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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送君千里终有别。他日再见何时见。匹马单剑孤独客,同病相怜在旅途。

    第五章送君千里,终有别。他日再见,何时见。匹马单剑孤独客,同病相怜在旅途。

    江流之上,天色渐明,雨虽仍下,但风浪己缓。

    一叶扁舟轻帆卷,两人长身而立船头,远眺半里外火光冲天的小岛,仍依稀相闻大群人影奔走,官军身形屡现,而传来的徐海报恩,救方琛之呐喊,相视而惊。

    "左护法,这…这…"厉天闰看着左护法方垕惊讶不己道。

    方垕也是不知究竟,他突然手指前方叫道:"前面有条船!"只见一条小船飞速驶来,船上一人撑杆而动,正是那苟正。

    命人操船迎上,近前相会,只见那苟正身中数创,鲜血一身,船上还躺着一名重伤教众,方垕和厉天闰齐齐跃上小船,扶住苟正道:"苟金刚,究竟怎么回事?"

    "禀左护法,历供奉,叛贼徐海雨夜袭岛,尽杀我教众,属下无能,力敌不过败走,只救下一人而己,属下甘愿受罚!"苟正跪下说道。

    "苟兄有伤,先起来,那方左使呢?"厉天闰扶起他问道。

    "属下去找到时,己人踪不见!追出去只见有人驾船而走,岸边护船帮众被射杀,只听闻官军呐喊救方琛,不知何故?"苟正答道。

    "左…护法,小的…见那徐海领队,杀人放火,寻人便问方左使何在,护法,要给弟兄们报仇啊!"伤重教徒哭减道。

    伏马而行的方琛只是呆呆的失神不语,当日师傅派人告知,教主因望潮寺之事而大怒,此事虽不是自己所为,但吕兄本是为自救,况且淮人恶意在先,就是自己踫上也是杀之为快。

    唯想不到的是,误打误撞下竟坏了圣教大事,这也无妨,领罪罢了,想不到的是,有人竟借题发挥,载赃陷害于己。

    师傅说了,圣公明里看重自己,实则颇为忌惮,百年之后,焉能传位侄而不于子。

    况又告知惊天大秘密,自己竟然不是方氏子,而是前任教主乔晨之子,乔教主逝前托孤于圣公,圣公收为义子,又假称己故大兄子。

    这次借事发挥,是想明正言顺将自己打落,嘱咐自己快走,自己听了心死,还存有禀明圣公之意,直到官军莫名而来,又呼喊救己,就知自己实在幼稚了,就连苟正救护自己脱逃,也是怕自己愤而自尽,让教众议论,难以坐实构陷,救己,这是要抹黑作实的一刀啊……

    想到这里,方琛顿觉这十八年所谓情深义重,不过虚情假意,所谓江湖险恶,最恶不过争权夺利下的人心难测,禁不住狂喊一声,直吁胸中郁气,倒是吓了牵马的吕大石吕小三一跳……

    "吕兄,多谢你三番四次救某于危难,今某有大难,吕兄再随之恐有性命之忧,想不到当日杭州城外街亭一会,吾之赠语竟应于吾身,大恩不言谢,吕兄,吾至此浪荡江湖,他日有缘,再报吕兄大恩!"说完欲下马而去。

    "方…兄,何必如此,实不相瞒,吕大石乃姓耶律,辽国皇族,随吾去北朝,忘掉这伤心地吧……"耶律大石一把拦扶住方琛,情深意重的说道。

    "对,对,对,我家公子在大辽可是顶顶大名的呢!"吕小三也凑嘴道。

    "想不到吕兄竟是耶律阿保机的子孙,你我相交,本不必理会两国恩怨,然琛毕竟宋人,投于北朝,非吾所愿,多谢耶律兄俱实相告,多谢了!"方琛再次马上施礼道。

    "那好,吾也不强求,这样吧,马匹你带走,这里还有纹银五十两和一些干粮,你也带走,有缘的话,来大辽燕京找吾!"说完一拍马臀,目送方琛渐渐远去不见…

    两浙路明教势力庞大,方琛既己知晓自己沦为权斗牺牲品,南方江湖从明教为号令,那么追杀令刻日即会传遍天下,自己做不出叛教之事,那样的话也是坐实了自己被诬之罪,反正人己在富春江南,索性过越州至庆元府寻机出海,避开这江湖恩怨罢了……

    越州为浙西路治所,为南方大邑,宁绍平原横贯,向为鱼米之乡,为朝廷财赋重地,全境水网密布,人口稠密,文教发达。

    方琛为避开麻烦,决定绕走郯县沿台州境入庆元府。

    身上毒性基本清除了,但徐海那一斧斩在了经脉,毒性入内,损伤右肺叶,每一丹田运气,必引起巨疼,是故十分武艺只余下三分。

    己改名乔琛的少年,先在一处偏远山村休养了十数日,多亏以往行走江湖多地方便,身上正好有伪造的路堪和路引,又学会了江浙数地方言,假借士子游学,寻访浙东唐诗之路为由,在诸暨乡野一处山村休养了十数日,待外伤稍霁后再沿浙东路越州婺州台州处州一线往庆元,一路是山岳绵延的地带,且沿途嵊县东阳民风彪悍,颇多剪径贼盗…

