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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新世界

    后院厨房里早就亮起了灯,教引嬷嬷也已经又开始了每天对厨娘们的呵斥与责骂。今年冬天特别的冷,一入冬,天上就总是簇拥着厚厚的乌云,可除了刺骨的冷风与如针的微雨,一直都不曾下雪。后院房顶上随时都蒙着一层乌青的光泽,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霉猪油。厨房后面的哨塔上站着两个金袍子,一个不停的呵着气,搓着手;一个不停的抱着胸,跺着脚。

    青杏躺在软绵绵的鹅毛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壁炉里的炉火已经熄灭,只剩了几截半红半黑的木炭,还微微散发着一点温热。房间里也还不算冷。看天色,云虹公主应该还没醒。对面床的红梅睡得像头猪,张着嘴,发出“呼哧夯哧”的呼噜声。黏糊糊的口水浸在枕头上,已经湿了一大半。

    青杏有点嫌恶的转过头,窗外的金袍子已经开始交班。终于换了两个人来呵气搓手,抱胸跺脚。现在轮班的两个人,一个是长夏家的绿荫,一个是清秋家的红藕。两个人都是刚刚才满十八岁,一个在年初被盛夏家举荐,一个月前被秋声家举荐。绿荫已经通过了剑试,拿到了他的第一把金柄剑。他很是为此得意,不管什么时候,都把长剑挂在腰间。

    其实这肯定很不方便。青杏已经在想他上厕所的窘状了。但这时候他还是挺潇洒的,干净的脸面,笔挺的鼻子,看起来神采飞扬,如果不是肩头披撒开的金色大氅,简直就像个得意洋洋的子爵大人。红藕远没有绿荫这样好看,虽然他个头和绿荫一样高,但他长着一张圆溜溜胖乎乎的肉脸,眼睛还小,又是浅金色的头发和眉毛。隔得远,一眼看过去,那脑袋简直就像个毛茸茸的大桃子。

    “噢,不,又在偷窥未来的骑士了!”不知什么时候,红梅已经睁开了眼,她脸面狭长扁平,颧骨低,下颌内收,眉骨偏偏还凸出来;因为没还没梳洗装扮,眉毛没画,腮红未着,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好像昨晚临睡前洗了脸,把五官都洗掉了颜色。然而她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子看起来有多瘆人,一直在朝青杏挤眉弄眼——“要不要让姐姐替你去告诉他得了。天天这样偷偷的瞧来瞧去,可瞧不出一个骑士夫人出来!”

    青杏笑嘻嘻的伸了个懒腰,抓起床头置物柜上的围裙,捏成一团,朝红梅扔过去——“行。你去罢。”红梅噘着嘴,把围裙扔回来,开始满床找她的裹胸。青杏对她的这个习惯一直感到匪夷所思,临睡前脱下来的衣服,她从不折叠收拾,也从不整整齐齐的放到床头柜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她总是朝床上乱扔,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半眯着眼,满床摸索。

    但红梅从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她可不是公主,没有必要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一丝不苟。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到处翻找衣物。在穿裹胸的时候,她发现红藕偷偷的在朝这边打量。她马上故意吸气,让自己的腰身看起来更纤细一点。青杏就像红梅肚子里的蛔虫,对她的一举一动全都了然于胸。她马上“啧啧”两声,一边开始不紧不慢的穿衣服,一边对红梅打趣——“背挺直。两臂夹紧。”红梅“呸”了一声,故意提了提裹胸的带子,一脸的得意——“得了吧。够大了。不用挤。你也是的,晚上干嘛不关窗帘!”

