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访
入夜，虫声初透，淡月斜穿。
赵紫依正在小院房中的蒲团上打坐，忽然听见院子里起了动静，接着门口便有人轻声道：“赵帮主，在下于晓卿，可否出来一见。”
“春夜寒凉，进来说吧。”
于晓卿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赵紫依睁眼看了看，道：“于兄弟，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于晓卿揖道：“赵帮主，在下明日便要离开，因此来向赵帮主辞行。”
赵紫依微微惊奇，问道：“于兄弟明日便走？”
于晓卿点了点头：“是。”
赵紫依收了功，向于晓卿示意请坐，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于兄弟怎么突然要走了？”
“说来于某还要向赵帮主赔个不是。日间宴席之上喝多了些，多有得罪，于某甚觉惭愧，无颜再留在这里打扰。”于晓卿一脸诚恳道。
赵紫依却是笑道：“于兄弟说笑了。你得罪的是那两个官儿，又不是我。再说了，你这一路过来不就是为了瘟疫这事儿的么，现在好不容易和官府管这事儿的人碰上了，突然又走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于晓卿接过茶，喝了一口，半天不说话。赵紫依也不急，只是慢慢儿喝茶。
过了一会儿，赵紫依正色道：“于兄弟，跑江湖最重要的是心里头的义气，至于什么没脸留下之类的念头，最好还是不要有。面子上的事儿有时也确实是重要，但是对你来说还没到那个时候。”她顿了顿，又道，“我虚长几岁，又在江湖上有几分薄名，所以或许有点儿教训自家弟弟的味儿，于兄弟也别见怪，听听就好。”
于晓卿立刻拱手道：“哪里哪里，得赵帮主几句良言是极好的事，怎么会怪呢。不过，今日之事在下已经和他们撕破脸了。留下不但无法共商大事，抬头低头的还看不对眼。赵帮主若是强行留我，恐怕他们还要找你的事儿。”
赵紫依冷笑一声，道：“哼，这些家伙敢动我，那就看看是谁找谁的事儿！”
于晓卿连忙道：“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但赵帮主，沉香会纵然在这里能一手遮天，但若是真得罪了朝廷来的人，到底也不好收场。那位陆大人说是太医令，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更重要的身份。退一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下只是离开这里行走江湖，并非是和他们起正面冲突。赵帮主不必因此动怒。”
赵紫依看了看他，问道：“那瘟疫的事儿怎么办？”
于晓卿道：“我日间所说并非虚言。那陆素清服了断神丸，料他不敢不尽心尽力。”
“把筹码全压在他身上？那万一他实在研制不出来治瘟疫的药该当如何？到时候岂不是他要死，染了瘟疫的人也要死？”
于晓卿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赵紫依道：“赵帮主放心，这是断神丸的解药。他陆素清要是提前把东西做了出来，你就提前给他；要是做不出来，你就离毒发半月时再给他。至于瘟疫的事儿，在下人虽离开此处，治病的药还是会尽力研制的。”
赵紫依笑道：“原来你是激他一激，也是个假正经的。”
于晓卿嘿嘿笑了笑，问道：“诶对了，小鸿是不是也在这院子里？我跟他去说一声吧。”
赵紫依道：“看不出你跟这小子还挺投缘的。你不用找他了，他没在这里。这样吧，明儿你何时动身，我让他去送送你。”
于晓卿想了想，道：“在下也不确定何时动身，这样吧，让他明日申时过来客栈吃个饭。他不是难得吃上肘子牛肉嘛，我请他吃肘子牛肉！”
赵紫依笑骂道：“这小子！这些事情都跟你掰扯！真不见外！”
于晓卿无声笑笑，又正色道：“赵帮主，眼下还需在城中或者城外设立些病坊用以收容难民，饮食衣物也需一定供应。在药出来之前，可不能让那些难民因为这些原因而死啊！在下代他们谢过赵帮主了！”
赵紫依笑道：“哦？这些事儿不应该是朝廷管么？于兄弟怎么往我这里说来了？”
于晓卿看了一眼门外夜色，道：“在沉阳府这个地方，这些事跟孙知府说不如跟赵帮主你说来得有用。”
赵紫依道：“于兄弟放心，此事我会妥善安排的。其实，设立病坊这件事你日间在席上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于晓卿惊道，“噢......想来是当时太醉了，在下居然毫无印象。”
赵紫依啧啧笑了两声，喝了杯热茶，然后起身开门，走到了门口屋檐之下。于晓卿不明所以，也立刻跟着走了出来。
赵紫依道：“于少侠，天色已晚，赶回客栈的路程还需一两个时辰，不如今夜就在这里留宿吧。”
于晓卿看了看天色，此时回客栈确实麻烦，万一碰上宵禁还难得与官府打交道，但若是就这样留下总归又觉得不对劲。
他一时有些踌躇，问道：“这里还有留宿的房间？”
