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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程

    这张照片上的方子敏应该也不过二岁大,方大勇穿着破旧的工作服坐在一个花坛上,方子敏坐在方大勇的腿上,手高高的举起,笑得脸上出现深深的酒窝。

    方大勇侧着头,看着方子敏,眼神里说不出的喜欢和疼爱,两只粗糙的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方子敏,生怕孩子有个闪失。刘爱国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心里有了一丝触动,他转头对小丁说:“拿着这张照片问问刘娟这张照片的背景。”

    方子敏再次坐到审讯室里时,眼神不像第一次那么灵光,显得有些呆滞,能看得出,这几天他一定没有休息好。

    “方子敏,给你看一段录像。”还是小丁主审。

    录像是方子敏六岁时方大勇和刘梅一起给方子敏过生日的录像,录像里懂事的方子敏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惹得方大勇眉开眼笑,直夸自己的儿子唱得好,还问儿子以后想干什么?方子敏天真的说,“我也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手艺人!”,

    方大勇没想到方子敏会这样崇拜自己,眼里竟然含着泪说:“子敏,你是爸爸的骄傲,爸爸有你真的知足!”方子敏看着录像,忆起当时的场景,方子敏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脸可以侧到另一边。刘爱国猜想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脸上的情绪。

    “方子敏,再给你看一张照片。”

    小丁拿出刘爱国指定的那张照片,“我特意问了你妈妈,这张照片是在你家老房子前面的花坛拍的,当时你才一岁半,你爸爸方大勇刚参与干完一个工程,又接到另一个活,马上就得走。

    可是方大勇太想自己的儿子了,一直抱着你不愿意离开,后来想到拍一张照片吧,这样在外面干活也能经常看到儿子。”

    方子敏看了一眼照片就又侧过身去,小丁的话说玩的时候,方子敏的身体开始有些抽搐。小丁还想要说什么,刘爱国拦住小丁。

    过了很久,方子敏抹了一把脸,说:“我可以见见我妈妈吗?”小丁转头看看刘爱国,刘爱国想了想,虽然现在让母子见面有可能让本来已经动摇的方子敏又改变主意,但刘爱国还是点点头。

    刘爱国和小丁回到隔壁房间,透过单向玻璃盯着刘梅母子。“妈”,方子敏一直抑制的情绪看到妈妈时瞬间爆发,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妈妈肩上失声痛哭。

    “子敏,不要难过,妈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一身的病,活不了几天了,你就放心的让妈妈去吧。你只要答应妈妈,以后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保佑你!”

    “妈妈,我不能让你去死,更不能让你代替我去死。妈,我决定自首了。”

    “不行,子敏,决定不行,你不要干傻事!”刘梅哭着拽着方子敏,见方子敏摇着头,她急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子敏,妈妈求求你了,不要因为我们害了你的后半生!”“妈”,方子敏也双膝跪地,“妈,是我犯了错,爸爸终究是我的爸爸,我失手杀了他,杀了生我养我的爹,我即死难赎啊,妈妈,如果你也因为我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方子敏和刘爱国重新面对面坐在审讯室里时,刘爱国的内心稍显沉重。当他听完方子敏和刘梅的对话时,他领悟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刘警官,丁警官,我全说。我的父亲方大勇是我失手杀死的,毛头也是误杀的。虽然都不是我故意要杀死他们,但确实是经我的手他们才没了生命。我应该承担这个后果。”

    “说说案发经过吧,还有你为什么杀人?”小丁严肃而沉重的说。“嗯,我爸爸从我上高中开始对我和妈妈就越来越不在意了,我上了大学,可以照顾自己了。可是妈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没有经济来源,我忙于学业也没能力供养她,她身上的病越来越多,尤其是胃病,折磨她这么多年,看着她越来越消瘦我很心疼。可越是心疼我妈,我就越恨我爸,我不理解结发夫妻为什么可以这么冷漠?直到我有一次跟踪我爸,发现他在外面竟然还有一个家。我当时就想冲过去把那个家砸了。我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悄悄的离开了。我知道他跟那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所以他不需要我了。我爸把赚来的钱基本都拿给了外面那个家,剩给我们的只是一个零头。我看到过我妈跪下求他,他才会再多给一些……”

