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衍皇2
小靳面色只是寻常。
叶儿莱见过他伺候重伤的亲人，靳姨生命最后两年，数次化疗，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是她与小靳两人照顾过来的。临终最后一段时光，小靳不分日夜守在病床前，不要护工插|手，亲自给母亲翻身擦洗，抱她晒太阳，轻声细语与她闲聊……那时候他也是冷静安定，带着从容不迫的态度做事情。
只是现在他更加“完美无缺”，这让叶儿莱实际上更担心了。
却不能做出什么。所有的人都围绕着病榻上的皇帝行事，就像太阳对群星的引力，人人皆处在日心轨道上，无时无刻不能转移注意力，个体的一点与众不同就意味着脱序与灭亡。
这样一个白天过去了，入夜后皇帝病情有些和缓、恢复了些许精神，御口金言令太|子留宿侧殿。
“你父皇是得了什么病？”
“太医说是老病。”
咦？叶儿莱稍松了口气，又觉得奇怪。他外表看起来还是个中年人模样，头发乌黑如墨，面皮白皙少见皱纹，更不见老人斑。
“菜菜你觉得他年纪多大？”
“我看不准，”她往大的猜了，“也许有五十多岁了？”
靳睿岳摇头，“他六十四岁才生下我，今年已做了七十五圣寿。”
“看不出来吧，已经当四十来年皇帝了。据说这些年他一直靠国教的圣药葆住青春，一直是青年形象，直到十来年前才逐步迈向壮年，到今天依旧发不疏齿不摇颜如故，只是精力衰竭，一旦工作过度便会引发内疾，从小病酿成重症。国师也看过了，说他寿数如此，无法作想。”
靳睿岳平平道来，就像说起不相干的某个人八卦。
“我觉得皇宫气氛有点恐怖……”
虽然是一个躺床上无力说话的重病人，但是福延殿的空气始终压抑，宫女太监这些最懂得察颜观色的人都收敛得仿佛雷暴天气里的麻雀，缩着脖子假作镇定，其实惶然不可终日。
“恐怖是一定的，你不能小看了一个在位四十多年的皇帝对宫廷的掌控力。”
他淡淡说道，“每次看到他，我就会想起自己，尤其最近以来感触更深——我有一天也会老成那样的，外表可能还在保鲜，内里却不断腐朽，精力渐渐枯竭，只有疑心病天天加重，因病亡故还算善终，说不定因为作恶多端而自绝于人民，最后连你都不想理睬我了吧？”
“所以，虽然不是亲情，但出于对同类的怜悯，我是自愿‘侍奉’他。”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宽慰她。
叶儿莱轻拍他手臂，“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守到他生命最后一刻，哪怕那时他儿孙绕膝，已不再需要她了。
靳睿岳转头瞧她一眼，眼中闪过莫名光芒，神色却越加淡泊。
“你说过要犒劳我的吧？”他淡淡一笑，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我不能自己选一样奖品？”
“嗯？嗯。”叶儿莱询问目光看他，想要什么？
“膝枕。”靳睿岳淡定地道，“我还没尝试过这个。”
“可以呀。”叶儿莱听明白了，完全没有犹豫就变坐姿为跪姿，重心靠后移到双脚，拍拍并拢的“膝枕”，招呼他，“小靳，你躺下来试试。”
福延殿地板及墙壁铺着被称作“自暖石”的无烟供暖系统，使宫室温暖如春。
靳睿岳身上搭着轻薄的丝被，头枕她的大腿，躺得安稳，却鼓着脸颊，脸上只差写着“我不高兴”三个字。
……没想到她完全不介意与他的亲密接触。
“小靳你小时候还要我哄着才肯睡觉。”叶儿莱轻声一笑，她的一只还覆盖在他眼睛上，遮住帐外不熄荧灯透进来的微光，靳睿岳翻了个她看不见的白眼。
她肯定是想起了他的“童年趣事”，可惜他不能回溯时光把那些又蠢又傻宛若智障的黑历史从她的脑海里抹除。
叶儿莱确实是回想起了他三头身、四头身时期故事，那时候靳姨还要忙赚钱，小靳几乎可以说是长于她膝盖之上，天热只穿着一件小肚兜，天凉就整个人塞在她外套里，每天都要她亲亲抱抱、拍着他软软的小屁股才睡得踏实。
“小时候我更可爱吗？让你记忆犹新？”
“呃，抱歉。”靳睿岳算上穿越前年纪，也不过17岁，还是着急着证明自己长大的少年，与幼稚、奶气、尿布等距离越远越好。
“可爱是可爱，但让人抱着哄日子没有多久，你懂事得很早。”
