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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敌计,老卒有谋。谨而慎,辽将误机。野岭血战无视死,结义兄弟同日亡。

    第五十一章阻敌计,老卒有谋。谨而慎,辽将误机。野岭血战无视死,结义兄弟同日亡。

    乔琛的记忆随着身体康复,己经回复了许多,但记忆节点就卡在程卓之杭州牛田村相救前,往后则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和大黑驴,雏隼,狗崽,一起来到了山下溪泉,大黑驴见到清澈溪泉兴奋的嗷嗷几嚎,一个纵身就飞扑了下去,溅起了大片水花,把乔琛和狗崽淋了个落汤鸡样。

    它恶作剧得逞,露出驴笑,见乔琛作势要教训它,四蹄划水,远远的游了开去。

    乔琛其实也不生气,有这么只活宝驴也蛮有意思的,仿佛身边多了个调皮捣蛋的小童,宠溺更多过厌烦。

    小雏隼自己用喙和爪在剥落血痂,乔琛也脱去衣衫,露出精悍身体,趟入水中,一边清洗一边给狗崽打理,小狗崽还小,有点怕水,紧紧伏在乔琛肩膀,任由乔琛轻轻给自己疏理身体,舒服的小嘴哼哼叽叽。

    阳光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金色一片,乔琛更惬意这难得的时光。

    轰…一阵巨响,天摇地转,大黑驴悴不及防,被掀动的水花呛了一大口,狼狈地飞快划水逃上岸。

    乔琛也被惊了一下,顺着声响远望,西边腾起一阵烟尘,目测大约三十里外。

    大约三日前,断后向家族兵终于等到了辽军追兵先遣队。

    向二紧盯着搜索追击而来的辽军,大约二百人在军官指挥下,正谨慎的观测风险,先行一队五十人挺矛驻枪,持着盾牌,正慢慢往山上而来。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向二转头望了下凝气伏身的向三,两人对望点头,向二突然大喝,"抛石!"。

    十名老卒齐齐起身,推下早就准备的大石,十块磨盘大山石顿时轰隆隆翻滚着冲向上山的辽人。

    悴不及防,七八名当先汉儿军士卒被大石碾砸,裹胁着一起继续翻滚而下,又波及了后阵几人。

    趁空隙,几名老卒潜行左右,点燃枯枝,燃起烟尘以作疑兵,此战不在于杀伤多少敌人,而是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汉儿军指挥黄大雷,也是久历战阵的宿将,在避开山石的同时也在评估敌方实力。

    落石不多,证明敌人手不多,左右有烟尘燃起却无动静,应有伏兵,但也不会太多,现在本军挫了士气,死伤了十余人,追击至此也颇劳累,先暂退,再作打算。

    于是黄大雷下令先撤,整军后再攻。

    见辽军将领谨慎,率军先撤下山整顿,向二禁不住松了口气,一番布置,总算让多疑的敌将没有选择强攻,凭自己这十人,怎么也挡不住二十倍之敌猛攻的。

    现在这一退,起码又多争取了一两刻钟,临敌再厮杀,可为八哥儿他们得多些时间,脱困希望更大些,损失也好少一点儿。

    向二背靠山石,取出一皮囊,对嘴猛灌一口,又丢给身边向三,向三接过一嗅,大喜,长鲸吸水一口后道,"二哥,你终于舍得喝八哥儿送你的那宫中御酒了?都藏着掖着几年了,还说要留着给你家大孙子喜宴用,想不到今次竟带出来了?"。

    见盛酒皮囊在那帮老兄弟手中传递,向二转回目光,说道,"你二哥就一孙子,身来柔弱,若不是八哥儿日常照掖,帮衬,光这药钱都愁死你二哥了,现如今又给咱大孙张罗了门亲事,你也认识,就西大街开食摊的冯家,冯家那蓉姐儿,某瞧着也中意的紧!"。

    向三糙脸也泛起笑意,从衣内掏出两块胡饼,递给向二一块,自个儿边嚼边说道,"八哥儿是咱老兄弟们看着长大的,他娘亲是胡姬,出身不好,大娘子眼瞧着不顺眼,当年内院传闻,大娘子曾着人要转卖了八哥娘亲,若不是正怀上了八哥,这事可悬,八哥出世,没少挨白眼,吃尽苦头,主君又碍于大娘子,对八哥儿也少有怜爱,这孩子就跟着某等糙汉长大,自小懂事仁爱有礼,长大后又孝顺某等,真如某等儿孙一般无二。"

    "是啊,某等就是他的至亲长辈般,护他平安,不正是某等心愿吗?八哥儿家大娘子和靖哥儿,琴姐儿,可不能没有八哥儿啊!就是某等老兄弟屋内,有八哥儿在,某纵死也心安哪!"向二长吁了口气,说道。

    老兄弟们频频点头,都为赞同,向八仁义,在向家有目共睹,虽是庶子,但里外仆役家兵,人人敬之,都有受其关照,主君虽喜,但大娘子深恐主弱枝强,嫡庶相争,借此向家再兴大事,以大义名份,将向铭推出牺牲,又将众多拥护者连带,意图很明显但又无法驳斥。

