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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雨横风狂三月暮。我自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四章庭院深深深几许。雨横风狂三月暮。我自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吕大石一行策马往西疾驰,过凤凰山脚,经六和塔,很快就进入了富阳境,黑夜行路,又是乡间,倒是没有什么波折再生,近晨天亮后,只是到了高桥,却被一波乡民状持兵执棍拦住。

    "呔,什么人?纵马踏田,停下!"当先一人大喝道。

    "可…是厉天佑…厉香主,我是…方琛,快…快报知圣公,徐海…叛了,投了朱勔……"马上担架上方琛挣扎欲起,弱弱的说道。

    "什么!是方左使,真是方左使!"一群人拥了上来,把方琛围在中间,"啊,左使受伤了,快!去找副担架,马上去见祖军师!"

    乱哄哄下,一群人七上八下的一通折腾,簇拥着方琛担架朝东面而去……

    二吕也是不知所措的被一起带到了一处江边码头,码头上几艘蓬船停泊着,这明教势力在浙西一带果是强大,数十人白昼狂奔,毫无顾忌,别说官府,就是里正社老也不见一个拦路盘问。

    听到声响,乌蓬船里出来了几人,带头的厉天佑大喊道:"右军师,出大事了!"

    "天佑,乱嚷嚷什么?身为香主,几百教中弟子的首领,没个稳性,见到右军师也不先施礼禀告,看我不抽你!"几人中一雄壮短须男子喝骂道。

    "大哥,大哥,天佑知错了,这不是急事么……"厉天佑讪讪定住,显是极畏惧兄长。

    "好了,好了,天润兄不必责怪,天佑爽直,我又是看他长大的,以后知道就行了,以后天佑是要当将军的,可不能火出郎当了,说吧,什么事!"

    "方左使回来了,受了重伤,他说徐海叛教投朱勔这狗官了!"厉天佑挥手叫担架上前,说道。

    "什么!左使重伤,怎么样了,他武功过人,徐海身为朱雀坛主,统管杭州,秀州,湖州三地教务,圣公甚是信任,怎么可能?"厉天润惊的跳船上岸急问。

    而唤为右军师长须白脸中年,则似乎没那么惊诧,反而在听到方琛后,一道凶光掠过,又捊须沉思了…

    跳上岸的厉天润一步冲到担架前,见到面如金纸,又昏迷过去的方琛,转头就朝厉天佑吼道:"快,马上将方左使抬上船,去圣坛找蒲圣使救治,还有方左使怎么伤的?"

    厉天佑闻言一指吕大石道:"是他和方左使一起来的!"见大家一起看向自己,吕大石正了正衣襟,带吕小三上前施礼道:"河北吕大石见过厉大侠!"

    厉天润瞪眼看着吕大石,说道:"吕兄弟可否把所知告之,本教必记厚恩!"

    吕大石见状便娓娓道来,将几日所知俱全告之,但将寺庙众贼来历瞒住未报,其中原委只是因王庆欲结盟方腊,而自己又误打误撞坏了此事,此等江湖人士,怕迁怒于己。

    当听完叙述,厉天润怒吼道:"徐海,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天润兄,此事不知真假,尚顺先行探查,先让天佑手下去发布消息,让有险堂口撒退,至于其他,先回圣坛禀告圣公定夺为宜!"称祖的军师不知何时己在边上,这时插口道。

    "另外,方琛伤势严重不宜跋涉,先就近安置为好!"

    "这⋯方左使留下…恐怕不利恢复,这里离杭州太近,官府势力尚强,有危险的吧?"厉天润提议道。

    "无妨,苟正,你留下保护左使,不得有误……"

    祖军师似乎地位高于厉天润,定了调子,又唤上一名精瘦佩刀汉子,吩咐道。

    吕大石辽国官宦世家出身,对于政争倾轧那是天生敏感,此时那祖军师的一番话语,虽不无稳妥之意,但不念情义以势压之,明显有阴谋的味道……

    "至于这位吕公子,明教多谢公子高义,以后有事,明教百万教众必赴汤蹈火以救!"

    祖军师大义凛然的说了一通明显敷衍的谢辞,那厉天润诚实汉子却不傻,面上有些愧色,及祖军师先行离去,那厉天佑又返回,将一包袱和些许干粮呈上,道:"我大哥让我多谢公子,明教乡村匹夫,无以为礼,区区盘缠干粮相赠,聊表敬意!"说完躬身施了一礼后返身快步而去。

    待明教大佬驾船离去,那唤苟正的汉子带上人,抬着方琛就往西而去,吕大石本欲方琛己安,就离返北地,但祖军师的举止,又让他担心方琛有险,便想了想,还是和吕小三牵马跟了上去…

    吕小三递给吕大石一块干饼,一边自己也狠嚼着干粮,饿了半天一夜,又跑东跑西,早饿了个两眼昏花了。

    "公子,唔…唔,我们回家吧,出来那么久,还踫到杀人放火,夫人要知道了,还不骂死我们!"

