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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婚礼(1)

    孟子期觉得这份工作很累。如果光是上课还好,她似乎天生就是为讲台而生的那种人,很容易上手,而且经常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教学设计。改作业,也还能忍受,哪个教师不要改作业呢?孟子期最受不了的是做班主任。

    一开始孟子期觉得让一个年轻老师做班主任是学校给予的信任,一年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班主任在校时间长,事无巨细,统统跟班主任有关,最恶心的是什么都要考核。从早上吃早饭起、早操、中餐、午值、午自习、晚读、晚自习,都是班主任的,当然班主任还要上好自己的课,备课、改作业。

    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是班主任的活。合唱节,要出节目,要排练,只要不是第一名,月度考核就被扣分。孟子期五音不全,扣。广播操比赛,拿第一名的得满分,其他名次扣分。孟子期四肢不协调,扣。黑板报,一个月出一次,孟子期天生手残,画个简笔画还凑合,整体排版会把她弄疯掉。孟子期常想:我一个语文老师,教好语文不行吗?为什么要会唱歌?为什么要会做广播操?为什么要会画画?我什么都会了,要音乐老师、体育老师、美术老师干什么?

    不行,你是班主任,你就得会!

    孟子期很迷茫,她不想做班主任了,身心俱疲也就算了,吃力还不讨好。通过仔细观察,她发现了不做班主任的途径——怀孕。这个学校里只有三种人不做班主任,一是五十岁左右的老教师,二是孕期和哺乳期的老师,三是中层干部。孟子期只能成为第二种。但是也得名正言顺啊!

    恰好,吴言也认为该举行婚礼了。两人一拍即合,回家跟父母商量了日子,敲定了4月27号。

    孟子期爸爸对婚礼没特别的要求,甚至也没有什么兴趣。毕竟他心目中的女婿人选不是吴言这样的。不过天下没有犟得过儿女的父母,既然是女儿坚持的,他也无话可说。不主动,也不积极,孩子们要怎样,配合就是了。知道吴言家情况,也没有要彩礼。

    吴言要买车,看中了一辆十万元左右的福美来,孟爸爸赞助了一半,酒席、喜糖孟子期他们自己掏。虽然两个人的工资一个月加在一块才2千多,但他们身上确实有一大笔钱。孟子期工作一年之后,吴言把港城的房子转手卖了,赚了一大笔,在T市买了一套,付完首付款之后还剩下十万,办个婚礼绰绰有余了。

    吴言跟孟子期商量,酒席就不定大厅了,他怕他老爹在婚礼上发神经,丢人现眼。刚好,孟子期也不想搞那些烦人的仪式,特别是苏北传统闹儿媳妇和公公,她很反感这个,也就愉快地答应了。

    吴言为什么怕他老爹发神经呢?他老爹脾气非常暴躁,年轻经常跟他妈打架,他妈受不了了,两个人就离婚了。这么多年,好吃懒做,依旧单着。他妈二婚嫁给了初恋,日子过得太平安稳。吴言怕他爸爸看着眼红,就准备把外婆家和奶奶家的亲戚们分在不同的包厢。那时候,孟子期只觉得烦,为什么办个婚礼这么复杂。

    那时候,她不知道有句老话叫“娶妻看娘,嫁汉看爹。”她不知道复杂的家庭里走出的孩子,终其一生都逃不开原生家庭的束缚,特别是男人。她一直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跟家庭无关,后来她才明白有那种想法的人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婚礼前一夜,吴言和他的好兄弟们去喝酒。

    孟子期其实很不喜欢吴言去喝酒,顺带着也不喜欢他那些所谓的兄弟。每次喝酒都喝得天昏地暗。吴言的酒品也不好,喝多了容易胡言乱语,发神经,孟子期很讨厌那样的他,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吴言又会忙不迭地认错。

    孟子突然想起来明天早上还要去婚纱店化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吴言,电话那头喧闹无比,孟子期听出来吴言喝得舌头都大了,孟子期皱眉:“你怎么又喝多了,明天不是还有正事吗?”语气有点冲。

    “怎么,我不能喝啊?”吴言不敢示弱。

    “你是不是不想结婚啊?”孟子期也来火了。

    “不结拉到!”吴言把电话挂了。

    孟子期气得想把电话扔了,“真是个活鬼,怎么不喝死算了!”

