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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和(1)

    午后,太阳西移,日影东斜,有的人还在呼呼睡着大觉,而有的人已经在凉亭听起琴来,这睡觉的人暂且不提,且说这位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悠然听琴的公子哥儿,正是常年在外晃悠的韩枢相家的公子韩既明。随着琴声悠悠传来,韩既明轻摇着折扇,使凉风拂过脸庞,又因弹琴之人已划弦收音,便是打算起身,却在转角见着一男子。

    男子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发冠显然松散,已有些许头发垂落,深蓝色的襕衫上也沾上了灰尘,若不是腰间别着双麒麟挂福玉佩,都要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了。韩既明笑道,“哟,驸马爷终于醒啦!”

    世珹瞟了眼韩既明,“我怎么在这儿?”

    韩既明收起折扇,“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大半夜不在家睡觉,窝在一小巷里,叫我吓了一大跳,我见是你才没计较,又累死累活的把抬你到这里。”

    世珹看了看周围,“这里……不会在你家吧?”

    “这是我的别院!我哪里敢把当朝驸马爷弄到我家里来,不怕被御史台的人弹劾?”韩既明扬手示意弹琴的女子退下,随后走至世珹身旁,“哎,你是跟公主吵架,被赶出来的吗?”

    世珹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公主吵架了?”

    韩既明直摇头,“没有,没看见。”

    “就算我跟她吵了,也该是我自己出来,何来赶这一字!”

    韩既明一边点头承认一边小声说着,“难怪昨儿一个劲的说不回去,原是这样。”

    又看世珹往回走去,便冲他喊道,“真是,给你个好地睡,连句谢谢都没有。”

    “谢谢。”

    这一声谢倒是堵得韩既明无话可说,他只好躺回太师椅上悠然喝起茶来,等时候差不多了,才起身出了凉亭。彼时世珹已经洗漱穿戴好,望韩既明来了,就随意打声招呼走了。韩既明转头一看他落下的玉佩,不免皱起眉头,“这家伙,到底在干些什么?”

    韩既明不满之余,还是选择追了出去,故而一路跟着世珹进了倚空楼。见他拿起了酒杯,便出言劝说,“我瞧着你先前就喝了不少,怎的还要喝?”

    世珹只说,“心里烦。”

    “酒上浇愁愁更愁,你还不如找个人说说呢!”

    “找你吗?”

    “那也不是不可以,左右我也想听听八卦。”

    世珹一个眼神瞪过来,唬的韩既明忙改口:“我是说我绝不回将你的事说出去。嗯……要是传了出去,就叫我这一世都听不到玉伶姑娘的曲子。”

    世珹不由笑了笑,而后饮下杯中酒,“倒有一事想问你,乾和七年,先皇后病重,圣上是否为了冲喜许了柔嘉公主与萧家三郎婚约?”

    韩既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委婉的说回道,“这事儿不应该去问尊夫人?”

    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韩既明很快就明白了,便笑道:“你是不敢问吧?”

    世珹催促,“若是知道就快些说。”

    韩既明偏就慢慢说着,“应该是有这事。只是春初提的冲喜,圣上还没来得及下旨,懿德皇后就崩逝了,而后太子被废,萧氏又出了事,这桩事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冲喜是真冲喜还是为了政治联姻?”

    “或许都有吧。不早有传言说柔嘉公主中意于箫澜,而懿德皇后又想护住萧氏?倘若那时懿德皇后能等到赐婚的旨意下来,那……”

    世珹接下话茬,“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韩既明望着低下头喝酒的世珹,“所以你就为着这个喝闷酒?”

    世珹不语。在韩既明看来这算是默认了,或觉世珹这醋吃得难受,便开口劝说,“刚刚不过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怕也就当事人知晓,况从宫里传到众人耳里,难免有些失真。”

    “左右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是这么说,但这人又不在帝都,能干些什么!就只能空想……”

    空想不就是觊觎?所以韩既明连忙改口,“呃不是,我是说箫澜就是想也不能想。之恒,你想啊,萧氏如今是失权失势,连国丈都不在了,若他还敢造次,岂不是真要将整个萧氏都葬送了?”

    世珹在心里已经将箫澜否决了,但又因仍没想到那孩子的生身父亲是谁而皱起眉头,看韩既明在等他的回应,就随意嗯了一声,“说的不错。”

    见世珹赞同他的说法,韩既明的心思就有些不正常了,只见他就靠到世珹耳边,“该不会是公主她虽嫁给你了,但心有所属吧?”

