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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永恒的审判

    它讲述着在过去的时光中发生的一切,那时间跨度要以千年甚至万年来计算。对于旁听的侍从来说字里行间的信息已经超过了传说,甚至都可以被称作为“神话”。生涩的含义就算伊玛这样的语言天才也无法准确解读,只能用他认为相近的含义去代指其中的内容。

    在吉奴克的过去有着一位伟大的君主,尽管不是皇帝但谋略也不输他人。通过种种手段将吉奴克变为了自己完美的国度,并蛰伏于此等待着时机成熟,这一等就是上百年。

    几百年来他获悉永生续存之法,在不断地完善自己复苏的计划后,他欣然接受了第一次死亡。与其说是死亡不如说是在暗处观察着世间,他忠诚的仆臣被称作行使官,在他离开人世后仍然管理着身为凡人过去的事物,代行着名为破天者的霸权。

    这些忠诚的仆人为他保守了近百年的秘密,或许只是因为百密一疏,或许只是破天者对臣民的小小测试。当暴君早已死去的消息被走路风声后,原先稳定的格局不再牢固,不满他残酷统治的人民纷纷奋起反抗,差点让他亲手打造的王国摇摇欲坠。

    但这一切并未持续太久,就像刚才说的那样,破天者只是在静静地观察,而非真正死去。当破天者再次复生时,它得到了真神的祝福,现在的肉体远超凡人时的过去,庞大的力量贯穿云层撕裂天空。所有人都知道破天者回来了,面对忠诚的行使官和作乱的奴隶,它赐予仆人相同的祝福后又诞下了毁灭。

    纵使辛-纳塔说的是这般义正词严,但还是不能掩盖破天者帮凶们的暴行。无数个独立王国被彻底抹去,无数的臣民被残忍杀害,镇压持续了十几年之久才稍微平息。

    从行使官口中说出的杀戮是那样的轻松,对它而言竟还有些享受的含义。病态的描述让伊玛倍感抗拒,光是倾听就已经是令人作呕了,若不是被困于此他多么希望将脑海里的那声音消灭殆尽。

    似乎是因为某种政治斗争,导致它们带领下的世界独立于整个埃里曼王朝之外,破天者成为了王朝之外的飞地。这一来二去就走过了无数的年月,期间为了防止叛乱再次发生,行使官们借以主人的名号,交替把着控权力,以保证延续帝国的命脉。

    接下来的时间内,几位行使官依次苏醒再到沉睡,不让人间琐事影响着破天者统治帝国。直到上一个时代土崩瓦解,它的主人也等到了机会到来。

    不过令侍从好奇的是,关于辛-纳塔所说的“真神”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那十一位,而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古代神祇,被奉为[约拉]的无上存在。约拉与星神们的描述完全不相符,从它口中听来像极了原始部落对太阳的自然崇拜,很难猜想出大致的样貌。

    [约拉]赐予破天者及其奴仆的力量可以说是违反认知的,在得到祝福后凭空把人类的身体转变为另一种生命形式,意识借以躯壳沉睡在光阴之间。这还不是最神奇的,当他们成为新的形态后完全脱离了生物的范畴,仅需灵能的供养就能让不完美的血脉得到修复,等到再次复苏时,不管是延续寿命还是恢复青春都不在话下。

    当一部分人尝到“永生”的甜头后,无论怎样劝说都没法令其回头。肉体羸弱腐朽,唯有意识与精神永存。随着对[约拉]的崇拜越来越广泛,祂真如神明一般赐给信众无限的力量,所有的贵族与上位者都获得了祝福,只为彻底解决血统退化,灵能衰落的表现在它们身上被终结。当下一次复苏来临,意识选择了新的躯壳,那些乐于为主人奉献的仆从成为了新的开始......

    可对这一切的发生,伊玛则有着不同的见解。侍从听过雷贝拉讲述的见闻,也知道《英雄颂》中诺苏凯诺详细的描述。它们自称“新生”却放弃了人性,自愿堕落至万劫不复的深渊。那虚妄的伪神在不知不觉中蛊惑了他们,为了完成永生,即使是雄伟的帝国也可以放弃,即使是高贵的血统也可以割舍。

    它们的贪婪化作结晶,与其说唯有意识与精神永存,不如说失去了一切后它们仅剩下残存的意识跟精神。当陷入由玻璃体铸成的囹圄时,只得等待借他人躯壳复生,再到被外力解放后与他人的肉体合二为一,此时的“它”还是原来的“他”吗?