    "嗯,我再陪方姑娘几天,等她清醒恢复,我们就回河北!"吕大石搞不清为何那祖军师对方姑娘有何敌意,让方琛伤重时陷入不知危险,他有意探查一番,真不行,就劝方姑娘跟自己回大辽,自家当不怕你南朝江湖客。

    牵马跟着那苟正等人一路走,南方缺马,更少雄骏的辽国战马,明教名头虽大,但大数人都是乡野村夫,几名胆大的腆着厚脸皮凑上来看马,还有句没句的搭腔套近乎。

    吕大石一见,朝吕小三使了个眼色,自己快走几步,上前和那苟正试着闲聊,引开他的注意力,方便吕小三…

    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马又到了一处江边码头,一路闲聊,这苟正虽冷峻,不露半丝明教内幕,但敬吕大石是读书士子,与本地风物,倒是详细道来。

    富阳又称富春,位于浙西路杭州治下,富春江绕城而过,可通睦州,歙州,多山少平地,百姓于矿山开掘,民风彪悍,是明教一大教区,现在码头为鹿山码头,往上可达睦州,现在这里上船,去往江心一处小岛,内有明教据点,有江水隔绝,尚称安全。

    一行十数人,又有担架马匹,渡船不大,所以分数趟运送,苟正欲邀吕大石和其与方琛先行,吕大石给吕小三一个眼色,这小厮也机灵,捂着肚子往岸边苇荡就跑。

    吕大石借机笑骂道:"这小厮,这时候要开船却出恭!"对苟正拱手道:"小子北人,一人乘船在下不放心,苟兄先行,吾待下趟吧!"

    苟正也没在意,抱拳一笑,跃上船头,竟亲自撑杆,只是一杆而下,船如飞箭而驶,神力如斯!

    吕大石不禁赞道:"真好汉也!"

    边上有教众搭腔道:"苟大哥乃我明教外堂八金刚之一,一身横练功夫,天生神力,当年可是横行江上的好汉,后来被祖军师收服,才入了神教,很受教主看重。"

    待船又回码头,二吕四马加剩下三名教徒上船,借三乡巴佬近马参观之机,二吕溜到船尾,吕小三将探得消息一一道来。

    明教自方腊以下,其弟有二人,有一子方天定,为右使,一女方金芝,教中左右军师最重,左军师娄敏中,右军师祖士远,其下又有四大天王,五大供奉,内堂八金刚,外堂八金刚等,另每路四坛,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又有香坛无数。

    最重要的消息是,右使方天定愚钝,方腊不喜,平日颇看重左使方琛,方琛据说是方腊己逝大哥之子,又有传言其乃义子,年少聪惠,师从左军师娄敏中,文武双全,很是受教众爱戴。

    这次方腊派方琛刺杀团练使王正,本无对朱勔动手计划,但朱雀坛主徐海却对朱勔行刺,这徐海又是娄敏中系的大将,此次叛教,势必会引发教中动荡洗牌,而祖士远是方天定的师傅,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吕大石大致己经廓清了脉络,方琛此次必然要背黑锅了,而不论朝堂江湖,政争权斗都是不择手段,你死我活的,估计这祖士远还会搞点落井下石甚至致之死地的事……

    青溪深山明教总坛,大殿内高坐一人,白衣赤带,面目冷峻假寐不语,身后站立两人,其下两边分坐六人,其右列首位之人正是右军师祖士远,其正端坐,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

    其下首一人正侃侃而谈,"圣主,沈寿认为,徐海叛教,致本教数地堂口受损,这还是小事,某之虑是,其后是否还有不轨之人,是否是其一人而已,背后是否有人,教中还有多少心志不坚,心口不一之人,若不细查,对圣教不利,于圣主大业不利!"

    "对面呼的站起一人怒喝道:"沈天王,你什么意思?是,徐海是左相属下,但你别忘了,徐海还是右军师乡党,莫非,你影射二位军师不利于本教?"

    啪的一声,右首又一人暴起怒喝道:"恒逸,你什么意思?右军师忠心圣教,天地可鉴!"

    左首也一人啪案而起,抬手指斥道:"谭高,什么意思?那沈天王又是什么意思?"

    "你们叫嚷什么?圣主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方腊背后一人开口喝斥道。

    "圣主,左护法,祖军师,大家伙话不好听,不过话糙理不糙,出此丑事,总要查个来龙去脉,况且,焉知是否有朝廷暗间混入本教,当严查,先从娄某查起吧。"

    身材黑矮的娄敏中不带一丝感情说道。

    这时一直端坐的祖士远并不接话,而是起身朝上座方腊施礼道:"教主,某尚另有大事告之,淮南王寨主与我结盟之事,被人破坏了……"

