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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衍皇

    “我想问的是……”叶儿莱有点吞吞吐吐,“如果有一个法赋者,每次我出现他身边,却总会被他察觉,是什么缘故?”

    “你隐身了?”

    “嗯。”

    “所谓法赋者说的是衍国小太|子那个完全自学成才连学徒都不算的人族?”阿酉戳破她掩饰。

    叶儿莱迟疑一下,承认,“嗯。也许我的隐身存在漏洞。”

    “是有点问题,我不是说你,是说他。”阿酉干脆利落地道。

    “他用没用法器你自己判断,我先提一个,你知道自己的特质吗?”

    “咦?”

    “——净化魔气,几乎可以说是魔物的天然克星。当然,那是长期修炼以后你可能达到的高度,就目前来说,没有借用外物你不会比别的大妖更能耐,不过好一点、稍微清新一点的空气源。”

    阿酉语速稍快地说道,“所以你考虑一下,如果某处魔气很重,你一出现那里空气自然不一样,这种差异当然可能被人看出来——”

    叶儿莱为之一默。“他身边,我最近未发现有针对他的魔化物。”

    “那么以前是有了?人族已经开启魔气制造机,以后人间错乱倒置乌烟瘴气可想而知。”

    阿酉嗤笑,“我倒要看看,是妖堕魔来得快,还是人族自我毁灭快。”

    叶儿莱为之一默。

    “你上次给那个人族治病的事,最后如何了?”

    叶儿莱一愣,没想到提及人、妖矛盾就原地爆炸的阿酉竟会关心靳无咎,表情自然带出了。

    阿酉哼哼,“我关心人族干嘛?是你心急火燎地跑来找我,然后这些天过去了,若没有个好结果,你会这般沉住气愿意开起私塾?”

    原来阿酉也对她了解甚深。

    “我尽力了。”叶儿莱微低下头,“他现在应该已经重新踏上征途。”

    “治好了?”

    “治好了,我请玄隐门一位医士前去做了复查。”叶儿莱坦率答道。

    “你不担心他以后再受伤?”

    “大概不担心了吧,没有必要。我想他能够照顾好自己。”叶儿莱竟没有犹豫地回答。

    这确实有点不对了。在处理与靳无咎关系上,她何曾这么果断过?多少腻歪黏糊他就不说了,现在这般莫非她跟那个人族终于闹出问题了?阿酉心里猜测,却懒得管这等小事。

    ……

    按照衍朝礼制,似乎身为太.子的靳睿岳必须以每旬(十天)一次频率地亲自向他父皇问好。

    太.子问安与参与承天殿大朝会日期重合,大概这也是礼仪要求,必求声势煊赫,壮丽重威。

    叶儿莱曾经见识过那场景,戴玉旒、着冕服盛装打扮的靳睿岳独自一人,沿着基座高达三十余米的承天殿前台阶步行上去,在两排矗立如柱、手持利戟的天子亲卫注目礼下一步不错、丝纹不乱地走到殿前月台上,躬身行礼请求入觐。后礼官传诏,令太|子进殿,朝官避席,太|子在天子座前稽首大拜,问父皇安,皇帝答“圣躬安”,被免礼赐坐一旁当壁花……每次重复相同的流程。

    但在她私塾上课这些天,情况发生了变化。

    等她注意到时,承天殿的朝会停了两回,天子已移驾至章华宫的福延殿视朝。

    章华宫在承天大殿后方,仅供皇帝日常起居、办公的地方,由四座适用于不同季节的大型宫殿组成。太|子宫就是照抄了皇帝这边的建筑样式,叶儿莱也因此了解一点常识,比如说福延殿一般要到寒冬时节才启用的,现在就住进去有点早了——

    靳睿岳也一改前俗,日日到福延殿面圣,随奉天子左右。

    原来,皇帝已经重病卧床不起了。

    “吃吗?”叶儿莱给他带了一盘洗好的水蜜桃,快熟透了,柔软的白皮很容易就剥下来。

    “山上摘的野生桃?”小靳只诧异了一秒就去洗手,准备吃桃子。

    “不是,你开垦的果园,第一批就结了二十来个果。”一半孝敬给阿酉了,还好花伢不爱这个。“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黄桃罐头,山下野毛桃很多,我就煮了桃肉加上野蜂蜜,要尝尝?”

    她变魔术似地变出一大碗煮毛桃还带了陶勺,靳睿岳先接过来吃了一口。

    “水蜜桃还行,罐头黄桃有点太甜了。”他对着疑惑的叶儿莱扬扬眉,“你记忆里的那个我才几岁,小孩子的舌头哪里能与大人相比。”

    “哦!”

    “桃树才种下多久,这就结果子,太快了吧?”

    “我师父说是受了建木生气影响催长的,不过对果树没什么伤害,所以没关系。”

    两人边闲聊边坐在福延殿侧室榻上,一起吃桃子。

    “你看到了?”靳睿岳突然问,没头没脑的一句。

    “嗯。”叶儿莱却明白他的意思,应了一声。

    “所以你拿这个来给我甜下嘴?”他边吃着蜂蜜煮桃肉,嘴角挑起一丝看不见的笑意。

    “犒劳一下你。”

    她不仅看到靳睿岳为皇帝“亲尝汤药”——就是病人每喝一碗药他就要先喝上一大勺,御用的药碗其实只有巴掌大,浓缩的苦药汁有一小半就进了他肚子,还见到他如何给皇帝“侍疾”。

    面色苍白的皇帝虚弱地躺在御榻上,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只见他胸口不住起伏,喉咙咯嗒作响,脖子青筋涨起,榻旁伺候的宫女及时抬高他上半.身,另有宫女给他抚背,医官替他诊脉,跪在榻前的靳睿岳则长身而起,双手稳稳地捧着痰盂。

    在一阵嘶哑的咳嗽声后,皇帝终于吐出浓痰,宫女端来清水伺候他漱了口。他也无力说话,只顾后仰身体,精疲力竭地躺回枕上。

    其他人照顾病人的继续照顾,该收拾的去收拾——靳睿岳一个眼神过去,殿角候着的太监们迅速地小步过来,一个抱着痰盂出去倒了,一个端水盆、面巾过来为太|子洗脸洗手。

    ——刚才不辨方向的痰汁太|子无论如何接,总会有喷溅他头上脸上的。

    又端进来一个新的金痰盂,被靳睿岳抱着等在御榻边。

    所有的人动作熟练且自然,仿佛已上手了千百遍……目睹那场景的叶儿莱不知怎么竟胡思乱想起了尝粪埋儿等二十四孝故事,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