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旧事
“并不是多光彩的事。大概只有在这样夜晚这地点，我才有勇气说起，你愿意听我说吗，菜菜？”
“你说。”
“十四岁以前，有时候我也会偷爬到旗亭最高处，打量市井人情，心里常有迷茫，自己一生是否就要这么过了？学了武技兵策，被人鼓励要心怀大志，现实却是父不明血不纯的杂|种私生子，无父无母无兄弟宗亲也就罢了，走在街市里也常被人视为奴畜，最难过的却是脱不出贫民区这么点大的地盘。人之所以常怀愤懑，都是因为自身弱小，我得承认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卑弱，之所以没有变得满身戾气，就是因为有旗亭楼顶可以散心，在那里俯瞰到的市井生活，让我反省自己。”
“但是愤懑还是在的吧？所以有贵人说愿意给我指点，让我有种办法得到路引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我便被诱惑了，不，应该说我自己接受了这种诱惑。我养父母，不应该说我寄养的那户主家，虽然只是城市贫民，却有一独生女儿，想要招婿上门，本来他们不会考虑身无长物如同使仆的我。但那贵人派了人与他们商量一番，他们便同意了。我与养父母家的娇女成亲三日后，他们为我办出了九等民籍以及官府正式路引，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京城这个被我视为樊笼之地……”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妻子已有孕。不，当时我已经做过设想，即使知道她怀孕了我仍然会弃她而去，并且这一生都不会回头。”
“因为在接受贵人援助时，我已经把命卖给了他。在我完成对他的承诺以前，我并不属于我。”
“那个贵人是？”叶儿莱不由问道。
他回答：“是先帝，靳睿岳之前的衍国皇帝。”
“哦。”叶儿莱的疑问得到了满足。她静了下，“你现在还会难过吗？”
靳无咎嘴角微微翘起，小笑窝浮现他的脸颊，放大了他那一点笑意。“再不会了。我要更正一点，人之所以常怀愤懑，大概还是认为命运没有善待自己。如今我依然弱小无能，但我感恩命运终于垂青我，已经心满意足，满怀欣喜，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别，也是含笑而亡的。”
叶儿莱皱眉：“别这么说话。”动不动就说到死亡……
“人族的生命比之妖族，本来就只是沧海的一道激流，你还没学会看淡吗？”靳无咎又无声一笑。
“靳睿岳的前一世，是不幸死在你面前？”
叶儿莱默了下。“他死的时候不到十七，大好的前程还没有开始，就像雏鹰还未正式离巢，就夭折了。你说得对，我是因此有了心病，应该自己排解。”
现在至少能够把这事说出来了。
人生在世总有遗憾无法弥补，之所以还能够逐渐释怀不再回首，是因为命运总能在前面的路上给你一些小慰藉，给坚持前行的人一点小回报。
“如果没有他的死，大概还没有你我齐聚的一天。”靳无咎道，“我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希望你想开，命运已经做到它能做的最好安排，回首往事，我是这么觉得。”
他转开头。“纵便是靳睿岳，我相信他更欣然不必与你分开。在你羽翼下的十几年，他受你的影响有多深我看出来了，是你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人生。”
“没有的事。小靳的人生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叶儿莱认真道。
……
靳无咎在左将军府的第二天，依然闭门谢客。