    青杏哼一声,瞪她一眼——“你可比我晚上床!你也有手!你干嘛不拉窗帘!”嘀咕声中,已经穿好衣服,急匆匆的跳下床,披上一张羊毛丝绵混纺的毯子,趿上一双斜纹布厚棉鞋,拉开门就望楼道跑。红梅没她利索,又还要打扮,连她的背影都追不上。

    青杏“咚咚”作响的一阵小跑,很快就到了备事房。备事房在二楼的角落,跟别的房间不同,这屋子没有壁炉,也没有暖炉子,特别的冷,平常这个时候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人。但今天青杏一推开门,就被吓了一跳。两个教养嬷嬷已经坐在了长桌的两侧,长桌的上方则坐着大嬷嬷。

    听见推门,三个嬷嬷都回过头来,大嬷嬷瞄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眉。右边的教养嬷嬷却站了起来,把青杏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你是公主的侍女,怎么穿得像个酒馆里的女招待!这也太随便了!你的头巾呢?你的衬裙呢?你看看你的头发!我的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连头发都还没梳!”这个嬷嬷是初春家的夭桃嬷嬷,十几岁上就守了寡,独自带着个女儿过活,她女儿比青杏略小一点,听说长得非常美丽,现在在重山伯爵家做侍女。

    青杏听见责备,赶紧带上门,向三位嬷嬷行了屈膝礼,毕恭毕敬的道歉——“对不起,嬷嬷。因为天冷,陛下让公主的老师晚两个日时过来。公主本来就喜欢赖床,这下起得就更晚了。所以,我们也偷懒多睡了一会儿。”夭桃嬷嬷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遍青杏,显然对她的解释非常的不满——“陛下让老师晚来两个日时,可没有让公主晚起床两个日时。老师还未上课,公主也可以早点起来,或者复习,或者预习,总能做点有益的事情。年轻姑娘,不能总赖在床上。贪吃贪睡,没准儿会长成个大胖子。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青杏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用手将头发捋了两把,从围裙里找出兜帽和红绳子,三两下就捆扎得结结实实。夭桃对面的教养嬷嬷仔细的看了一会,放下手里的一把纸片和羽毛笔,对青杏微微点头,微笑着跟她讲话——“我看你挺利索的。平常应该也麻利。是个好姑娘。就是有一点。你也太素净了。你是公主的侍女,平常要跟着公主到处行走的,到底也是皇家颜面,太朴素了。既没有什么饰品,又没有怎么打扮。这可不太像样……”

    这位嬷嬷是春暮家的秾李嬷嬷,她曾经是皇帝的奶嬷嬷,按照旧制,在皇帝加冕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被赐给了封地和封号。可她不愿去封地生活。听说她丈夫既是酒鬼,又是赌鬼,赌输了就爱喝酒,喝醉了就爱打人。可他一年之中,除了四位至高女神的礼拜日,都是要赌的。

    她话还没说完,备事房的房门就被撞开了,红梅嘻嘻哈哈的冲了进来。一进屋,她就扑到青杏面前,欢天喜地的朝她叫喊——“他朝我挥手了!”话出口了,才突然发现屋子里还有别人,她也被吓了一跳,脸红红的,有点不知所措。夭桃嬷嬷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接过了秾李嬷嬷的话——“她倒是打扮得很精致。一点也没丢了皇家的颜面。”

    大嬷嬷听见了夭桃嬷嬷的讥诮,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红梅。她脸面粉白,两腮娇艳,眉毛画得又细又弯,看起来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她戴着金丝流苏珍珠耳环,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雪白的一截颈项,整个人又高贵,又迷人。如果不是胸前的围裙,谁会想到她是个侍女呢?

    大嬷嬷可不是一般的嬷嬷,她是天宇神庙的祭祀修女,离主祭可就只有一步之遥。她出身平民,是水桥城凛冬家族的从族严冬族的人,从出生起,就被父母送去了天穹神殿。她的名字还是神圣的教皇大人取的,叫做暮雪。听起来就格外的圣洁与庄严。

    红梅被大嬷嬷看得有点惊惶,下意识的把背驼起来,两手捏着围裙,慢慢的退到青杏的背后去。夭桃嬷嬷叹了口气——“这里的教引嬷嬷应该打手心了!一大早去吆喝厨娘,却放任侍女睡得天昏地暗!都这时候了,公主的洗脸水都还没着落!”感慨完了,一脸不高兴的坐下去,拿起长桌上的一本软面纸册子,随手翻开,一边看,一边故意装得漫不经心的吩咐青杏红梅——“行了。去准备公主起床吧。把海棠嬷嬷叫过来。喊了这么一早上,她的嗓子也该哑了,过来喝口水。我们还有重要事情商量。”