    世珹摇头,开始编起故事来,“也不是,只是有一日和她起了争执,她拿她那位亲表哥来气我,我这心里就……”

    韩既明大哦了一声,“明白了,就是吃醋了。”

    世珹急忙否决,“没有。”

    韩既明显然是不信,但还是继续劝说,“亲表哥又怎样,你和公主也是表兄妹啊,谁比谁差呢!再不济,你就拿你那表妹气回去。”

    世珹当然知道韩既明说的是谁,本是要说何必要拿女子的清誉作为和她赌气的筹码,但想想还是算了,他自己好像也是这样。他摇了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

    “该了时还须了。驸马又如何,就当拿出‘打金枝’的勇气,骂回去!”

    韩既忽觉自己不是在劝和,而是在劝离。他嘻嘻笑着,“一时口快哈,不过你要真骂回去了,可别说是我怂恿的,要是家父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

    世珹皱起眉头,“说起来,好像我们好久没切磋了。要不改天我们再打几场架,好增进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

    韩既明连连摇头,“可别,你的招式我也算是领教过了,要切磋你就找魏长览和许嵩去。”

    世珹略笑了笑后,就默默饮起酒来,而韩既明怕世珹还困于刚才的事,就一直拉着聊别的事,但又不知不觉说到萧氏这里来,他一边说着自己笨嘴拙舌,一边又想不出要拿些什么话岔开,只好以饮酒掩饰尴尬。

    等到韩既明想好要说什么事时,世珹已向他发出疑问,“你说萧氏为国戚,又手握兵权,圣上何故就要在先皇后崩逝之后动手铲除?”

    韩既明只模糊道,“这内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世珹笑道,“不就随意一说嘛,怕什么,又不是大肆谈论国事或是密谋什么事,更何况令尊是天子近臣,你或多或少都知道点。”

    韩既明起初是不愿说的,但最终还是禁不住世珹的劝说,只见他十分谦虚的说着,“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也就一丁点儿。”

    世珹抛了粒花生给韩既明,“说。”

    韩既明伸手接住,而后把花生剥开,“萧氏其实是叫废太子给拖累牵连的。谁人都知大国舅的长子箫泓与废太子是年少好友,废太子要办什么秘事,也准找他,盖是替废太子做了什么事,叫圣上知晓了,他又为护废太子,才在狱中自裁了。或是因此,圣上才迁怒于萧氏,迫令国丈请罪去职,又贬了大国舅去黔州,二国舅也改为闲职,那时懿德皇后故去才不过半年。”

    世珹不禁想起玄云来,想来箫泓替废太子做的就是与西部诸国经商往来之事吧,这样的事,也难怪圣上震怒,从而迁怒于萧家了,所以箫泓自尽,不仅是为废太子,也是为玄云。可是要将玄云这样一个大活人隐藏起来,这是何等的艰难,加上他身份特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世珹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韩既明往杯中倒酒,“欲穷其故,还是帝后失和所致,而帝后失和又来自懿德皇后欲保废太子和萧氏,说着拗口,可还不是唇齿相依的道理吗?早年对废太子德行不检和萧氏拥兵自重的弹劾,就如乾和二年的户部贪污一案以及乾和三年萧氏被疑与敌寇有往来一事,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经此二事,帝后就时有争吵。”

    世珹接下话头,“我记着乾和六年,凌山遇刺一事后,懿德皇后母子与萧氏就失了圣心。”

    韩既明点了点头,“那之后圣上就晋封罗氏女为贤妃,扶植永安侯府,再去了萧氏手上一半的兵权,交与抚远将军陈盛和,这时的帝后才是真正的不睦。我听闻,连太后亲去劝和都没用,累至最后,是形同陌路。帝后不睦,天下夫妻何安?”

    韩既明发完感叹就把酒饮了下去,而世珹听完之后是一言不发,他恍惚想到了她和宛妍,他这样做怕也很伤她的心吧,只是谁能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韩既明继续说着,“单看圣上对懿德皇后,是让人觉得寒心,可若从国事上看,我觉圣上还算是顾念旧情的,否则,怎会是在懿德皇后离世之后才发作,怎就以箫泓的死了事,而不向天下宣告废太子和箫氏真正的罪行?更有如今对国丈丧事的厚待……”

    韩既明话未说完,就被世珹掩住口,原是门口处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