道长说完这些话之后，看向了主殿。

    细雨再很早之前就停了，经过雨水的洗礼，整个大山显得更加青翠，几处地方升起了薄薄的白雾，更衬托出道观一种超脱的气息，也在这片无声的时间里更显现出一种落寞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