    原本假寐不语的方腊闻言突然睁目,脸上闪过一道厉色,沉声道:怎么回事?谁干的?是朝廷么?"…

    富春江中新沙岛,休养了几日的方琛己经可以勉强下床了,但尚虚弱,不知为何,自从前日来了一人和方琛聊过几句后,方琛大反常态,不仅一直不见救他的吕大石,还派人下了逐客令,传令之人大概觉得有恩不报非君子,传话时也是尴尬不己,反而吕大石倒是并无懊恼,而是不理不睬,厚脸皮还呆着不走,倒是吕小三心直口快,一直嚷嚷着没良心,南蛮子……

    这一日夜间天降大雨,方琛卧床烦耐,遂挣扎起身,披衣推窗而望,夜色中大雨滂沱,雨借风势,敲打着木窗摇摆不停。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一首蝶恋花,某原以为只是闺秀高墙深怨,怀春恋春之语,现观之,欧阳相公岂是儿女情长之辈,实英雄气短,壮志未酬啊……圣公,圣教,我方琛忠心天地可鉴,为何如此对我!"言语间两行清泪不自觉流下,那是心愁心累心苦的无奈无助。

    雨夜江心,大浪之中,数艘楼船直奔上游而来,暴雨倾盆下,桨叶齐飞,速度飞快,船头铁甲林立,簇拥着数人。

    "徐巡检,这次若捣了明教富春江贼巢,又是大功一件,朱相公必大喜,以后还要徐大人提携提携熊某啊!"说话者正是朱勔帐下笑面菩萨熊宽,正一脸谄媚的恭唯道。

    "熊兄高抬了,徐某新进,尚需各位大人照顾,何敢专美于前。"徐海并没有飘飘然,反而放低姿态说道。

    他顿了顿又道:"今次得到消息,明教左使方琛,外八金刚苟正及十数贼众正聚于江心新沙小岛,朱都头,熊兄,此次攻击非擒方琛,而是要放他离去,只擒杀其余人等。"

    "这是为何?那方琛在明教地位甚高,擒住他可是大功啊?"熊宽跟徐海相处日久,知其武艺过人,智谋更是一绝,其所言必有深意,但为显其风头,故意惊问道,那水军朱都头一介武夫,更是满脸都是疑问。

    "熊兄有所不知,这方琛文武双全,而方腊亲子方天定又愚钝,不堪大用,教众多寄望于方琛,方腊也有意载培,又得师傅右军师娄敏中支持,远景看好,可你不知,方天定的师傅却是左军师祖士远,祖士远阴险毒辣,精于权术,必不愿居娄敏中之下,某己报之朱相公,某有一计可乱明教三年。现广告地方,谓某乃娄敏中部下,叛教乃因祖士远打压所致不忿,方琛当日念情放纵某离去,此其在教中一罪也,其二,某得旧部暗告,为某事,娄,祖二人己争执暗斗,某加一把火,助祖士远一臂之力,放方琛,杀贼众,让二人相斗更有点料,哈哈,还有更精采的在后头,方琛就是某献策搅乱明教的一味大药。朱都头,等下上岛突袭,令儿郎呼喊,徐海报恩,救方琛!哈哈哈!"…

    "方左护法,左使为与大公子争位而放纵徐海,意图移罪于祖军师,又为不让祖军师大公子提出结盟淮南成大事立大功于本教,,暗自变装潜行杀人纵火破局,这太不符左使平日为人啊?厉某却是不太信,教中有争权不假,可左使一向温厚,对大公子也是恭谦,对教中屡有大功,这不太可能吧?"

    雨夜中一般小船顺流而下,舱内两人盘膝而坐,一人是厉天闰,他正对对面一敦厚中年说道。

    "天闰,垕也不信,某从小看着琛儿长大,他的心性某怎不知,只是徐海之事尚可推敲,淮南之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王庆弟王建亲述经过,又拿出琛儿佩剑,你让圣公怎不大怒,咳咳,我心中也是乱麻一团,只是儿女亲情,也比不上圣教大业啊……"

    借雨势楼船在码头靠下,码头空无一人,几百厢军蜂拥而下,列队后在军官带领下直扑岛中村庄而去……官军本意不在杀伤,而在扰乱,所以上岸便大喊大叫,顿时狗吠声四起,村庄噪动起来,乱成一片,正凭栏愁的方琛听声大惊,门外马蹄声起,门突然被推开了,吕大石携吕小三冲了进来,见披男装的方琛一愣,呼道:"方姑…方,快走,有敌袭!"

    正欲拉着方琛出外,又冲进一人,正是那明保护暗监视的苟正,他沉声道:"官军来袭,不知多少兵马,左使快随我走,往东百丈处有船,快!"说完一把背起方琛就走,吕大石二人急忙也跟上,循路很快就找到了船,待将方琛放下,二吕入坐后,只能多一马可入,顾不得其余马了,撑杆一下,船飞离岸而走,只刻钟便驶至南岸,苟正抱拳道:"左使保重,某尚需去救些教友,再会了!"

    说完又驶入黑暗江中,雨小了,而远处岛上火光渐渐燃大,吕大石将方琛推上马,不顾失神的方琛就牵马而走,只听到混乱的叫喊声和厮杀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