    在问起为何选中自己时,辛-纳塔用讥讽的语气对我进行了又一番嘲弄,理应选中的躯壳至少该是强大的灵能者,它只是没得选而已。据它所说在过去的时光中,只有最低贱的奴隶才无法使用灵能,那与牲畜别无二致,甚至连埃里曼人饲养的动物都具有基本的灵能联系。

    也因此,依附于战盔的辛-纳塔在刚见到伊玛后才显得那般困惑与愤怒,它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苏醒时等待迎接它的却是个低贱的奴隶。至少在上一次,欺骗自己继续沉睡的占星师还是个有实力的灵能者,而现在它完全没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发誓要在寻求到合适躯壳后彻底毁灭伊玛的身体。

    它的苏醒正是来源于破天者本人的呼唤,据辛-纳塔所说它是最后一批复苏的行使官,在此之前一直沉睡在次元空间中的宫殿里。并不是所有的行使官都有资格在物质世界复生,只有纳维-西特本人和稍次于破天者的达官显赫才能获此殊荣。

    侍从所见到的“石船”与“长腿”都是一同获得[约拉]恩赐的贵族军队,虽享有永生,但因为低位不高的缘故没法像行使官们一样自由更换躯壳。它们的意识被直接埋入战盔内部,战盔成为了身体的骨架,灵能成了流淌在白色砖石内的血液和肌肉。

    尽管享有永生但并不代表是不灭的,倘若依附在外的战盔被破坏,其中蕴含的灵能流失过多,它们也将迎来真正的死亡。而散的灵能会传递给周围的其他人,只要还存在驱动灵能的媒介,这股力量就能继续传递下去,即便意识消失精神被磨灭,可[约拉]的祝福依旧存在。

    它们作为行使官的仪仗队并没有与主人那般强大的灵能水平,让其复苏的条件也并不是特别苛刻。只要在物质世界有相对应的躯壳,再被接受了纳维西特之眼的“恩赐”后,开启位置正确的空间门。

    那么合适的躯壳将自动成为祭品,通过消耗肉体吸取原有对象的灵能,就可以把次元空间里的战盔置换出来。被牺牲的祭品会被保留少部分意识,与战盔融为一体完成复苏。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边有着不少灵能血统的土著氏族,这大概就解释了那群失踪的恩库特勒人去向。总之行使官的复苏必然是一场阴谋,看来挖掘嚼火地也没那么简单。自称为尘肺帮的家伙们只不过是有勇无谋,而导致今天局面的发生必然有着幕后推手。

    众星在上啊,伊玛心中又想起来空间之主为他们所做的准备,把我们之中唯一的强大灵能者跟其他弱小者剔除出去。若不然被那残忍的行使官看中,纵使昆雅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又怎能抵挡洞穿灵魂深处的痛击。

    想到这,侍从不禁笑出了声。如今的世界里凸显灵能的奇人反而是少数,而在行使官生活的过去,即使家养的宠物都具有某种灵能联系,像他这样灵能不敏感的人居然连奴隶都不如!真是讽刺啊,要是辛-纳塔知道真相,它的表情还不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奴仆,你在笑什么?”

    不经意间伊玛放松了思绪,愉悦的想法流露表面,马上被寄生在他身体的行使官察觉到了。

    “我只是感到幸福,大人。想我这种毫无灵能天赋的家伙能被您这样的主人使用,即使不能保持永恒但依然让我深感荣幸。”

    他拍马屁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极其自负的辛-纳塔沉浸于被仆人众星捧月的感觉,来自伊玛的不断吹捧让它十分享受。毕竟上一次被欺骗也是近似的原因,这估计是它仅次于意识里最后一点有关人性的东西。

    “卑贱的仆人,为何我不能唤醒你那劣等的躯壳?你的战盔太过臃肿,丢弃那些无用的金属,把他完全献给我吧!”

    经过这么久的长谈,行使官就算是傻子也该发觉自己的意识没能取得身体的控制权,与它的仆人正好处于某个平衡点。伊玛也知道时机到了,他并不确定回到夹缝空间后能否重获自由,但至少能把自己和那家伙困在里面,至少不会让它威胁到奥里克。

    “令我臣服的行使官大人,您可能忘记了我只是个几乎没有灵能的贱民,我的身体可能太过于低劣,没法接受您高贵的统帅。在此,小的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提议?尔等奴仆有何提议?”

    听语气它似乎非常不高兴,其中却又透露着无可奈何。

    “能否让小的临时接管一会躯壳?倘若离开战盔的束缚再来操控的话肯定不会有所阻碍。况且您拥有这般伟力,我怎敢有所外心?”

    “......”

    久违的安静又开始了,伊玛的心中还是有所顾忌。除了怕被识破外,他真的不愿就此离开奥里克身边,那是他发誓要永远保护的主人,更是疼爱自己陪伴他成长的哥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是否正确,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这样的怪物不管。

    “......”

    “别浪费我的时间,你被准许了,我的仆人。”

    这是伊玛最渴望听到的回复,只觉得大脑里被抽走了些许痛苦触感,他所身处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机会来了了,他能感到辅助神经元与之相联的战骑王座,一切都恢复了本貌。

    战骑依旧保持着遭受冲击后的跪姿,右臂的巨刃横在胸前,左臂的旋转火炮做出抵挡着行使官战盔的动作,一杆银白色的长枪刺入机体下方的装甲板,没有一点退缩之意。

    “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伊玛与星神的联系不断高涨,对其空间定子的感受力不断在增强,体内的血脉宛如沸腾的铁水般澎湃。来自法瑞尼亚的亲和感越来越近,他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只见战骑的脚下与四周的空间突然裂开,从裂隙中散播出近乎凝滞的粘稠气息,快到像是遗留的残影,连同行使官一齐被拖入了静止的世界。