在正式上任前，他和属下还有长达一个月的省亲假，张勇他们反正早跟家人聚过了或者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都集中在将军府，一群人自己动手拾掇起庭院来。
便是嗷呼，也对后花园的一片大湖起了兴趣。因为它家的二宝在湖畔跟一群绿头野鸭相好上了，每天游湖嬉戏玩得不亦乐乎，已经能够想象接下来有多少崽子出生，所以要护好那里谁也不让动。
靳无咎也被嗷呼扯去，帮忙盖水上别屋。【因为一大家子总要住在一起的，知道你不能入水，所以这屋子就是起给你的。】奶爸比划着翅膀告诉它家大宝。
嗷呼一直觉得与大宝之间是有特殊默契的，不需要叶儿莱居中翻译，总能让靳无咎领会它的意思。
但是万万里之外的术士“科考团”却不行，刚过了一上午就有消息要叶儿莱转达给靳无咎。
他们从阿酉那里借来的鸟妖名叫“翠春”，也就是跟花伢好又不好时常吵闹绰号“贱春”的那只。它有语言天赋，无论学谁的话都惟妙惟肖，哪怕是心灵连线呢，也能模拟出要它传话的人族当时情态，所以叶儿莱一听就知道是郗掌门。
“郗掌门想起要问你——”叶儿莱只会干巴巴地转述，“你是说过谡朝术师准备建第五天柱？”
“是这么说过。”靳无咎答道，当时还在地下宫玲珑城……
“那就对了！阿酉小徒弟你也提到了建木对吧？所以我们想到了，之前四天柱是用建木立起的，那么虚海所在的第五天柱呢，是不是也用了建木的某一段？阿酉小徒弟，你帮我问问靳武人，他既然当上朝廷大官了，对王朝历史肯定比我们化外的人熟，本来要问你师父的，但是阿酉这家伙要他出力时候就撤了，说要回去闭关！果然鸟妖就是心眼小鬼计多端……”郗掌门满腹怨念。
叶儿莱等着，叫翠春的鸟妖把郗掌门请求转述过来。
原来是向靳无咎打听，当年那棵祖灵之地的建木是什么时候砍下来的，有没有材料剩余？
靳无咎回答：“如果要问时间，应该是虞朝神帝去世的前十余年，不是人为砍下的，而是某日突然天降神火击中建木，把它燃着了。当时虞朝国都早定，先民们都搬迁到新王都生活，待知道消息回去看时，发现建木枝叶全毁，已经死了，树干断成四截。先民为了缅怀祖灵也因为现实需要，就把那四截经火未焚的主干做成了四天柱，材料当时应该没有剩余的了。”
“你说。”
“十四岁以前，有时候我也会偷爬到旗亭最高处，打量市井人情，心里常有迷茫，自己一生是否就要这么过了？学了武技兵策，被人鼓励要心怀大志，现实却是父不明血不纯的杂|种私生子，无父无母无兄弟宗亲也就罢了，走在街市里也常被人视为奴畜，最难过的却是脱不出贫民区这么点大的地盘。人之所以常怀愤懑，都是因为自身弱小，我得承认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卑弱，之所以没有变得满身戾气，就是因为有旗亭楼顶可以散心，在那里俯瞰到的市井生活，让我反省自己。”
“但是愤懑还是在的吧？所以有贵人说愿意给我指点，让我有种办法得到路引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我便被诱惑了，不，应该说我自己接受了这种诱惑。我养父母，不应该说我寄养的那户主家，虽然只是城市贫民，却有一独生女儿，想要招婿上门，本来他们不会考虑身无长物如同使仆的我。但那贵人派了人与他们商量一番，他们便同意了。我与养父母家的娇女成亲三日后，他们为我办出了九等民籍以及官府正式路引，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京城这个被我视为樊笼之地……”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妻子已有孕。不，当时我已经做过设想，即使知道她怀孕了我仍然会弃她而去，并且这一生都不会回头。”
“因为在接受贵人援助时，我已经把命卖给了他。在我完成对他的承诺以前，我并不属于我。”
“那个贵人是？”叶儿莱不由问道。
他回答：“是先帝，靳睿岳之前的衍国皇帝。”
“哦。”叶儿莱的疑问得到了满足。她静了下，“你现在还会难过吗？”
