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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

    出事的人是罗绣玉。本是在赛马的她被不知哪里来的箭羽射中,箭不仅穿过她的腿,还射入马内,令马受惊,从而将她甩至几丈远的草地里,当场就晕了。箭险些伤及筋骨,需休养上几个月,日后能不能行走还得看恢复的如何,脸上被利草划的两道口子以及手上的擦伤十余日就能好,只是不免会留下伤疤。

    在围场上出意外不稀奇,几乎每个上马的人都会留下各种各样的伤,只是被不知何处射出的箭所伤,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尤其是出现在罗绣玉身上。罗绣玉作为未来的五皇妃,是赵景明与永安侯府联姻的关键,如今出了这事,倒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而为。

    为此,永安侯和赵景明都派人去查了,只是结果不大尽如人意,得到的都是零星或是不明确的证据,而被这些证据指向的人,又不是轻易就能动的,故而,赵景明放弃了,永安侯罗均与其子罗盛将希望寄托于皇帝亲派的殿前司身上来。

    永安侯府的少夫人董氏觉得,若真查出是此人,难保皇帝不会偏袒,而自家丈夫和公爹怕是为那些个小惠小利就卖了她女儿,让此事就此盖过。思前想后,她唯有拿着这些证物证人,将怀疑对象——柔嘉公主告到御前。

    这一状告,皇帝就算再偏袒,也得传宛妍过来,所以宛妍就必须要从暖暖的被窝里爬起来。一个公主在早起之后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直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梳妆更衣就得费去不少时间,更何况她还慢吞吞的。姜汇明不得已上前催促,“公主可得快些,圣上还等着呢。”

    宛妍叹了口气,“这不是我不快,我才刚起,这面色还是不大行,需多用脂粉遮盖,常侍且再等一等。”

    姜汇明也叹了口气,“公主,可不止是圣上传召。”

    “那还有谁?”

    “贤妃娘娘与永安侯府的少夫人。”

    这话一听,宛妍就觉着不对了,“怎么她们也在?”

    姜汇明不好说出实情,只得再次催促,“公主还是快些吧。”

    宛妍愣了两愣,才想及皇帝此次传召或与罗绣玉受伤一事有关,便是拉着适才还在与她置气的世珹一同去了。一入营帐,就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扑至宛妍身上,皆因董氏望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贤妃的目光也没多少善意。

    皇帝在她行礼问安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柔嘉,他们说射入罗家姑娘腿上的箭是你的箭。”

    宛妍接过内侍端过来的箭,左右看了两眼,见那箭上的记号确实是她的,才承认,“这箭确实是女儿的箭。”

    宛妍看向董氏,想来是她呈上这所谓的物证吧。“怎么,因为箭是我的,就要怀疑是我射出去的?”

    董氏躬身回答:“妾身不敢,只是妾身想请公主解释,缘何这箭会射到小女的腿上。”

    宛妍将箭丢回到托盘上,“这我怎么知道。”

    她丢箭丢得随意,发出的声响也大,尤其是御前,显得极不懂礼,世珹本想劝她注意些,但无奈她不听,还在絮絮说着,“自前两日我的手伤了后,就没再使过弓箭了,这期间被有心之人拿了也未可知。”

    这般的桀骜,饶是贤妃也看不惯,“公主说话好歹注意些,毕竟这是在御前。”

    宛妍垂眼看着贤妃,用那略带不满的神气朝前福了一福,“为这些不算证据的证据而气恼,确是柔嘉小气了。”

    贤妃尴尬的笑了笑,“瞧公主说的,似此事真就与公主无关。”

    宛妍缓和了语气,“或许是吧。只是这箭上到底记的是我的记号,是我的疏忽,没让底下的人仔细核查清箭羽的数目,令六娘受此伤,倒是我的不是了。”

    “那等会就让殿前司协助你的人核查下,看帐上的箭是否与实际上有所不同。”

    皇帝平淡的话里尽是对宛妍的回护,这让董氏不得不放出证人,“公主,有宫人说赛马时看见公主在马场附近的林子。”

    话一说完,就有宫人上来指证宛妍,“事发不久,小人就看见公主从林子里出来,公主神色慌张,又是往马场那里赶去,在看得罗姑娘受伤昏迷,公主这才走了。”

    “马场附近的林子也可用作赛马的场地,事发时小女正在赛马,而公主从林子里出来,或那一箭真与公主有关。”

    面对董氏的指控,宛妍只觉得好笑,“可笑,就凭一支箭一个人就笃定是我,少夫人,这是在御前!”

    见宛妍没有辩驳,董氏干脆就挺直了身板,“公主千金之躯,妾身岂敢冤枉!公主甚或是为两日前小女失手弄伤之事记恨。”

    宛妍没有说话,只用双眼与她相恃,这样剑拔弩张的局面倒显得尴尬,皇帝唯有出言调停,“柔嘉,你且说说那时你在做什么,可有什么人为你证明。”

    宛妍回望了一眼世珹,“那时我与驸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世珹也答道,“是,公主确实与臣一起,期间……从未离开过。”

    董氏不信此说辞,遂反驳,“驸马是公主的驸马,这样的证人算什么?”