赵紫依忽然咯咯大笑了几声，道：“于少侠，你这心眼儿倒是好笑。若是没有留宿的房间，我叫你留宿干嘛？难道你还想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不成？”
于晓卿一时无言，尴尬道：“赵帮主说笑了，在下只是看这里不像是有多余房间的地方。故而有此一问。”
赵紫依仍然微微笑道：“我这里房间多了，又不是只有你看到的这个小院子。不过既然你今夜留宿于此，那这会儿也便算不得晚了，咱们再说会儿话吧！”
于晓卿道：“不进去么？”
“里面坐久了有些闷，出来透透气。于兄弟，想问你个问题。”
“赵帮主突然这么客气干嘛？”
“哈哈哈，那我就直说了。于兄弟，我能相信你吗？”
于晓卿愣了愣，转头看着赵紫依。
赵紫依依然眼神清冽。她盯着于晓卿的眼睛，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于晓卿本来还想从她神情上看些东西出来然后思考如何应对，可两人这么一对视，他心思顿时如陷泥沼，分寸也动不了了。
他答道：“能。”
赵紫依移开了目光，看着院中被渐起的风吹落在地的桃花，轻声道：“那就好。若是有一日我出了事，还望于兄弟能保住我弟弟。”
于晓卿怔住了，他道：“赵帮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说？”
赵紫依感慨道：“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宁愿当个来去自如的女侠，也不想做这个帮主。可已经做了这帮主，就终有防不到的明枪暗箭。”
于晓卿一时不知如何回她这话，便实话实说：“赵帮主，别的不说，在下不可能保他一世啊！何况你武功那么高，你都保不住的话，我就更难办了。”
“我不会让你一世都绑在他身上。等他那个科举考试考中就行了，他做了官儿，自然身份就不同了。要是他考三次还没中，那你也算仁至义尽了。至于武功，哈哈哈哈，你不用跟我比武功高下。武功高好杀人，医术高好救人。我需要的是你救人的能力。”
“好，在下能做的范围之内，必定倾尽全力，不负所托。但赵帮主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在下并不希望这一诺有需要兑现的那一日。”
“冷啦！进去喝两杯热茶吧。”赵紫依闻言大笑了几声，随即招呼于晓卿进了屋中。
门外微冷的早春风色之中下起了淅沥夜雨，沿着青瓦屋檐打落下来，湿了小院里一地的落花。
赵紫依正在小院房中的蒲团上打坐，忽然听见院子里起了动静，接着门口便有人轻声道：“赵帮主，在下于晓卿，可否出来一见。”
“春夜寒凉，进来说吧。”
于晓卿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赵紫依睁眼看了看，道：“于兄弟，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于晓卿揖道：“赵帮主，在下明日便要离开，因此来向赵帮主辞行。”
赵紫依微微惊奇，问道：“于兄弟明日便走？”
于晓卿点了点头：“是。”
赵紫依收了功，向于晓卿示意请坐，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于兄弟怎么突然要走了？”
“说来于某还要向赵帮主赔个不是。日间宴席之上喝多了些，多有得罪，于某甚觉惭愧，无颜再留在这里打扰。”于晓卿一脸诚恳道。
赵紫依却是笑道：“于兄弟说笑了。你得罪的是那两个官儿，又不是我。再说了，你这一路过来不就是为了瘟疫这事儿的么，现在好不容易和官府管这事儿的人碰上了，突然又走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于晓卿接过茶，喝了一口，半天不说话。赵紫依也不急，只是慢慢儿喝茶。
过了一会儿，赵紫依正色道：“于兄弟，跑江湖最重要的是心里头的义气，至于什么没脸留下之类的念头，最好还是不要有。面子上的事儿有时也确实是重要，但是对你来说还没到那个时候。”她顿了顿，又道，“我虚长几岁，又在江湖上有几分薄名，所以或许有点儿教训自家弟弟的味儿，于兄弟也别见怪，听听就好。”
于晓卿立刻拱手道：“哪里哪里，得赵帮主几句良言是极好的事，怎么会怪呢。不过，今日之事在下已经和他们撕破脸了。留下不但无法共商大事，抬头低头的还看不对眼。赵帮主若是强行留我，恐怕他们还要找你的事儿。”
赵紫依冷笑一声，道：“哼，这些家伙敢动我，那就看看是谁找谁的事儿！”
于晓卿连忙道：“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但赵帮主，沉香会纵然在这里能一手遮天，但若是真得罪了朝廷来的人，到底也不好收场。那位陆大人说是太医令，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更重要的身份。退一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下只是离开这里行走江湖，并非是和他们起正面冲突。赵帮主不必因此动怒。”