    方子敏说到这儿身体开始抽搐,他痛苦的用手捂着额头,挡住半张脸。

    刘爱国看着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难过得如一个孩童,他能理解他和他的妈妈在他的父亲面前曾经是多么的卑微。

    “你是怎么知道你父亲方大勇并没有把钱输在赌场?”,刘爱国等方子敏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问道。“因为我去过他那些赌场。”,“当时我跟妈妈一样,都以为我爸是把钱都输在了赌场,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去赌场,我想如果再看到他在那赌,那我就陪着他赌,看他是不是还是死性不改。可我去了傻眼了,他坐在旁边,只是看着。我当时躲在门口,看着他足足在那坐了三个小时,然后就回他那个家了。我没想到他为了能赌我们的嘴,他竟然宁可背着赌鬼的恶名,这远比我看到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更让我愤怒!”

    “方大勇的这些情况你跟你妈妈刘梅说了吗?”

    “没有,我不愿意再刺激她,加重她的病情!只是告诉她,以后不要管我爸了,我会尽快赚钱,养活我妈妈。”

    “后来我就很少跟他说话,因为住宿,也很少回家。29号那天,他应该是两个大活都结束了,妈妈说准备两个菜,让我到赌场去找他,让他回家别再赌了。这次去,他真的在赌,不但赌还借了十万的赌债。但是他只输了一万,就拿着钱走了。我跟着他到了他的工作室,等他进去我敲门,他给我开了门……

    方大勇见是方子敏惊讶的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方子敏走进屋内,环顾四周,他和妈妈都不知道方大勇还有这么一间工作室。

    “我妈让我来找你吃饭,我从赌场跟到这儿的。”

    “你回去吧,今晚不回家。”

    “你是不是要去你的小老婆家?”方大勇更加惊讶,他一直以为他做的很好,方子敏和刘梅都不知道丛娟和孩子的存在。

    “为什么借那么多钱?”方子敏盯着方大勇问,方大勇显得有些疲倦,“我要重新开门店,需要本钱。”

    “还是为了养你的小老婆和孩子?”这一次方大勇倒是坦诚,“是,因为孩子要上幼儿园了,需要很多钱。”

    方子敏没想到方大勇就这样承认了,这是要逼着他和妈妈承认他有另一个家的这个事实吗?

    “你还是人吗?你不给我妈看病!把钱拿来养另一个家!现在还借了十万外债,还说拿这个钱继续养你另外那个家,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债是要我妈妈跟你一起背?你还有良心吗?”

    方子敏刚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记耳光。从小到大,方大勇从没对方子敏动过一根手指头,尽管后来不管不问,但父子两也是相安无事。

    “滚!我不欠你什么!轮不到你在这儿教训我!滚!”

    所有的屈辱、愤怒都冲上了方子敏的脑海,他要为他妈妈出气,他顺手拿起工作台上的壁纸刀向方子敏挥去,一下两下……,壁纸刀很快,方子敏的每一刀都划破了方大勇的皮肉,血染红了他的衬衫。不知道是他太疲倦了,还是流血伤痛的作用,方大勇竟然倒地昏了过去。

    过了很久,方子敏冷静下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方大勇,他慌了。他给他的妈妈刘梅打了电话,告诉了刘梅工作室的地址,让她妈妈带着药箱。刘梅赶到时方子敏已经简单给方大勇做了止血,用绳子把手和脚都捆起来了。

    方大勇已经苏醒了,他看到刘梅就破口大骂,说她教了一个好儿子,敢跟亲爹动手。

    刘梅给方大勇处理了伤口,跟方子敏说:“子敏,把你爸爸松开吧,他身上都是伤。”

    “不,妈,你知道吗?他今天在赌场借了十万赌债!”

    说着从方大勇的皮包里掏出那打捆的九万钞票,刘梅惊呆了,“妈,回去我再跟你细说。”说着拉起刘梅就走。坐在计程车上,方子敏突然想起刚才走得急,忘了拿自己的背包,里面还有自己上课的书。

    于是他让妈妈刘梅先回家,又赶回到方大勇的工作室。他打开工作室的门,竟然看到一个乱糟糟头发的小个子男人站在爸爸的面前,揪着爸爸的领子问“钱呢?”方大勇说:“钱让我儿子和老婆拿走了。”“你骗谁呢,你会把钱给你大老婆?你不是最喜欢你小老婆吗?”

