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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来自次元的低语

    当奥里克决定前往恩库特勒人居住区前,他已经对其他随从下达了指令,这回的对手不是刺蝗,提前做好多手准备也是理所当然的。倘若结盟不成功,就需要靠自身力量强行攻破嚼火地,如此一来侦查敌人动向便成为了必要工作,斥候艾斯早已乘着[沙蟒]飞速赶往目的地,以确认匪徒们是否发现运奴车队失踪,给后面的侦查活动带来充足的时间。

    根据之前传回的录音,几百人的俘虏仍然被放置在峡谷当中等待转移。若没有足够的物资和救助,天一亮就会面临烈日的炙烤,再拖下去恐怕将死伤无数。因此这份工作交给了最信任的侍从伊玛,在维尔德的号召下选取了几名懂得恩库特勒人语言的机师,他们将协助侍从并寻找到尚能使用的车辆,逐步将伤者运送回营地作为临时安置。

    而现有的驻扎地的也出现了潜在的风险,本来之前就引发巨大爆炸,如今一眼望去碧翠的绿洲各位惹人注目,眼下接连遇到的麻烦太令人不安了。之前搜寻回驭沙车时还捡回了不少武器,普通的步枪皮实耐用,撕裂枪虽说稀少但也不是什么精密设备,无非是稍微有些卡壳,重新上点油不算大事儿。

    更幸运的是在沙坑地下拖出一门完好的战斗火炮,以及数个未曾开启的弹药箱,东拼西凑足够能武装剩下的人了。本来应该由雷贝拉和尤蒙一起负责,毕竟作为职业军人做到坚守阵地是最基本的要求。可由于尤蒙刚才的表现遭到了其他人的鄙视,不明事理也就算了,为达到目的居然不择手段!他欺骗同伴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无耻。

    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主动提出跟随伊玛的队伍,也不至于让雷贝拉太过火大。谁知道愤怒的战骑驾驶员会对一个满口胡言的骗子做出怎样的报复。雷贝拉与其他追随者们留在原地组织防御,尤蒙呆在自己的“老宝贝儿”里,叼着混有机油味的卷烟坐在车内,抬眼观望远处那帮兴奋到极点的机师们。

    对于尤蒙来说战骑又大又危险,多年的服役生活让他巴不得离着远点。而对于极度崇拜武力与机械的机师派来说,那更加庞大的宏伟巨物堪比他们信仰的红血真神,这样精密而强壮的武器必然是出自莫尤斯之手。

    他们可不管凯特林家族侍奉的是哪位星神,所谓“大就是好,多就是美”;战骑身上上密密麻麻的武器恰好吻合所有观点。以至于伊玛再想去解释时,无数卑微的声音向前去询问,估计要不了多久他要被迫改变信仰了。

    “我在重申一遍,我是凯特林家族第十九代侍从,是法瑞尼亚大人的忠诚养子,不是什么造物主的纂修者!”

    面对机师派的小声询问,他们那人工声带发出金属质感颤音及其令人不舒服,伴随着机械义肢发出的摩擦声简直把伊玛惹得烦躁不安。

    “...纂修者请不要对我们厌烦,请您赐予我们探求真理的方式,我愿将您视为肩比血红真神的信仰,求您告诉我们真正的道路......”

    类似的祈祷句在伊玛耳边反复循环,让他无可奈何,只得装作没听见。默默地拿出空间定子,一愣神的工夫就进入了[塔洛斯之殇]的驾驶舱,战骑从刚才死气沉沉的铁疙瘩瞬间散发出活跃的气息。跟前的机师们纷纷跪倒,他们以极其虔诚的仰望着这尊“神”,它是多么的宏伟多么的强大。

    “呸——”

    苦涩的烟油和痰液被尤蒙从车内吐出,一想到等会要载着这帮家伙一齐出发,心里及其不愉快。他和他的“美人儿”不想被指指点点的,更不希望被机械义肢留下难以修复的划痕。但他自己败光了其他人的信任,再去交涉恐怕只能要他留守在营地内,那张老脸可怎么再次面对雷贝拉啊......

    接下来当伊玛看见尤蒙主动邀请那帮机师们乘车的场面实在是太意外了,这老鬼居然允许外人触碰他的车,并且还邀请一同前往。原本那帮机师都没有过其他想法,坐着几辆破旧的驭沙车缝缝补补就凑合出发了。既然他主动邀请示好,机师们也就不客气了。

    正如刚才簇拥在战骑身旁一样,机师们围着半履带卡车用手不断地触摸着装甲上的浮雕。为了增加使用强度,彰显家族的实力,往往跟私军有关的武器装备都有着华丽夸张的装饰。技术顶尖的工匠将装甲的表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钛金,如同黄铁矿般璀璨的浅金色光彩夺目。

    由于坚硬而富有韧性的特点使得枪弹破片根本无法对它造成损毁,这也极大的增加了雕刻的难度。因此聪慧的工匠在镀上钛金之前就在装甲板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纹饰,保证贴合镀层后不影响防护力的前提下保持美观。也正如此,跟随尤蒙服役多年的“她”依旧留存着出厂时的外貌,说是“美人儿”不足为过。

    “...嘶...这漂亮的镀层...是莫尤斯的造物...”