    这日春光明媚,虽山路崎岖,但花香鸟语,骑马缓行,端得是心旷神怡。

    左首群山绵延,右倾溪壑激流,望这壮丽风情,乔琛不禁感叹而语道:"自发蒙始,圣公,师傅悉心教导诗书武艺,吾潜心学而任事圣教,只以为义薄云天,以三尺剑斩尽贪官污吏,以圣教立国,以圣公执政,还天下一个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的朗朗清平世界,可教中争权倾轧,等级森严,平日所见,亦不过如此罢了,这山水如画,往时不知欣赏,及今日,方知江湖之外,天地亦宽!"

    正情长气短之际,前方草丛中忽的窜出三五衣衫褴褛少年,为首一人,貌似十五六岁,长得黑脸阔鼻,颇为矮瘦,手持一柄生锈朴刀,以刀直指大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老子们是五云山五兄弟,小子,把马和包袱留下,留你小命!不然,嘿嘿!"一边故意装作狞笑状一边将朴刀挥舞了几下,身边一帮明显营养不良状小贼或手握柴刀或持竹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瞪着乔琛…

    乔琛一看不禁莞尔一笑,这些小贼一边努力装作凶恶,可双腿的微颤还是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慌乱,看来是一帮饥饿难耐逼着劫道的小孩罢了,不知哪里学的抢劫套路,要真是凶盗,绊马索,放冷箭才是套路,这齐刷刷现身,敢走山路,独闯群岭的人,岂是易于之辈,况且有马,要走你也追不上呀……

    乔琛坐于马上,笑吟吟的对小贼头说道:"如果我不听你呢?"小贼头听了一愣,似乎跟自己设想的不对路,他掻了搔头,想起自己是强盗,举刀吓唬道:"不听,我可就要砍你了,你怕了吧……"

    "不怕,我一点儿都不怕!哈哈哈!"乔琛挪揄小山贼道。

    似乎面子下不来了,为增加威胁,小贼头挥起朴刀就砍向路边一棵小树,崩的一声,锈铁刀大约原本就是某家乡下打铁铺的伪劣产品,竟然没砍倒忒细的树,倒把刀给崩成了两段,这下小贼头傻眼了,拎着半截断刀,又眼睁睁看着乔琛慢悠悠地从后抽出了一把弓,接着搭弓上箭,一箭离弦,正中小贼头面前小树杆,深入半截透树而出,箭羽兀自颤抖不止…

    小贼头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往后一跳,身后几个小孩倒是义气,虽然都吓得半死,但还是围上来把小贼头护在了中间,只是双股战栗却暴露了勇气的不足。

    乔琛故意喝叫道:"我要把贼首抓去见官,你们谁把他绑起来,我就放了他!"

    谁知小贼们却一个个叫道:"小白哥哥,你快跑,俺们拖住他,快跑啊!"

    而那领头的叫小白的小贼头,却一把推开身边护着他的小贼们,冲乔琛大喊道:"老子不用他们绑,你放了他们,任你摆布!"

    说完丢了半截破刀,大义凛然般上前立于乔琛马前。

    乔琛原本存着戏谑之心,但一见小贼们见情危急却仍相互保护,内心深处倒是暗暗赞许。

    "好,抓你见官太麻烦,索性一箭射了你,你如果逃闪,我就杀光他们!"乔琛说完又抽一箭拉弦急射而出,小贼头居然真不避闪,紧紧闭上了眼睛,只是嘴里吓得大喊道:"啊…"

    那些小贼众居然群起冲上前,有想护住小贼头的,有挥舞柴刀想和乔琛拼命的,只是不曾想到的是,那一箭却是射在了小贼头脚下而己…

    "好,好,好,想不到你们情深如此,竟可为彼此不顾性命,多少所谓江湖义气,和你们一比,真是不值一提!"乔琛感慨不己,收弓下马,走到小贼头身前,拔起地上的箭,连连称赞道。

    众小贼一见剧情反转,一时转不过来,倒是小贼头机灵,忽的跪下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俺们也是实在饿了,没法子才学着截道的!"

    又朝其余小贼呼斥道:"还不跪下谢过大侠!"

    望着跪了一地的小贼们,乔琛说道:"为何小小年纪沦为盗贼,家中长辈呢?都站起来,你,叫什么?你说。"指着小贼头问道。

    "俺叫陈小白,今年十五,台州人氏,年初海贼镇四海掠岸,俺们村的人躲贼迁到府城一带,不料路上遇到镇四海,被掠为奴役,镇四海激战官军败于黄岩外郭,亲人都死了,俺们逃到山里没人管又不敢回家,平日里靠挖些野果野菜度日,这几日实在没啥吃食,受不住饥,大着胆子想掠些路人财货换些米粮,大侠,俺们以后不敢了!"