    方子敏就站在小个子男人的身后,听着他们说话。“毛头,那个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赶紧把我绳子松开!”毛头察觉到后面有人,一回头,方子敏就站在他身后,毛头不认识方子敏,下意识要跑,方子敏伸手去抓,毛头拿起身旁工作台上的搓子向方子敏刺了过去,方子敏小的时候学过一点防身术,他一侧身紧接着伸手握住毛头伸过来的搓子,夺过搓子,向毛头肩头刺去,这一次毛头扑到方大勇身上然后一闪,本来是要拿方大勇做挡箭牌,没想到方子敏没有刹住刺向毛头的搓子,直接刺到方大勇的腹部,方大勇当时就“哎哟”晕了过去。方子敏没有管方大勇,而是抓住毛头朝他头上打了两拳,毛头就晕过去。方子敏照旧把毛头捆起来嘴里塞上毛巾让他不能叫唤。做完这些方子敏才想起已经晕过去的父亲,可是这时方大勇已经不能再听到他的呼唤了,他已经死了。方子敏诉说完方大勇死亡的经过,停顿了很长时间,“能给我支烟吗?”小丁给他点了一只烟,他猛抽了几口,“我把毛头塞到木板夹缝里,就走了,回去以后我没有马上告诉妈妈我爸已经死了。”“在案发那天,我跟同学去超市,借口说去上厕所,然后从厕所的窗户跳出去,回到工作室。看到毛头还活着,就喂了他点水,他求我放了他,我说还得等等。当时我已经计划好了把我爸的尸体放到高速公路附近,那里路灯昏暗、车速快,最容易发生车祸。我把爸爸的尸体装在一个大麻袋里,想着等晚上吃完饭混到不在场证据。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我再次回到工作室,叫了一辆计程车,为了不留下任何证据,我特意让车停在距离工作室有一段距离的路口,然后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装有爸爸的麻袋扔到后备箱。”“一切都按我的计划进行,唯一有点差错的就是那个司机他下了车,他发现了我爸。我情急之下踢了他的腿,他站立不稳就倒下去了,我又朝着他的脑袋打了一拳,然后把他拖上车,发动了汽车,我看着汽车压过我爸的身体,然后车撞向了石柱。然后我就回家了。”“这一次我把所有的事都跟我妈说了,我做好了准备,给我爸偿命。可是我妈死也不同意我自首,知道毛头还在工作室,第二天我跟我妈去工作室把毛头带到冷库,寻思关他几天再想办法把他弄到别的地方去,没想到你们先找到了那里,而他也已经死了。”刘爱国听完方子敏对整个案件的叙述,收起案卷站起身,他深深叹了口气。刘爱华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向阳走在医院的小路上,两边的柳树枝与刘爱华的长发一起迎风摆着相同的节奏,就像在平静的海面上偶然吹过的一阵风,抚弄海波一层层荡漾。刘爱华的心情非常好,向阳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得很好,有时也会扔掉拐杖走几步,伤处的痛感越来越轻了。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今天是周日,明天上班后估计公司里就会有爆炸性的新闻,刘爱华想到这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爱华,向阳”,刘爱华听到在她的九点钟方向有人在呼唤她和向阳的名字,循声望过去,是任飞和陈唤佳!“呦,什么风把我们任大主编和陈大记者呼唤来了?”刘爱华又恢复了她以往的伶牙利嘴。任飞听出刘爱华语气里的责备,连声道歉:“爱华,抱歉,向阳出事后,我真的忙晕了,我一边惦记着向阳,一边还得处理向阳不在所有的工作,所以你真的不能太怪我,我是在给你老公打工!”任飞也是一脸委屈。陈唤佳也赶紧说:“爱华,也怪我,向阳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地采集,等我回来的时候,又赶上每年的述职,一拖再拖,还好有逸豫经常告诉我们向阳的状况,我们也没那么担心了。你和向阳别生我们的气啊!”看到这样的情景,向阳也连忙打圆场,“我可以证明,我那摊工作都扔给任飞是挺难为他了,这一个多月,我闭着眼都能想象的出他得忙成什么样,爱华,你就别怪他了。”刘爱华听大家都这么说,努努嘴,也不再说什么了。任飞见祁珊没在,就问:“祁珊今天过来吗?”刘爱华说:“不知道啊,不知道她的考试是不是完事了,这一年好快,她都博士答辩了。”“是呀,祁珊是我见过的最努力最自强的女人,爱华,能不能给祁珊打个电话,让她今天一定过来,我和任飞在医院等她。”