    每个大家族,几乎都存在这种现象,只是有些嫡脉强大,庶支甘受支配,或处事公允,众口无言。

    但更多家族就存在很多阴暗龌龊了,内宅妇人相斗,狠毒险恶不亚于朝堂,战阵。陷害,捧杀,投毒无所不用其极,向大娘子所为,已经甚为平和了。

    在这夏末山岭,千年前汉匈对峙的胡汉前沿,老军汉们享受着最后的余晖,向二闭眼感觉阳光,甚至几只飞舞在眼前小虫也任它停驻。

    "我挂念我死去的婆娘啊!"向二突然间想起了逝去二十年的妻子,那张朴实善良的脸都快模糊了。

    山下鼓声响起,辽军终于进攻了,黑压压一片,上山后散开,举起大盾,吼吼的缓缓压上来。

    "老婆子,都快记不得你了,下去黄泉不会找不着你吧?都二十年了,说不得你也早忘了某了…"向二还在喃喃自嘲,说着战前最后番话。

    "山上的宋人,尔等快快投降,免得落败身死,在这荒郊野岭做了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归不了宗祠,我家详稳说了,投降免死!"一名嗓大辽军扯喉劝降。

    "去你娘的,你三爷给你吃顿石头饭堵上你张狗嘴!"向三大吼,又是一通大石滚下。

    辽军有了提防,队型又散开,除了两人倒霉,并无什么大损伤。

    黄大雷命人擂鼓,嗵嗵声响起,汉儿军齐齐发喊,亡命似的加快速度,仰攻而来。

    时间仓悴,山石准备并不充分,三轮过后,辽军拼着死伤十余人,终于攻到了二十步前,狰狞的相貌,刀尖的反光都很清晰了。

    "射…"向三端弩听令,三名老卒发矢,顿时射翻三人,辽军一阵慌乱,向二趁此机会,猛然跃起,带上六名老兄弟,三枪三刀盾,组成三个阵,他居中,配合着杀了出去。

    "杀…"历经几十战,从军数十载,交手党项,吐蕃,契丹,山贼,水匪无数次的向氏老卒,如猛虎下山,瞬间杀死四五名敌军,白须飘飘,葛衫飞扬,大宋当年精锐老当益壮,廉颇老矣,然气势不减。

    血在溅,刀光飞舞,长枪翻动,七名老卒竟生生压住了上百辽军士气,恍如天神般的老卒,如飞将军李广在世,让胡虏,让这些汉儿魂飞胆丧。

    趁机上弦的向三几名弩手,又发射了两轮劲矢,其中向三还射杀了一名前敌军官,搅乱了敌前指挥。

    黄大雷见势不利,大怒,他也看清楚了,山上统一共不过十人左右,还皆为白发老兵,这让他如何丢得起脸,狂吼下令道,"传令,后退者斩,背后中伤者斩,两刻后不胜,皆斩!"

    汉儿军皆恐,军令己下,只能向前死战。

    左冲右突,向二七人势如猛虎,但势单力薄,终不可久,很快,身边老兄弟一个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一人独臂执盾,还咬牙紧护其侧。

    一柄大斧击碎大盾,执盾老兵喷出一口鲜血,飞扑而上,意欲抱敌同归于尽,却被数支长矛半空扎住,鲜血淋撒艳阳照耀下,血红一片。

    "向六!"向二大吼,长枪一扫,逼开围敌,就要抢下尸体。

    一柄长矛迅捷无比的扎向后背洞开的向二…

    "二哥小心…"向三抛了弩机,抄起单刀就冲了上去,一刀拦住了长矛,却被两柄大刀砍中,一刀腰间,一刀左臂。

    向三忍痛怒吼,暴睁双眼,白须立起,势若疯虎,吓住了那两名偷袭辽军。

    一刀砍下一人头颅,又返身不顾刀枪加身,生生扑在另一辽军身上,横刀在其颈间,用尽最后气力,全身压下,刀刃一点点切断了敌人咽喉血管,血水顺着刀刃汩汩而流,敌人还未立时毙命,惊恐着双眼,嘴里呛着,喷着血水,片刻后终于死去。

    向三也被辽军刀枪加身,砍成了肉泥。

    "老三…"向二哭喊,这是几十年交情的兄弟,真亲如一人,为救自己殒命当场,死状惨烈,他狂怒了。

    当年幼时结拜,学那江湖豪杰义结金兰,向二向三躲在宅中树下,偷偷燃香,互唱名帖生辰,结成异姓兄弟。

    "二哥,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所有的老兄弟们都已战死,辽军上下,对这些老卒心中也是万分敬佩,一时竟然停下了攻击。

    "老汉,降了吧!徒死无意!"一名军官善意劝道。

    浑身浴血,背靠一棵歪树,勉力驻枪站着的向二轻蔑一笑。

    他奋起余力,朝着四面敌军哈哈大笑起来,从怀中摸出一支火折,山风吹过,火折迅速自燃。

    "不好,快退!"辽人军官大惧,返身就逃。

    火折落地,早就撒了火药硫磺的地上,铺了许多干草枯枝,还倒了几罐火油,一遇火,立时腾起烈焰,四下漫延开来。

    一些逃跑不及的辽军,被火焰围困,在哀嚎中逐渐被吞噬,另一些逃跑不慎,滚下山活活摔死。

    烈火中,向二须发衣服皆燃,但他浑不知觉般慢慢蹒跚走到向三尸首旁,缓缓倒在边上,伸手紧紧抱住向三尸体,低喃道,"三弟,哥哥来陪你了…"。

    望着熊熊大火的山上,以及损兵折将,伤亡四五十人的前军,黄大雷气极而吼,连斩三名撤退士卒,在副将劝阻下,才稍稍平息下来。

    那火光腾起的浓烟,在十几里外都清晰可

    见,向铭知道,二叔他们己经壮烈牺牲了…

    向十二默默出列,身后九名老兄弟也无言而随,现在该是他们的时刻到了。

    老兄弟们注视着他们,也是一样的无言肃穆,兄弟先行,同袍亦在后,唯愿黄泉聚会,仍是兄弟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