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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2)

    过了秋分,落日便愈来愈早,宛妍只是在这待了一会,就有晚霞升上天际,使得天上飘着的闲云不再是洁白之躯,而那一眼望去的天际线恰与地上的茵绿衔接,令风中微拂的绿草泛起了金黄色的光泽。

    在亭下台阶坐着的人漫无目的的拔着地上的草,等玩厌了,就拍了拍手,继续喝起那一小坛酒来,而后半醉半醒的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早先就察觉到身后来了人,但略有醉意的她并不太在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了来人是谁,就又继续喝起来了。等到世珹走近,在她身边坐下时,她才扬起手,将那一小坦酒交给了他,“还有点,给你吧。”

    世珹没有拒绝,闷声就是将最后一口饮了下去,又转而看着她,“你这借酒消愁的模样倒是像足了我。”

    宛妍朝他一笑,“半醉半醒半浮生啊。”

    世珹接下句,“一颦一笑忆故人。”

    “那你想忆谁?”

    “最想忆的应该是我姐姐。”

    这是忆故人还是忆亲人?宛妍霎时间是想笑的,但是又想到他的亲生姐姐和她的一样,都不在了。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当即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笑的。”

    世珹轻轻摇头,“关于我这个姐姐,我已经忘记好多事了,只记得她仅比我大两岁,却很会照顾我,她的笑很甜美,还有她生病时很难受,高热把她弄得浑身滚烫,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宛妍出生前,赵宛妧就已经夭折了,她对这位亲姐的印象仅在周围人的描述中,但世珹的话,却令她想起了阿垣,“是啊,阿垣也是这样,被病痛折磨的难受不已,周围的人却帮不了他,最后连见一面都见不了,只能短暂的抱着那个冰冷的他哭泣。”

    一说起这个,她的情绪就上来了,“你知道吗,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没了感情的。”

    宛妍环顾四周,确定此处就只有他二人,才说了那首预言诗:八月十八日,长星入明月,海面起龙卷,紫薇桓式微。

    “什么?”

    “这首预言诗救了位居紫微的皇帝,救了钱塘百姓,唯独夺去了一个四岁孩子的生命,说着子犯父、父冲子的相克言论,轻而易举的将一个身怀弱病的孩子逼死。”宛妍笑了笑旁边那个听得稀里糊涂的人,“这些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所有和此事有关的人都不在了,就算还有人知情,可宫禁内外哪里敢说起此事。”

    世珹很认真的说,“可你敢啊。”

    “冒着生命危险跟你说的,你要是敢传一个字出去,我就死定了。”

    以她自己来告诫他,不就是想寻求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点点头,“你知道,我不敢的。”

    宛妍这才觉得满意。世珹问,“后来呢?”

    “后来不就有人认识到错误了?日日跑来道歉,说后悔了,可是一个母亲不能亲自照料病中的亲儿,更是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所以你说道歉有用吗?后悔有用吗?”

    世珹以摇头回答。这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用,比之眼看孩子在遭受病痛折磨下的无能为力,更觉可悲的是孩子的父亲盲目轻信相克言论,确是杀人诛心啊。

    宛妍晃了晃头,觉得这半醉半醒里的猛然清醒很难受,便把头靠在了世珹的肩上,“爹爹见母亲始终不肯原谅他,也就没有什么耐心了。中宫遇冷大半载,乃至太后出面调停,才勉强和好,可是他们根本就没和好过,都只是在假装和好而已,直到凌山遇刺,大哥哥足够令他失望了,他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削掉萧氏一半的兵权,也就不必顾及中宫的颜面。”

    世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的话里可以看出,那段时间她真的很难受。指尖在他的肩膀环绕,“你觉得懿德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他想了想,“在我的印象里,懿德皇后总是端庄温柔的。”

    她的声音不见怨愤,只有绵绵不断的悲伤,“他们一直说,母亲为了萧氏和大哥三番两次的求情,是关心则乱下的情有可原,可却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而爹爹是帝王,把家和国分开是他必须做的,可是他们都忘了,她也是妻子,也是母亲啊,而不仅仅是国母。”

    “这应该没有对错之分,只是身份和责任使然。”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啊,她母亲并非不清楚哪件事不是一个皇后该做的,只是为皇后的身份所困,却又不忍见自己在意的人陷入困境。宛妍叹道,“这世上真的有很多无奈。”