    “...那是真的钛金...坚不可摧的材质,让我也拥有它吧...”

    “掰下来一点,就一点...(金属摩擦的声音)...红真神您可知,它绝对是钛金,磨损了我的指甲...”

    越是听机师们嘟囔声尤蒙越是感到恶心,在他看来维尔德最起码还有个基本的人样,除了有些反感还算能够接受。它的“宠物”就不太讨喜,光从角斗士肩上的烙印就知道他出自[圣火兄弟会]的监牢,那可不是一般死刑犯能享受到的“待遇”。加上维尔德提到过另一位女刺客能有幸为裁判所做事,竟然没被灭口仅仅是断脚囚禁,还敢说是普通人?

    至于剩下这帮教徒都不打算做些伪装,很难想象他们宽大的长袍下藏着什么恶心的构造。身后不断用手指摩擦车厢的几人也仅仅是披着一张呆板的人皮,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和做出的动作极其不协调。他们刚被俘时就感觉说不出的别扭,无论是吃饭还是聊天都显得非常怪异,个别动作不是自然连贯的而是宛如机械,像是某种近似人形的生物在模仿人类的形态。

    那会也没时间顾得思考,为奥里克那小子担心了大半天。现在他们就在眼前,没有生气的皮囊下似乎充斥着填充物而并非血肉,从袍内伸出的粗糙机械臂似乎有着自主意识,面对尤蒙侧脸偷看的目光,机械臂缓缓转过来对准他自己,像极了那根爬进他喉咙的手指。

    唤起的回忆把吓得他立即缩头回去,机械臂好似也懂得意思,又缓缓的复位到原来的姿势上,等尤蒙缓了老半天才敢再去偷瞄。他们对自己的爱车有着某种独特痴迷,看上去应该有东西引起了注意,从嘟囔声转变为依稀可听的低语,伴随着金属划过的声音发出惊叹。

    “这帮怪物不会妄想扯下来一点钛金吧?那也太傻了。”

    在私军的日子里,尤蒙没少瞅见过高级货。大部分高级货都有着同样的特点,那就是多多少少含有一定的钛金,一方面是增加耐久,而另一方面单纯的为了炫耀工艺。大到军火战骑,小到饰品铆钉;那独一无二的特性使得钛金既贵重又廉价,能拿来作为顶层货币的它早就证明了潜在价值的意义。

    思考到这尤蒙忽然联想起来那些从底层苦力中应征来的兵奴。对他们来说相比世世代代田间务农,只要告诉他们只要活着回来就能改变自己的地位后,基本上都会有些兴奋,老老实实地接受入伍。在短暂的训练中稍微提升生活质量就会让其中大部分人相信自己能够改变地位,即使死了也能领到一比不小的雇佣金,足以抵消后代的债务。

    当他们首次踏入战场,面对猛烈的炮火轰击时,我让他们蜷缩在钢铁制成的防弹板中,难以置信的眼神到现在还能记得。看似单薄的钢板有了钛金镀层后防住了所有破片,飞射而来的子弹全都被弹开,大地在震动摇摆,迸溅的泥土残肢四射,待一切平息后兵奴们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多亏了星神的眷恋,感谢众星的祝福。”

    告诉他们都是心中的虔诚在保护你们,让他们牢记星神的信念,大声地朝他们嘶喊家族的信念...伴随着我们猛烈的火炮声和爆炸声,直到轰鸣声逐渐减弱,我朝天鸣枪示意他们冲锋。所有人怀着被祝愿的想法飞奔出掩体,似乎是得到了启示,用最后好奇的眼神看了眼身旁的钛金防弹板,头也不回的想远方冲去。就这样,家族赢得了又一次胜利。

    “那帮机师就跟兵奴上战场前一模一样。”

    尤蒙心里这样想着。奴隶嘛,无论怎样都是奴隶。可悲的他们朝着灰暗的方向寻求解脱,最终换来的却是丢掉了人性和肉体,可悲。

    脑海中对教徒们的奚落与轻视让他感到些许愉悦,不禁冷笑几声嘲讽他们。可是尤蒙没注意到在另一边有位机师早早地就站在了车窗旁,脸上依旧是略显呆板的表情,可口中传出声音,给尤蒙吓了一跳。

    “...你很独特...跟他们不一样...”

    尤蒙一回头就看见那张古怪的脸,惊吓之中差点掏出枪崩了他。

    “你他妈管我是谁!”

    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从里面看不出丝毫的回应。相反冰冷的机械声带继续叨念着,非人的声音让他感到烦躁。

    “你不是阿卡迪亚...不是议会...不是联盟......你是圆滑的、有些狡诈的?还是精明的...”