赵紫依看了看他，问道：“那瘟疫的事儿怎么办？”
于晓卿道：“我日间所说并非虚言。那陆素清服了断神丸，料他不敢不尽心尽力。”
“把筹码全压在他身上？那万一他实在研制不出来治瘟疫的药该当如何？到时候岂不是他要死，染了瘟疫的人也要死？”
于晓卿拿出一个小瓶，递给赵紫依道：“赵帮主放心，这是断神丸的解药。他陆素清要是提前把东西做了出来，你就提前给他；要是做不出来，你就离毒发半月时再给他。至于瘟疫的事儿，在下人虽离开此处，治病的药还是会尽力研制的。”
赵紫依笑道：“原来你是激他一激，也是个假正经的。”
于晓卿嘿嘿笑了笑，问道：“诶对了，小鸿是不是也在这院子里？我跟他去说一声吧。”
赵紫依道：“看不出你跟这小子还挺投缘的。你不用找他了，他没在这里。这样吧，明儿你何时动身，我让他去送送你。”
于晓卿想了想，道：“在下也不确定何时动身，这样吧，让他明日申时过来客栈吃个饭。他不是难得吃上肘子牛肉嘛，我请他吃肘子牛肉！”
赵紫依笑骂道：“这小子！这些事情都跟你掰扯！真不见外！”
于晓卿无声笑笑，又正色道：“赵帮主，眼下还需在城中或者城外设立些病坊用以收容难民，饮食衣物也需一定供应。在药出来之前，可不能让那些难民因为这些原因而死啊！在下代他们谢过赵帮主了！”
赵紫依笑道：“哦？这些事儿不应该是朝廷管么？于兄弟怎么往我这里说来了？”
于晓卿看了一眼门外夜色，道：“在沉阳府这个地方，这些事跟孙知府说不如跟赵帮主你说来得有用。”
赵紫依道：“于兄弟放心，此事我会妥善安排的。其实，设立病坊这件事你日间在席上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于晓卿惊道，“噢......想来是当时太醉了，在下居然毫无印象。”
赵紫依啧啧笑了两声，喝了杯热茶，然后起身开门，走到了门口屋檐之下。于晓卿不明所以，也立刻跟着走了出来。
赵紫依道：“于少侠，天色已晚，赶回客栈的路程还需一两个时辰，不如今夜就在这里留宿吧。”
于晓卿看了看天色，此时回客栈确实麻烦，万一碰上宵禁还难得与官府打交道，但若是就这样留下总归又觉得不对劲。
他一时有些踌躇，问道：“这里还有留宿的房间？”
赵紫依忽然咯咯大笑了几声，道：“于少侠，你这心眼儿倒是好笑。若是没有留宿的房间，我叫你留宿干嘛？难道你还想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不成？”
于晓卿一时无言，尴尬道：“赵帮主说笑了，在下只是看这里不像是有多余房间的地方。故而有此一问。”
赵紫依仍然微微笑道：“我这里房间多了，又不是只有你看到的这个小院子。不过既然你今夜留宿于此，那这会儿也便算不得晚了，咱们再说会儿话吧！”
于晓卿道：“不进去么？”
“里面坐久了有些闷，出来透透气。于兄弟，想问你个问题。”
“赵帮主突然这么客气干嘛？”
“哈哈哈，那我就直说了。于兄弟，我能相信你吗？”
于晓卿愣了愣，转头看着赵紫依。
赵紫依依然眼神清冽。她盯着于晓卿的眼睛，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于晓卿本来还想从她神情上看些东西出来然后思考如何应对，可两人这么一对视，他心思顿时如陷泥沼，分寸也动不了了。
他答道：“能。”
赵紫依移开了目光，看着院中被渐起的风吹落在地的桃花，轻声道：“那就好。若是有一日我出了事，还望于兄弟能保住我弟弟。”
于晓卿怔住了，他道：“赵帮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么说？”
赵紫依感慨道：“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宁愿当个来去自如的女侠，也不想做这个帮主。可已经做了这帮主，就终有防不到的明枪暗箭。”
于晓卿一时不知如何回她这话，便实话实说：“赵帮主，别的不说，在下不可能保他一世啊！何况你武功那么高，你都保不住的话，我就更难办了。”
“我不会让你一世都绑在他身上。等他那个科举考试考中就行了，他做了官儿，自然身份就不同了。要是他考三次还没中，那你也算仁至义尽了。至于武功，哈哈哈哈，你不用跟我比武功高下。武功高好杀人，医术高好救人。我需要的是你救人的能力。”
“好，在下能做的范围之内，必定倾尽全力，不负所托。但赵帮主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在下并不希望这一诺有需要兑现的那一日。”
“冷啦！进去喝两杯热茶吧。”赵紫依闻言大笑了几声，随即招呼于晓卿进了屋中。
门外微冷的早春风色之中下起了淅沥夜雨，沿着青瓦屋檐打落下来，湿了小院里一地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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