“那时候我全世界只有一件大事，就是赖着你不放。”靳睿岳出乎意料地自己说了起来，语气平缓，“小孩子大脑真的发育不全，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家的人，或者说，是独属于我的大号娃娃，只要我伸手要，你就一直都在。”
“嗯？”
“菜菜，还记得我‘离家出走’到你学校的那次？”
“当然。你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叶儿莱记得她在课间时候突然看到小不点的靳睿岳趴在围墙栅栏边，心脏简直快吓不跳了，无法想象不满三岁的小靳如何一个人从南山镇家中步行三公里找到她学校，还没有出事。
“被吓着的人只有你跟我妈。”他仅有的两个亲人，靳睿岳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还拦下了我妈想教训我的巴掌，那以后你就每天偷偷地把我藏在宽大校服里，抱去学校玩，上课时候也一样，坚持到我上幼儿园。菜菜，我童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段时光。”
“咦？”
“你大概不会注意到，你是全校唯一带孩子上学的‘姐姐’，我这个‘弟弟’为你惹来了多少异样目光，令多少人误会你是小白菜出身……”
“他们找你麻烦了？”叶儿莱有点紧张地问，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小靳在她不注意时候被小学生欺负了？
“没有的事。只是见识的那些人与事，让我扩大了眼界，明白了很多家里学不到的道理……”
比如说他那么喜欢的菜菜，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娃娃。
“要说懂事，那之后我就懂事了。”
叶儿莱似懂非懂。
“菜菜，你知道吗，最近我常做一个梦。”
她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梦？”
叶儿莱见过他伺候重伤的亲人，靳姨生命最后两年，数次化疗，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是她与小靳两人照顾过来的。临终最后一段时光，小靳不分日夜守在病床前，不要护工插|手，亲自给母亲翻身擦洗，抱她晒太阳，轻声细语与她闲聊……那时候他也是冷静安定，带着从容不迫的态度做事情。
只是现在他更加“完美无缺”，这让叶儿莱实际上更担心了。
却不能做出什么。所有的人都围绕着病榻上的皇帝行事，就像太阳对群星的引力，人人皆处在日心轨道上，无时无刻不能转移注意力，个体的一点与众不同就意味着脱序与灭亡。
这样一个白天过去了，入夜后皇帝病情有些和缓、恢复了些许精神，御口金言令太|子留宿侧殿。
“你父皇是得了什么病？”
“太医说是老病。”
咦？叶儿莱稍松了口气，又觉得奇怪。他外表看起来还是个中年人模样，头发乌黑如墨，面皮白皙少见皱纹，更不见老人斑。
“菜菜你觉得他年纪多大？”
“我看不准，”她往大的猜了，“也许有五十多岁了？”
靳睿岳摇头，“他六十四岁才生下我，今年已做了七十五圣寿。”
“看不出来吧，已经当四十来年皇帝了。据说这些年他一直靠国教的圣药葆住青春，一直是青年形象，直到十来年前才逐步迈向壮年，到今天依旧发不疏齿不摇颜如故，只是精力衰竭，一旦工作过度便会引发内疾，从小病酿成重症。国师也看过了，说他寿数如此，无法作想。”
靳睿岳平平道来，就像说起不相干的某个人八卦。
“我觉得皇宫气氛有点恐怖……”
虽然是一个躺床上无力说话的重病人，但是福延殿的空气始终压抑，宫女太监这些最懂得察颜观色的人都收敛得仿佛雷暴天气里的麻雀，缩着脖子假作镇定，其实惶然不可终日。
“恐怖是一定的，你不能小看了一个在位四十多年的皇帝对宫廷的掌控力。”
他淡淡说道，“每次看到他，我就会想起自己，尤其最近以来感触更深——我有一天也会老成那样的，外表可能还在保鲜，内里却不断腐朽，精力渐渐枯竭，只有疑心病天天加重，因病亡故还算善终，说不定因为作恶多端而自绝于人民，最后连你都不想理睬我了吧？”