    其实,孟子期很犹豫。内心深处,她清楚地知道吴言绝对不是良配,光是脾气暴躁这一点孟子期就不喜欢。但是当她知道吴言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结婚证已经领了。从领证到婚礼,有一年多的时间,期间他俩为很多鸡毛蒜皮事争吵,刚开始孟子期还跟他回嘴,后来发现他的歪理很多,逻辑很神奇,也就不高兴理他,等他自己冷静下来了,又会回过头来哄孟子期。孟子期有时会自我安慰:这也许是人家说的磨合。

    孟子期皮肤很白,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睛大大的,就像个洋娃娃。洋娃娃的外表下是文艺青年的心。吴言是学数学的,跟文字搭不上边。孟子期喜欢的也不是吴言这种类型的理科男。遇见吴言时,她刚刚结束了一场暗恋——暗恋对象结婚了,她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吴言算是乘虚而入吧,不是说忘记一段恋情的最佳方式就是开始另一场吗?

    不得不承认,吴言也有打动孟子期的时候。骑摩托车外出的时候,吴言会给孟子期穿好雨衣防寒,仔细地扣好每一个扣子。出去吃饭的时候,吴言会把最好吃的留给孟子期。孟子期性格好,在吴言眼中是最适合做老婆的那种。用他的话说:“看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就是我老婆。”孟子期也不是矫情的那种,吴言追了她一周,她就答应了。谁知道呢,也许是真的太寂寞了,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沉浸在过去里,两个人或许会好过一些。经历过后才懂得,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寂寞,比一个人的寂寞更可怕、更难捱。

    孟子期平静下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她也不担心吴言会出什么幺蛾子。吴言酒醒了,就会恢复正常,求她原谅。

    天亮了,孟子期妈妈上楼来催她起床,和无数个早晨一样,妈妈还是急吼吼地:“快点、快点,别磨蹭!”孟子期心想,电视剧里这个时候妈妈不都是一阵心酸、一把眼泪的吗?不都是妈妈舍不得女儿吗?为什么自己的妈妈就不能柔弱些,表现出不舍呢?

    不出所料,吴言一醒来,就给孟子期打电话:“起了吗?我大概还有半小时到你家门口,接你去化妆。”语气还算温柔。

    “你来干吗?今天这婚不结了。”孟子期余怒未消。

    “谁说的?我去揍他?”吴言开始贫了。

    “你自己说的,昨晚说得可大声了。”孟子期不依不饶。

    “我喝酒了,你当我放的屁不行吗?别闹了,我马上来!”吴言挂掉电话,从一帮睡得东倒西歪的兄弟中挣扎着爬出来。

    婚纱店还在T市,婚纱是之前就定好了的。孟子期对这种繁复的礼服没有一点好感,所以根本就没有买一件新婚纱的意识,就租了一件,应付完婚礼拉倒。在她看来,婚礼就是走个形式,完成任务。都说女人最美的时刻是穿婚纱的时刻,孟子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戴了假睫毛的眼睛确实又大又亮,不知道刷了几层粉的脸蛋光滑无暇,裸露的锁骨颇有风情。不知道为什么,孟子期突然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说的那句话,大意是女人结了婚就从珍珠变成的鱼眼睛……

    来回折腾一下大半天也就过去了。当孟子期穿着婚纱来到了摆酒席的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你四点多了。

    孟子期的父母在自己家摆酒,酒店这边宴请的是吴言外婆和奶奶两边的亲友,以及吴言和孟子期的同事、朋友。客人还没有来,吴言往几个包厢里搬酒水、喜糖,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