    宛妍再次迎上董氏的目光,“我与驸马琴瑟和谐,一同看日出之景,又携手而归,这还需要其他人在侧吗?”

    董氏顿时语塞,好在贤妃适时出言,“这样的事何须公主亲自动手,随意指派人去做了就是。”

    “贤娘娘慎言!若是我派人去做,那这箭怎么还要出现在这?那简直是自投罗网,愚不可及!”

    贤妃被宛妍顶得没话可说,又是觉得委屈,只得向皇帝求救。又是在此时,姜汇明上来禀道,“圣上,永安侯夫人与贺家娘子求见。”

    “贺家娘子?”皇帝有些疑惑。

    “便是先前的罗家四姑娘,去岁四月时嫁入豫南伯爵府。”

    豫南伯爵府,延恩长公主的夫家,这么一提醒,皇帝倒想起来了。“让她们进来吧。”

    似乎所有人都很耐心的等着这位年近花甲的永安夫人在孙女和儿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偏宛妍没有这个耐心,她淡淡说道,“平日只道永安夫人身子硬朗,每回围场行猎都不缺席,怎么今日这么……不利索。”

    永安夫人听则,当即就跪了下去,浑然不敢提年前遭遇的一场大病,只道,“老妇失仪。”

    皇帝连忙让人扶起永安夫人,又是为她赐座,而后才不满的看着宛妍,“柔嘉,你又放肆了。”

    宛妍本不愿说什么,却还是为世珹不停的扯着她衣角而朝永安夫人认错,“是柔嘉无礼了,夫人莫怪。”

    “岂敢!”永安夫人回了礼后起身又跪了下去,“老妇儿媳未查清事情原委就贸然来至御前,确是叨扰到了圣上,也冒犯了公主,老妇愿替她受罚。”

    宛妍忽觉不妙,就趁机与世珹低声说了几句。贤妃见自家母亲一来就跪了两回,颇为心疼,但又无能为力,只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唯见皇帝缓缓说道,“夫人年事已高,怎可轻易责罚,况六娘如今又……夫人还是请起吧,莫道叫我为难。”

    永安夫人不愿起,“老妇有罪。”

    场面再一次陷入僵局。宛妍冷眼看着她们演戏,皇帝也没有说话,只示意贤妃下去将人扶起。经贤妃的一番苦心劝说,才让老太太从冷冰冰的地面坐回那特意加了垫子的藤木凳上来。

    宛妍上前与皇帝说,“爹爹,驸马有话要问这证人。”

    “问。”

    得皇帝许可,世珹方朝那宫人问道,“你可有亲眼目睹公主执弓射箭?”

    “小人未曾。”

    “可有看见公主进林子里去?”

    那人颤颤巍巍的回道,“小人也未曾。”

    “那便是了。”世珹朝皇帝回道,“事发前公主确与臣一起在山坡上看日出,事发时臣与公主正好发生了争吵,公主气极之下选择先行离去,之后所说是否如实,臣不知,但看臣所言,公主不可能是射伤罗家姑娘的人,至于是否指派人作案,想来公主不会这么天真的拿自家的箭去杀人,不,是伤人。”

    董氏看自己拿出的证人证物就这样被击破了,心中颇为不甘,欲说些什么反驳,可又看得永安夫人朝她摇头,也是惧再深究下去会引得皇帝不满,便下定决心,“此事确是妾身思虑不周……”

    “圣上,有侍卫看见公主在清晨时分走入马厩,更有在给马喂食的饲料里寻得这种东西。”罗绣君从袖子里取出一方丝帕,里头包着几个圆圆扁扁的东西,“此物唤作苦马豆,又叫羊尿泡,若牛羊或者马儿吃了这种草,它们就会中毒,出现发疯的症状。此物就用在妾的妹妹惯用的马隔壁的那一匹中。”

    宛妍很是惊讶的看着罗绣君。这是在说她下药不成,转而拿箭伤人去了?可真是好啊,看似漏洞百出,实则是一环扣一环,她着实无话可说。

    皇帝看着递上来的那一坨苦马豆,又瞧了永安夫人一眼,孙女出具证物,祖母却平静如水,想来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打算做这个指证公主的坏人。他挥手示意内侍将此草转给贤妃等人看,又是唤了在原地失神久已的宛妍一声。

    宛妍将衣袖扯开,示意罗绣君来看,“娘子可看到这伤?”

    罗绣君答,“正是两日前妾和妾的妹妹与公主比赛骑射时弄伤的。”

    宛妍点了点头,“不错,各位也都瞧见这伤没两天就散瘀了,我何至于要下此狠手。”

    “是不至于,但看公主邀约妾比试时的眼神似是要杀了妾,妾不禁在想,公主怕是为旧事而怨恨妾以及妾的妹妹。”

    在场的人都在好奇是什么旧事,但偏罗绣君止话不谈。贤妃便问,“你且说清,是什么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