    世珹点点头,“正是因此,才要学会释然和放下,和自己和解。”

    宛妍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用双手抱着他,而后才说,“让我躺一会吧,累了。”

    世珹轻声嗯着,又将她搂住,“我幼时很不解,为什么林世珩要先我一步出生,又事事与我争,且总和四房的林世琤、林世瑢来捉弄我,偏生祖父不愿多管,继祖母又偏向他们,而父亲也只对我严厉,他们就愈加的过分,所以我很讨厌他,不过后来外出求学游历了几年,想明白了许多事,也就渐渐放下了。”

    宛妍细细听着,“可我觉得你并没完全放下呀。”

    “是没有,但也没以前执着了。”世珹抚摸她的手,“这人的心里有不平,才会不想放下。可越是这样,受的伤就越多,我真的不希望你一直这样。”

    这话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宛妍终是答应了,“我会慢慢放下的。”

    郁结于心内的情绪得到舒缓,宛妍也就逐渐睡着了,直到世珹轻轻拍着她的肩,“不早了,该回去了。”

    “再等一会,就一会儿。”

    “可是天黑了。”

    她这方睁开眼,原来落日已经不在,有的只是一片漆黑以及东方那处朦胧的月光,“你怎么现在才叫我?”

    “我有叫你的,你不愿起。”世珹起来舒活下身子,“没事的,我背你回去。”

    宛妍急忙起来,“不要。”

    两人由一前一后变成左右并肩,唯一有交集的是她走得不稳当,即将摔下那一刻,世珹及时出手扶住,她则不自主转头看他,使两人的脸几近要碰在一起。

    不知何时起,气氛变得异常……暧昧,有人不肯松手,反而是贴上脸去,而另一人则拼命挣脱,而后才发现那脸竟比适才喝着酒的脸还红。

    宛妍被他的挑逗弄得气急败坏,对着他拳打脚踢了几下之后,就快步的往林子里钻去了。天色昏暗,她只能借着月光分辨林间小道的方向,或怕迷失在这寂静的林子里,她始终注意着后头的脚步声,最终止步于离出口几丈远的小路。

    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尖锐的树枝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额……虽然好像打得过,但面前的武器太过有威胁性,毕竟她这人还真对他下得去手,他又不能真还手,便只能被她唬得一步步往后退。只是没想到她会扔下树枝,扑在他怀里,“我有点难受。”

    这转变得着实太快,他还不太……适应。“你酒还没醒?”

    宛妍把他推至身后的榆树,“你觉得呢?”

    树木在月光的照映下,在地面上描摹出大概的轮廓,仅有在两树之间才透出淡淡的光。这一束并不算明亮的光恰好照映在宛妍身上,使得她的影子在地上斜斜的放着,亦是让世珹看她看得更清晰,泛红的脸和那娇嗔的神情尽显露在他面前。彼时的他正与她两两相望,虽在内心起了波澜,但面色终归是平静的。

    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划过,停留在下巴处,再以食指关节处托着他的下巴,她没有把挑起来,而是用手指拨弄着,又是看得他那被弄得颇不自在,却依旧由她摆弄的神情,也不由露出了笑意。她的指尖来到脖子那里,在遇到喉结时,她便以最轻柔的力度摸过去,一路划到锁骨处,最后停在下腹部,想着要不要解开他的腰带,却不想他早就凑过来了,所以刚一把衣带扯开,就碰上他的脸。

    原来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平静过!只见他以手搂住她的腰,而后闭上眼,可还没碰上她的唇,就让她躲开了,但他哪里愿意放她走,一把就拉住她往一处看着较为平坦且有高树环立的草地里走去。

    幽暗安静的环境,本身就很有情调,尤其在他腰带扯开后,那种半松不松的状态,他看着脸上依旧泛着热浪的她,没有说话,只有慢慢的凑近。

    她忽然后悔了,“这里有蚊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

    “可是这里……脏。而且是真的有蚊子。”说完就用手在空中拍了两下。

    好吧,这个理由成立,即使很扫兴。他将腰带系好,又为她理了下散乱的碎发,“回吧。”

    明月若隐若现,星光闪闪不止。走在星光下的人儿闷不出声,有人便以为她不开心,就出言安慰:“是我先挑逗你的,没有怪你。”

    宛妍:“不是,我在想我明日要去劝爹爹吗?”

    世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