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街风月
沈家镇说是个镇子，却是汤州第二大的镇子，比一些路啊府啊的还大上不少，方圆数千里都属沈家镇，下辖大大小小数百港口。也正因此，常是游人如织络绎不绝，都想从此处去往海上一睹大陆难见的别样风光。
汤州首富沈无尤年年以此盈利亿万财富。尤喜诗文，常聚高朋满座，饮酒赋诗，胜者自然毫无悬念名利双收，而余下在座各人哪怕端茶倒水伺候的小厮侍女也多有好处，难以言尽。
东风巷是沈家镇上最为热闹繁华的一条长街，临河而建数十里，数十里皆有明光照水，暗香袭人。每到华灯初上，两岸流光溢彩，脂粉香味佳酿香味千种万种富贵香味竞相扑鼻，人间天上辉相映，来客多似置身梦中，不知何夕何处，其中不乏酩酊醉死之人，不乏花丛猝死之人。
东风巷中有一风月场所正是叩仙堂。在一众豪奢雅苑中，说不上十分气派，但也绝对是那种一眼能占据视线的场子。
本地老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叩仙堂，虽说是玩风弄月的地方，其实更是汤州第一医家。当年这东风巷本是叫做回春巷，就是称颂这叩仙堂妙手回春的高明医术。后来渐多风月场所，性喜含蓄的沈首富便觉得妓院一条街直接叫回春巷有失格调大为不妥，才拐了个弯儿改名叫东风巷。这叩仙堂除了字号老医术高，还有一点也是受众多公子小姐所喜爱的——其实仍然是医术高的缘故，那就是他们家能够研制上好的媚药——也就是各种助“兴”的玩意儿——这使得那些年轻气虚的公子哥儿获得了更佳的体验，因而颇受称道。
此时，叩仙堂楼顶大厅中，灯烛明灭，映照出两人身影。其中一人站立窗前，身形隐没在黑暗之中，隐约可见双手背在身后，正静静看着无边夜色；另一人则侍于身侧，微微颔首说道：“易先生，于公子的信已经送到他手上了，想必今夜就会找来咱们这的。”
那先生哈哈一笑，手抚栏杆感慨道：“好啊！又要故人重逢了！”
身后那人却抬头迟疑道：“先生，那人看着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咱们不会搞错人吧？”
易先生转身往一旁明亮处走了几步，看向身后那人道：“不过是给人送信的差事，连那些拿钱混日子的衙役信差都没见有几个出过差错的。云瑾，你办事这么些年，难道会连这么点儿认人的眼力都没有？何况洞竹这东西，能通晓与青禾散混用的医术用法的，当今除了我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
他顿了顿，又想起一事，问道：“云瑾，掩月居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那叫云瑾的此时刚好被光亮照见了面容，正是在那港口处被于晓卿略做手脚使得晕倒在地的其中一人——现在看来，他十有八九是装的了。
云瑾从容答道：“还没什么大进展，但是可以确定，和锦州的某个大势力有关联。”先生点头道：“别被发现我们在查他们。去吧。”
看着云瑾离去的背影，先生自语道：“于老弟啊，这么些年了，不知道你还敢不敢走进来这秦楼楚馆。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云瑾在楼下接客大厅找了个地方坐定，叫了些酒菜。忽然，他轻抚着自己的风池穴低声骂道：“去他妈的神医！那沈无尤也不是个目光短浅不识人的主，怎的门下会养这么个胡乱扎针的庸医！”
却说东风巷中，一辆马车载着于晓卿走马观花领略了一路长街夜色，但于晓卿不甚喜欢此等烟花风流，心中略生抗拒之意。
恰此时，车夫吆喝了一声，朝他说道：“爷！到地儿了！按您吩咐，这儿往前走一里路就是叩仙堂。您要是想自个儿走一段路在这儿下车就行；要是改主意了叫我直接拉到叩仙堂去可就得加钱了！”
于晓卿点点头，起身下了车。
刚一下车，就有“翠月楼”三字映入眼帘。再看周围建筑，倒觉得这翠月楼黯淡失色，微微可怜。
不知怎的，于晓卿忽然想起那素未谋面的紫箫，心底不禁生出一种期盼一见的难以名状的冲动。这冲动让他觉得心生歉疚，十分对不住隔海千里的妻子。一念及此，吓得他也不敢再四下张望观赏了，生怕心猿意马，便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想着尽快赶到叩仙堂。
一路无事，揽客的姑娘们花枝招展也是此地常情。若是冷冷清清，倒教人奇怪了。
于晓卿不多时便到了叩仙堂，静静站在叩仙堂前仰望。这是栋八层的楼阁，外面看来平平无奇，说是找乐子的去处怕是没几个人信，说是什么古籍藏书阁倒是多少有那么个意思。