    才刚进入夹缝世界没多久,那股贪婪的意识伴随着钻心的痛苦强行进入了伊玛的思绪中。它等不了了,它太渴望重回物质世界了;对辛-纳塔来说,物质与精神上的共同拥有,最终带来的虚荣才能令它满足。即使躯壳被贬得一无是处,现在只要能跟触碰真正的土地,只要能看到第一缕阳光就足够了。

    可它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自己被浸泡在沉重而稠密蜜糖当中,周身是寂静无助的,察觉不到任何活物。千万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极致的孤独,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法忍受的冰冷刺骨。它感受到了某种东西的流逝,对于过去而言稀松平常,可如今仅仅是那一刻就已经让它为之胆寒。

    “那是...什么?”

    它说不出话发不了声。而就在刚才,从思绪中传来了令它最为惧怕的东西,那东西彻底打破了辛-纳塔的美梦,陌生而又熟悉,千万年来几乎忘却,是它终生追寻的也是它渴望逃避的。

    某些概念再次从它思绪中流逝,精神和意识被那股力量抽丝剥茧,从未有什么东西让行使官如此恐惧。它不断在逃避,不敢正视问题,因为它早已清楚了答案。思绪戛然而止,高高在上的破天者之仆无力的低下了头,就算它主子也不敢直接面对问题的答案。

    “可笑的家伙,你以为能够逃过岁月的追捕吗?”

    伊玛的声音在它耳边回荡,原来自己又被骗了。辛-纳塔陷入了疯狂,它接受不了被凡人愚弄,更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该死的贱民!尔等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随你怎么说吧!你这个怪物将永远被困于此,直到迎来时间的最终清算。”

    “不可能![约拉]帮我逃离了它!这绝对不可能!”

    面对辛-纳塔的无能狂怒,恢复自由身的伊玛开始对它进行不停歇的嘲讽,那家伙还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身处于囹圄的可怜虫。

    “这躯壳是我的!我的!我可以瞬间夺走你卑微的意志,撕碎你的精神让他不复存在!”

    紧接着伊玛又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像是某只蠕虫在啃食他的脑髓,不断地往深处驶去。可仅仅是下一秒,那股妄图入侵他思维的东西仿佛是遭遇了雷击,它嚎叫着四处逃窜,并立即退回了原点。

    伊玛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恐惧,刚刚还在得意忘形,瞬间便跌至谷底。它怕了,它害怕了!原本还妄图占据本体的东西在触碰了无穷的禁忌后迅速溜走,带给伊玛痛苦的瞬间却被成倍返还于自身,它的精神都快被烧焦了,若不是逃得快,恐怕将永远被终结于此处。

    “你都干了什么!这感觉...你是...你是那该死的阴影之子!约拉所憎恨的被诅咒者!”

    一股熟悉的力量将辛-纳塔从伊玛的身体中剥离出去,那刻它感到了极致的痛苦,这股力量几乎把它意识撕成了碎片,只得逃回战盔的内部。可就算是这样也没能逃脱祂的追捕,在那东西不断地消逝后,行使官终于说出了答案,它终于明白了究竟在惧怕什么。

    那是祂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祂是昼夜交替之魂、时间的观测者,注视着万物留存于世上的衡量证据。行使官在过去的岁月里逃避了太多太多,现在到了它偿还的时刻。辛-纳塔最后的意识在无尽的牢笼之中被一点点撕碎,它的循环将止步于此,它的精神将品尝名为[永恒]的痛苦。

    伊玛感受到了战骑正在逐渐恢复,被刺穿的伤口开始愈合,过载的护盾也得到了冷却。现在刚好过了第一秒,他又拿到了身体的最终控制权。光明正在朝他挥手,时间开始流逝,战骑重新回到了物质世界当中。

    原先刺入他身躯的银白色魅影却不知怎么变成了乌黑的石雕,就跟当初在遗迹入口见到的那些石块质感完全一样。橙色的光辉不再,杵在原地的石雕越发地呆板,没有了当初的生气。

    伊玛他想都没想,利用战骑右臂的巨刃猛地挥砍过去,黑色的石雕瞬间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躯壳内的主人都不复存在了。

    终于,侍从活着回来了了。望向已经垂到天边的夕阳时,伊玛有些疲惫,但他知道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尤蒙他们依旧下落不明,又不知是否遭遇到了不测。原来的通讯频道也没有丝毫的反应,频道中依旧是噼噼啪啪的电流炸响,根本不像有人联络的痕迹。

    “哔——”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眨眼间就有人往通讯台发送联络,仔细一看居然还是不怎么常用的紧急联络频道。伊玛心跳逐渐加快,真不希望在接通后听到对面传来不幸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暗码,让对方接入通讯台,忐忑不安的心正在跳动。就在频道的另一头,信号杂乱不断听不清其中的话语,等到辅助神经元处理完杂音后,听见熟悉的声音却伊玛的表情甚是惊恐。

    只听那头传来了斥候艾斯的声音:

    “恩特...恩库特勒人现已被认为绝对威胁,任何人都不可...不可接触,收到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