    “哼。”

    尤蒙觉得刚才自己太自作多情,根本没必要要求他们一同前行,面前的怪东西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仿佛是来了个不入道的“占卜乞丐”,求着也要给你指点命运。

    “你有商会的特征,但又不同于他们...你的气息令人熟悉...是来自影子里的剑走偏锋者,是......”

    “滚回你的位置上,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

    他心里瞬间燃起怒火,一股脑地朝着吼过去。那人见状连忙弯腰回礼,头也不回地走向车厢。

    尤蒙顷刻间心烦意乱,想骂人但又不知道该骂谁。虽然只是说了几句话就令他大动肝火,但让他愤怒的并不是谜语跟虚假的皮囊,而是刚才所说的内容。

    “这混蛋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真他妈邪门!”

    尤蒙告诉自己要冷静,仅过了片刻他沉寂了下来,思索着究竟是那句话泄露了身份。直到如今都没人发现那些,不会存在这样的错误。他颠过来倒过去转了转脑仁,想到就算能从长相判断出我是卡博人,也不应该知道从前的过往,毕竟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亲历者只有那几位,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莫非...”

    突然脑子中出现一个念头,连忙下车四处寻找刚才那位机师。张望了许久,在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他,他只是坐在地上像是在等什么人。有些心虚的尤蒙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会离开一小会,连忙快步走到那人的身旁。

    “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还是说有人指使你这样干的?”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十有八九是维尔德那混蛋留下信息故意吓唬他。“妈的,昨天真该让奥里克崩了他!”

    那位机师并没有回头理会,只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嗯,他们说对了,那确实是你干的。”

    “他们?你到底指的是谁?在胡说八道我就做掉你,反正维尔德不在,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尤蒙的火又顶了上来,面前的家伙依旧不理睬他。憋不住愤怒使他忽略了一些问题,从机师口中根本说不出如此流利的话,现在说话的更像是个普通人,或者说像人一样。

    “蠢货,你还打算指望提前结束骑士试炼来换取你可悲的后半生?你的愚昧葬送了赎罪的可能,只需一步我就能回传到他的耳朵里,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你...你都在说些什么?”

    “你以为奥里克经历的一切都是巧合?你还打算用卑劣的手段去干扰他的前程?你好大的胆子,是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时日不多了,特使即将抵达,你的过错就让他来处置吧...”

    还没等他说完,尤蒙马上摸向腰间的短刀,快速拔出并刺向跟前的机师。无论如何他都会永远的闭嘴,毕竟他早就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约束他了。

    刺向的那一瞬间,长袍伴随着金属构件的掉落声轰然倒地。那原本是冰冷面孔的皮囊,现在却只剩下这人皮外衣。肉体与其他填充物不翼而飞,连血液都没流淌,完完全全的是一副空壳。

    在下一秒尤蒙发现周围不再是原本的营地,那是虚无缥缈的空间,每一秒他都看见了无数的洞口,洞口之间连续不断绵延不绝,有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有人告诉他洞口代表着门。门即是起始,即是次元与维度,即是未知与空间。尤蒙在其中迷失方向,他只知道去了哪但不知道要落在什么地方,徘徊不定不断向前。最终他重新回到了原点,是唯一的人口指引着他迈出第一步......

    额头传来了些许酥麻感,那是赋能贴片传来的讯息。尤蒙在自己的车座上醒来,嘴角还留有口水。他迷茫的看着周围,那些吵闹声都已经消失。原来机师们一开始就安静的坐在车厢内等待出发,好像自己刚刚做了个离奇的梦,一切都是自己幻想的。

    随着额头继续传来刺痛感,他连忙把通讯杆接到赋能贴片上读取灵能讯息,脑子里马上传来了伊玛的声音,可又有些杂音听不太清。尤蒙只得调整身姿贴近通讯杆,以便更好的沟通。

    从脑海中传入的是另一个声音,还是有些混乱,但大体上已经能够听清楚大部分信息了。

    “...特使很快就会到来,还有机会......”

    尤蒙就觉得一股子寒风吹进裤裆里,从脚到头一阵寒颤惊恐不止。很快那声音就不见了,杂音不断消失,从战骑里不断传出伊玛的呼叫。

    “喂!可以出发了。”

    “老鬼?我准备好了。”

    “你这老东西怎...”

    尤蒙连忙接应几声。

    “啊?啊!这里是尤蒙...好...收到...”

    伊玛里听到这种惊魂未定的声音后摇了摇头,他将运行功率放到最大,利用身体中的血脉在战骑上投射出数倍的星神力量。之前艾斯的突袭中给他留下了夹缝世界的空间坐标,现在他将打开两者之间的隧道从而快速进入目的地。

    只见在战骑的面前,空间被撕成两半,冰冷而又粘稠的力量从裂缝中渗透而来。侍从驾驶着战骑昂首阔步踏进前方,尤蒙狠踏油门紧跟其后,随之一起被埋没在无尽的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