于晓卿如此想道，心下便觉得安定了几分。或许这东风巷中也不全是纸醉金迷之所，总归还是有正经行当的，可能主人家富贵，设在此处而已。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手中长杆，这一路持杆行来居然无人相询，更不见一次奇异目光投向自己。原本想着靠个长杆引人注目，然后借机行医传开名声，好方便更多人特别是从瘟疫之地逃难过来的百姓来找自己帮忙。结果竟是无人问津，银钱倒已经花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此行目的无可实现，怕是要庸庸碌碌无功而返了。这么一想，虽有几分感慨，自己拿个长杆行路实在自嘲，但是却又生出些许窃喜，毕竟是天公不作美，催人早日归家，过不在己。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笑了笑，将手中长杆扔了。
忽听得一人高声道：
“行走江湖，怎能扔了吃饭的招牌？阁下既有心事，何不进敝堂来，小酌一番！”
于晓卿抬眼看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心下略觉不悦，想这人行事装神弄鬼，不知道那留信之人引自己到此有何缘故。不过自己倒也确实奔波了几日，是该好生休息一番了。至于可能的危险，江湖上有句老话，叫艺高人胆大。心中计定，他便朝叩仙堂拱了拱手，朗声道：“如此，便打扰了。”
进了这叩仙堂，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见到原本想象中的奢侈华贵。
于晓卿再定睛一看，门边站有一人。看到自己到此，那人微微一笑，显然正是在等自己。
于晓卿看清那人身形容貌，却忽然呆住了，一动不动杵在原地。
不过片刻后，他就恢复平静了。好像在那片刻之前，他掌管情绪的魂魄游离身外，而那片刻之后，所有魂魄归位，他成为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那人见于晓卿失神片刻便恢复了过来，倒是略微在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但他掩饰得极好，于晓卿并没有看到。
汤州首富沈无尤年年以此盈利亿万财富。尤喜诗文，常聚高朋满座，饮酒赋诗，胜者自然毫无悬念名利双收，而余下在座各人哪怕端茶倒水伺候的小厮侍女也多有好处，难以言尽。
东风巷是沈家镇上最为热闹繁华的一条长街，临河而建数十里，数十里皆有明光照水，暗香袭人。每到华灯初上，两岸流光溢彩，脂粉香味佳酿香味千种万种富贵香味竞相扑鼻，人间天上辉相映，来客多似置身梦中，不知何夕何处，其中不乏酩酊醉死之人，不乏花丛猝死之人。
东风巷中有一风月场所正是叩仙堂。在一众豪奢雅苑中，说不上十分气派，但也绝对是那种一眼能占据视线的场子。
本地老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叩仙堂，虽说是玩风弄月的地方，其实更是汤州第一医家。当年这东风巷本是叫做回春巷，就是称颂这叩仙堂妙手回春的高明医术。后来渐多风月场所，性喜含蓄的沈首富便觉得妓院一条街直接叫回春巷有失格调大为不妥，才拐了个弯儿改名叫东风巷。这叩仙堂除了字号老医术高，还有一点也是受众多公子小姐所喜爱的——其实仍然是医术高的缘故，那就是他们家能够研制上好的媚药——也就是各种助“兴”的玩意儿——这使得那些年轻气虚的公子哥儿获得了更佳的体验，因而颇受称道。
此时，叩仙堂楼顶大厅中，灯烛明灭，映照出两人身影。其中一人站立窗前，身形隐没在黑暗之中，隐约可见双手背在身后，正静静看着无边夜色；另一人则侍于身侧，微微颔首说道：“易先生，于公子的信已经送到他手上了，想必今夜就会找来咱们这的。”
那先生哈哈一笑，手抚栏杆感慨道：“好啊！又要故人重逢了！”
身后那人却抬头迟疑道：“先生，那人看着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咱们不会搞错人吧？”
易先生转身往一旁明亮处走了几步，看向身后那人道：“不过是给人送信的差事，连那些拿钱混日子的衙役信差都没见有几个出过差错的。云瑾，你办事这么些年，难道会连这么点儿认人的眼力都没有？何况洞竹这东西，能通晓与青禾散混用的医术用法的，当今除了我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