    她手里翻的,是公主房里的侍从人员清册,从教引嬷嬷到厨娘,从近侍侍卫到近侍侍女。青杏瞄了两眼,心里有点忐忑。海棠嬷嬷已经不止一次的威胁过她,说她懒惰——“一个连眉毛杂毛都懒得拔的人,还会管庭院里的杂草吗?学着自己收拾,不然,总会有别人来收拾你。”青杏觉得海棠嬷嬷既无聊,又无趣,实在令人厌恶。但她是嬷嬷,是公主的贴身总管。所有的仆人都得对她低声下气。尤其公主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什么都听嬷嬷的安排。

    青杏侍奉的是云虹公主。她和皇子新晴是双胞胎。他们的出生是举国上下讨论的趣事。那一年,连着下了几个月的暴雨,朝天山上的天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山洪。一直到金日与银日交替那一天,按照惯例,皇帝与皇后要去朝天山太阳神殿祭祀太阳女神。因为皇后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皇帝打算独自一人举行祭祀大典。但皇后担心这对女神不敬,坚持出行。在去祭祀的途中,山洪爆发,皇帝和皇后都被冲进了洪水。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滔天的洪水,翻涌的泥石,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难逃一死。可没想到的是,他们被洪水冲到了太阳神殿的祭坛。两个人爬上了太阳女神石像的手掌。在女神的手掌里,皇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暴雨停了,天放晴了,山洪也平静了,湛蓝的天空挂出了七色的飞虹。黄日与红日光华黯淡,远远的挂在云端,金日与银日并肩闪耀在高空。

    皇帝劫后余生,又迎来了皇子与公主的诞生,他感谢天穹四位女神赐予的奇迹与幸运,为皇子取名新晴,为公主取名云虹。在教皇册封的时候,为皇子赐封号为幸运,为公主赐封号为奇迹。

    只是云虹公主虽然有个奇迹的封号,但她并没见得比别人多出几分奇迹。她从六岁开始接受天穹神殿司铎的单独授课,经过四年的学习,很显然,她对成为一个高贵的公主一点兴趣也没有。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通通都叫人非常失望。鲜妍的花朵,高雅的音乐,都不能让她感到愉悦,繁琐的礼仪,冗长的头衔,都让她感到厌恶。到目前为止,人们发现,似乎只有各种各样的宝石才能让她高兴起来。

    她喜欢各种各样的宝石,她的帐幔是由金线串成的宝石帘子。只有在叮叮当当的宝石撞击声中,她才能睡得安稳。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议论纷纷,背地里称呼她为虚荣公主。但青杏不这么认为。她侍奉公主已经有四年了。她看得出来,公主只是单纯的喜欢透明而好看的石头。她并不在意那宝石昂贵与否。

    听见嬷嬷的吩咐,青杏朝红梅眨巴了两下眼睛,红梅立刻会意,叮叮咚咚的跑了出去,转下楼梯,去了后院。她心里不自在,又有点害怕,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出门的时候甚至都没跟三位嬷嬷行礼。青杏看见夭桃嬷嬷撅着嘴,感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冒犯,秾李嬷嬷只是微微摇着头,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青杏向三位嬷嬷行了一个屈膝礼,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轻轻的带上门。关上门以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偷偷的贴在门上,听三位嬷嬷到底在讨论什么。夭桃嬷嬷把花名册重重的扔在长桌上,非常气恼的说话——“我看这个海棠.晚秋很不像样。把这些人都骄纵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侍卫对我们进行盘问!没有一个侍卫要我们出示通宫令!都这个时候了,厨娘还没烧好热水!更别提公主的早膳了!两个侍女一个蓬头垢面,一个浓妆艳抹,成什么体统!公主跟着这么一群糊涂蛋,能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