    "镇四海徐老七?那不是去岁圣公刚招揽麾下的明教新任浙东路青龙坛主么?师傅娄军师还说此人乃是海上大豪,手下战船上百,壮士千余,义薄云天,是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圣教有了此人,水军战力大涨,来日举事反宋,更是平添三分助力!如今看来,不过海寇流贼,什么英雄,杀戮无辜百姓也叫英雄?"乔琛心中怒斥道。

    望着这些失去亲人沦为孤儿挣扎求存的贫苦少年,联想到自己也是孤儿,又被原本视为家的圣教无情抛弃,莫名同病相怜下,方琛油然生起一股同情,他说道:"愿意跟我一起浪迹天涯么?如果不怕生死,不怕苦,就跟我走,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们再捱饿受欺!"

    陈小白一天大喜过望,急忙招呼同伴们一起跪下,大声说道:"陈小白,程保,赵二航,章小胖,凌老四,愿奉公子为主,生死不渝……"

    一一扶起几个新收的小跟班,乔琛连说几个好字,又道:"先随我寻一市镇换些干净衣物,搞些吃食,休息一日,再雇辆车去庆元府吧!"

    陈小白知晓前方十里山下有座小集镇,过去市镇三十里就是庆元府余姚县,一群明是山贼实则乞丐的在镇上吃饱喝足换了干净新衣后,个个精神抖擞,满满的都是幸福和喜悦。

    其中居然还有一个女孩,叫章小胖的瘦白小姑娘,能在海贼官兵乱战中活下来,也全亏了陈小白一帮朋友的互帮互助分不开的。

    大宋经济繁荣,道君皇帝即位不久,颇有励精图志之感,正月令河东河北陕西各钱监铸当十钱,二月罢京西钱监,以解铜料不足之急,又罢河北河东京西夹锡钱,恢复铜钱成色,又查方田法之弊,并招山东饥民为厢军,消民变之患。

    地方上民心稳定,国势如日中升。

    乔琛身携盘缠五十两足色银,白银不能流通使用,但可兑换,每两可兑铜钱一千二百文,合制钱六万贯文,宋八百文为一贯,总计七十贯又四百文之臣,以大观年购买力,可买耕牛十头或南方驮马二匹,或置上田十亩,乔琛又另买了朴刀一把,哨棒三根,自己惯用长剑,但精钢剑不是普通地方可打造的,所以另买了一柄寻常铁剑,又买了些路上吃食,合计共花了三十贯不到。原本想雇辆大车去余姚,没想到连问了两家车马行,居然没有一家愿意去,问了下原委,竟是镇四海徐老七黄岩战败后,不甘吃亏,又邀了闽地两大海贼郭龙王,卢大鳌相约掳掠庆元市舶司,此次拥船三百,海寇七千,真是杀气腾腾,惊动了温台庆元三地,沿海百姓四逃,各县固闭,一日三惊,风传徐老七部千人己登陆台州北境,一路深入到了余姚境内,现在谁还敢去那送死……

    乔琛原本明教大豪,武艺胆略俱是过人,徐老七一介海寇,伪称豪杰,当不在他眼里,只是群少年除了陈小白,其余俱是不通武技,若踫上了大队海寇只怕危险。思虑再三,为安全起见,还是决定在此名为横湖的小镇待几天,及海寇退去,再上路。

    乡村小地,民风质朴,寻了家农居,说了来由,愿以每日五十文租一偏院,憨厚的老农欢喜异常,连连招呼老伴烧水做饭,乡下贫苦,一年到头耕作刨去种子国税,只是勉强温饱,但现钱极为少见,五十文那得贩卖五十枚鸡子才有的钱,现在一日五十文,听这年青公子之意,饭食另加三十文,那可是天降的好处,巴不得住得天长地久些。

    乔琛待安顿下来之后,召集众少年至院中空地,道:"今无奈停留在此,你们当听我安排,每日卯时起床,习武一个时辰,朝食后一个时辰读书识字,午食后复读一个时辰,再习武一个辰,夜间加一餐,不过我考核不得食。"

    众少年是吃苦挨饿过的人,都十分珍惜眼下生活,当下齐齐应诺……

    每日依规而行,乔琛教授所学上乘心法大云光明经,又购买肉蛋补充众少年消耗,众少年也是个个努力不懈,乔琛经史学术师承娄敏中,娄敏中景仰神宗朝关西大家横渠先生张载,平日多研关学经义,乔琛深受影响,也是关学倡者,他特意于房中挂一字幅"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时间转眼过去了十日,少年们天资都不错,文武两道进步飞速,个个精完气足,一改瘦弱模式样,字也识得了二三百,普通文书己可读阅。

    乔琛一边为师,一边也在酒馆,商行,车马店打探外界消息,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只传闻朝廷己派官军前往征剿海寇,不日定可灭之的议论,而海寇具体去向却无人知晓,只道被官军赶入海上,又马上太平了云云,唯一的确切消息是,明教对自己开了格杀令己经传遍了江南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