“所以，虽然不是亲情，但出于对同类的怜悯，我是自愿‘侍奉’他。”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宽慰她。
叶儿莱轻拍他手臂，“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守到他生命最后一刻，哪怕那时他儿孙绕膝，已不再需要她了。
靳睿岳转头瞧她一眼，眼中闪过莫名光芒，神色却越加淡泊。
“你说过要犒劳我的吧？”他淡淡一笑，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我不能自己选一样奖品？”
“嗯？嗯。”叶儿莱询问目光看他，想要什么？
“膝枕。”靳睿岳淡定地道，“我还没尝试过这个。”
“可以呀。”叶儿莱听明白了，完全没有犹豫就变坐姿为跪姿，重心靠后移到双脚，拍拍并拢的“膝枕”，招呼他，“小靳，你躺下来试试。”
福延殿地板及墙壁铺着被称作“自暖石”的无烟供暖系统，使宫室温暖如春。
靳睿岳身上搭着轻薄的丝被，头枕她的大腿，躺得安稳，却鼓着脸颊，脸上只差写着“我不高兴”三个字。
……没想到她完全不介意与他的亲密接触。
“小靳你小时候还要我哄着才肯睡觉。”叶儿莱轻声一笑，她的一只还覆盖在他眼睛上，遮住帐外不熄荧灯透进来的微光，靳睿岳翻了个她看不见的白眼。
她肯定是想起了他的“童年趣事”，可惜他不能回溯时光把那些又蠢又傻宛若智障的黑历史从她的脑海里抹除。
叶儿莱确实是回想起了他三头身、四头身时期故事，那时候靳姨还要忙赚钱，小靳几乎可以说是长于她膝盖之上，天热只穿着一件小肚兜，天凉就整个人塞在她外套里，每天都要她亲亲抱抱、拍着他软软的小屁股才睡得踏实。
“小时候我更可爱吗？让你记忆犹新？”
“呃，抱歉。”靳睿岳算上穿越前年纪，也不过17岁，还是着急着证明自己长大的少年，与幼稚、奶气、尿布等距离越远越好。
“可爱是可爱，但让人抱着哄日子没有多久，你懂事得很早。”
“那时候我全世界只有一件大事，就是赖着你不放。”靳睿岳出乎意料地自己说了起来，语气平缓，“小孩子大脑真的发育不全，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家的人，或者说，是独属于我的大号娃娃，只要我伸手要，你就一直都在。”
“嗯？”
“菜菜，还记得我‘离家出走’到你学校的那次？”
“当然。你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叶儿莱记得她在课间时候突然看到小不点的靳睿岳趴在围墙栅栏边，心脏简直快吓不跳了，无法想象不满三岁的小靳如何一个人从南山镇家中步行三公里找到她学校，还没有出事。
“被吓着的人只有你跟我妈。”他仅有的两个亲人，靳睿岳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还拦下了我妈想教训我的巴掌，那以后你就每天偷偷地把我藏在宽大校服里，抱去学校玩，上课时候也一样，坚持到我上幼儿园。菜菜，我童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段时光。”
“咦？”
“你大概不会注意到，你是全校唯一带孩子上学的‘姐姐’，我这个‘弟弟’为你惹来了多少异样目光，令多少人误会你是小白菜出身……”
“他们找你麻烦了？”叶儿莱有点紧张地问，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小靳在她不注意时候被小学生欺负了？
“没有的事。只是见识的那些人与事，让我扩大了眼界，明白了很多家里学不到的道理……”
比如说他那么喜欢的菜菜，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娃娃。
“要说懂事，那之后我就懂事了。”
叶儿莱似懂非懂。
“菜菜，你知道吗，最近我常做一个梦。”
她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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