他顿了顿，又想起一事，问道：“云瑾，掩月居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那叫云瑾的此时刚好被光亮照见了面容，正是在那港口处被于晓卿略做手脚使得晕倒在地的其中一人——现在看来，他十有八九是装的了。
云瑾从容答道：“还没什么大进展，但是可以确定，和锦州的某个大势力有关联。”先生点头道：“别被发现我们在查他们。去吧。”
看着云瑾离去的背影，先生自语道：“于老弟啊，这么些年了，不知道你还敢不敢走进来这秦楼楚馆。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云瑾在楼下接客大厅找了个地方坐定，叫了些酒菜。忽然，他轻抚着自己的风池穴低声骂道：“去他妈的神医！那沈无尤也不是个目光短浅不识人的主，怎的门下会养这么个胡乱扎针的庸医！”
却说东风巷中，一辆马车载着于晓卿走马观花领略了一路长街夜色，但于晓卿不甚喜欢此等烟花风流，心中略生抗拒之意。
恰此时，车夫吆喝了一声，朝他说道：“爷！到地儿了！按您吩咐，这儿往前走一里路就是叩仙堂。您要是想自个儿走一段路在这儿下车就行；要是改主意了叫我直接拉到叩仙堂去可就得加钱了！”
于晓卿点点头，起身下了车。
刚一下车，就有“翠月楼”三字映入眼帘。再看周围建筑，倒觉得这翠月楼黯淡失色，微微可怜。
不知怎的，于晓卿忽然想起那素未谋面的紫箫，心底不禁生出一种期盼一见的难以名状的冲动。这冲动让他觉得心生歉疚，十分对不住隔海千里的妻子。一念及此，吓得他也不敢再四下张望观赏了，生怕心猿意马，便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想着尽快赶到叩仙堂。
一路无事，揽客的姑娘们花枝招展也是此地常情。若是冷冷清清，倒教人奇怪了。
于晓卿不多时便到了叩仙堂，静静站在叩仙堂前仰望。这是栋八层的楼阁，外面看来平平无奇，说是找乐子的去处怕是没几个人信，说是什么古籍藏书阁倒是多少有那么个意思。
于晓卿如此想道，心下便觉得安定了几分。或许这东风巷中也不全是纸醉金迷之所，总归还是有正经行当的，可能主人家富贵，设在此处而已。
他忽然又想起自己手中长杆，这一路持杆行来居然无人相询，更不见一次奇异目光投向自己。原本想着靠个长杆引人注目，然后借机行医传开名声，好方便更多人特别是从瘟疫之地逃难过来的百姓来找自己帮忙。结果竟是无人问津，银钱倒已经花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此行目的无可实现，怕是要庸庸碌碌无功而返了。这么一想，虽有几分感慨，自己拿个长杆行路实在自嘲，但是却又生出些许窃喜，毕竟是天公不作美，催人早日归家，过不在己。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笑了笑，将手中长杆扔了。
忽听得一人高声道：
“行走江湖，怎能扔了吃饭的招牌？阁下既有心事，何不进敝堂来，小酌一番！”
于晓卿抬眼看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心下略觉不悦，想这人行事装神弄鬼，不知道那留信之人引自己到此有何缘故。不过自己倒也确实奔波了几日，是该好生休息一番了。至于可能的危险，江湖上有句老话，叫艺高人胆大。心中计定，他便朝叩仙堂拱了拱手，朗声道：“如此，便打扰了。”
进了这叩仙堂，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见到原本想象中的奢侈华贵。
于晓卿再定睛一看，门边站有一人。看到自己到此，那人微微一笑，显然正是在等自己。
于晓卿看清那人身形容貌，却忽然呆住了，一动不动杵在原地。
不过片刻后，他就恢复平静了。好像在那片刻之前，他掌管情绪的魂魄游离身外，而那片刻之后，所有魂魄归位，他成为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那人见于晓卿失神片刻便恢复了过来，倒是略微在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但他掩饰得极好，于晓卿并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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