靳无咎嘴角微微翘起，小笑窝浮现他的脸颊，放大了他那一点笑意。“再不会了。我要更正一点，人之所以常怀愤懑，大概还是认为命运没有善待自己。如今我依然弱小无能，但我感恩命运终于垂青我，已经心满意足，满怀欣喜，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别，也是含笑而亡的。”
叶儿莱皱眉：“别这么说话。”动不动就说到死亡……
“人族的生命比之妖族，本来就只是沧海的一道激流，你还没学会看淡吗？”靳无咎又无声一笑。
“靳睿岳的前一世，是不幸死在你面前？”
叶儿莱默了下。“他死的时候不到十七，大好的前程还没有开始，就像雏鹰还未正式离巢，就夭折了。你说得对，我是因此有了心病，应该自己排解。”
现在至少能够把这事说出来了。
人生在世总有遗憾无法弥补，之所以还能够逐渐释怀不再回首，是因为命运总能在前面的路上给你一些小慰藉，给坚持前行的人一点小回报。
“如果没有他的死，大概还没有你我齐聚的一天。”靳无咎道，“我不是幸灾乐祸，只是希望你想开，命运已经做到它能做的最好安排，回首往事，我是这么觉得。”
他转开头。“纵便是靳睿岳，我相信他更欣然不必与你分开。在你羽翼下的十几年，他受你的影响有多深我看出来了，是你给了他一个崭新的人生。”
“没有的事。小靳的人生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叶儿莱认真道。
……
靳无咎在左将军府的第二天，依然闭门谢客。
在正式上任前，他和属下还有长达一个月的省亲假，张勇他们反正早跟家人聚过了或者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都集中在将军府，一群人自己动手拾掇起庭院来。
便是嗷呼，也对后花园的一片大湖起了兴趣。因为它家的二宝在湖畔跟一群绿头野鸭相好上了，每天游湖嬉戏玩得不亦乐乎，已经能够想象接下来有多少崽子出生，所以要护好那里谁也不让动。
靳无咎也被嗷呼扯去，帮忙盖水上别屋。【因为一大家子总要住在一起的，知道你不能入水，所以这屋子就是起给你的。】奶爸比划着翅膀告诉它家大宝。
嗷呼一直觉得与大宝之间是有特殊默契的，不需要叶儿莱居中翻译，总能让靳无咎领会它的意思。
但是万万里之外的术士“科考团”却不行，刚过了一上午就有消息要叶儿莱转达给靳无咎。
他们从阿酉那里借来的鸟妖名叫“翠春”，也就是跟花伢好又不好时常吵闹绰号“贱春”的那只。它有语言天赋，无论学谁的话都惟妙惟肖，哪怕是心灵连线呢，也能模拟出要它传话的人族当时情态，所以叶儿莱一听就知道是郗掌门。
“郗掌门想起要问你——”叶儿莱只会干巴巴地转述，“你是说过谡朝术师准备建第五天柱？”
“是这么说过。”靳无咎答道，当时还在地下宫玲珑城……
“那就对了！阿酉小徒弟你也提到了建木对吧？所以我们想到了，之前四天柱是用建木立起的，那么虚海所在的第五天柱呢，是不是也用了建木的某一段？阿酉小徒弟，你帮我问问靳武人，他既然当上朝廷大官了，对王朝历史肯定比我们化外的人熟，本来要问你师父的，但是阿酉这家伙要他出力时候就撤了，说要回去闭关！果然鸟妖就是心眼小鬼计多端……”郗掌门满腹怨念。
叶儿莱等着，叫翠春的鸟妖把郗掌门请求转述过来。
原来是向靳无咎打听，当年那棵祖灵之地的建木是什么时候砍下来的，有没有材料剩余？
靳无咎回答：“如果要问时间，应该是虞朝神帝去世的前十余年，不是人为砍下的，而是某日突然天降神火击中建木，把它燃着了。当时虞朝国都早定，先民们都搬迁到新王都生活，待知道消息回去看时，发现建木枝叶全毁，已经死了，树干断成四截。先民为了缅怀祖灵也因为现实需要，就把那四截经火未焚的主干做成了四天柱，材料当时应该没有剩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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