刘爱华疑惑的看看任飞,又看看陈唤佳,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用意,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这样吧,大家凑得这么齐,就去我家吃饭吧,不过说好了,任飞请客!”“哈哈,好,我订外卖!”任飞选了南华市最有名的“妈妈手厨”,莫利炖鱼、什锦肉片、咸蛋大虾、茶香排骨、老坛红烧肉、生腌海蛎十多道菜,又订了一瓶LEPIN,然后跟刘爱华和向阳谈笑风生,等着祁珊的到来。刘爱华也悄悄问了任飞,真的不叫刘爱国来吗?任飞神秘的摆摆手,“叫他来,还怎么跟祁珊聊?”祁珊到的时候,除了刘爱国全都到了。顾逸豫自从重新做回全职妈妈,也是难得和大家聚在一起。“祁珊”,看到祁珊进门,陈唤佳第一个跑出来。对于祁珊,陈唤佳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那个时候不知道王琪就是祁珊,心里已经有种同道中人之感,后来知道了原来一直跟自己联系的王琪就是在她的生活中大名鼎鼎却始终未曾蒙面的祁珊,她的心里说不出的激动,更加的想靠近她、与她相知。陈唤佳还记得很早以前她就曾经私底下问过任飞:“为什么刘爱国可以等祁珊那么多年?祁珊到底有什么魅力?”,任飞对这个问题总是笑而不语,当她把王琪和祁珊两个女人合二为一的时候,她开始去体会祁珊身上的魅力,她越品就越觉得祁珊好像一本书。“祁珊,你说话不算数!”,陈唤佳亲热的抱住祁珊,把刚进门的祁珊吓了一跳。她一看是陈唤佳,高兴地回抱住,“唤佳,见到你太好了,好久不见!”“是呀,你出国前就说会找我和任飞,我们私下见,可是这都快两年了,你好忙啊!”祁珊被陈唤佳说得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搂着陈唤佳,“唤佳,原谅我,两年读完心理学的硕士和博士需要我用全部的力气,我真的很抱歉,失约了!”任飞缓缓走出来,“没事,祁珊,别听唤佳这么说,她总跟我夸你,说你是新时代自强女性的代表,她还说要给你做个专题。”“不,不,不”,祁珊一听唤佳要采访自己,连连摆手,“唤佳,我可不行,像我这样渺小的人当然要用尽全力活着,才能让我爱的人也能活得更好。所以我真的没什么可采访的,也不算什么代表。”这时顾逸豫走出来,“大家都别站在门口说了,菜凉了。”三口LEPIN进口,大家的脸都开始泛着红晕。任飞看着酒杯里的酒,轻轻吟唱:残寒消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频移带眼,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任飞的声音幽幽,直击人的心房。祁珊听着,眼圈不禁红了。顾逸豫见状,与任飞心领神会,接着唱到: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也不须惊怪,沈郎易瘦;也不须惊怪,潘鬓先愁。总是难禁,许多磨难,奈好事教人不自由。空追想,念前欢杳杳,后会悠悠。须知道,这般病染,两处心头。顾逸豫的歌声如天籁,远远飘出窗外,让所有人都不禁想要追忆过往,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尘封记忆。祁珊侧了一下身,想悄悄的抹一下眼泪。刘爱华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故意大声说:“祁珊,怎么了,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祁珊稳定了一下情绪,没理刘爱华,反而转向顾逸豫:“逸豫,没有前欢,只有后会。这般病染,既是两处心头,为何会一直悬而未决?”任飞听懂了祁珊的心语,说道:“祁珊,刘爱国就是一块木头,但他不是一块石头,尤其是对你!”刘爱华也抢着说:“祁珊我哥的心思在座的都知道,只是他猜不透你是怎么想的,你要给他一点暗示啊?不然你们的这层纱什么时候能掀开呢?”祁珊叹了口气,“我人都在这里了,还要我给什么暗示呢?一套房子,却把我的心封锁了,你们知道我有多别扭吗?”“这个刘爱国,确实是太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任飞,你跟他谈谈?”陈唤佳只能让自己的老公出马了。“哎,一个向阳解决完了,又来一个刘爱国,我一定要重申一下,我不是爱情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