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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3)

    他回答:“怕啊。我受了伤嘛,连在你这都占不到优势,况且没死在别人的阴谋中,而死在自己的阴谋里,太可悲了。”

    宛妍听着觉得很对,“放心,会有人护着你的。而且是你明着约他出去的,又有伤在身,若出了事,岂不是罗承永之责,加上他心虚,是不敢一再猖狂的。”

    他细细想着,“可那也一样啊,他出了事,不就是我担责?”

    “其实是我担责,额……只要今日的意外是与罗承永有关,我们都不会有事,反而被训斥的是罗家。”

    他总结,“所以圣上并不会追究。”

    她嗯了声,又问,“你……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意思是怀疑他会暗中帮忙?他反问,“你是不信我?”

    “信,也有点不信。”

    她是真的不太信他会那样听话,愿意被她拉下水,帮她做会沾血的事。可是他说,“你必须信我。”

    “为什么?”

    “枕边人都不信,你信谁啊!”话完就往回走了。

    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了?宛妍赶紧追上他,“没有不信你。我……收回刚刚的话。”

    “风大,回去吧。”

    看他语气平和,想是消气了,她便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他放缓脚步,“你未醒时,殿下就与我谈过你会怎么做,也问了我愿不愿意帮你,我答了愿意,所以不必再怀疑我。”

    “抱歉,我不知道。”

    “你我夫妻一体,自然共担荣辱,就算我有所迟疑犹豫,也是为我父母、我妹妹,而不是为了那些个无关至要的人。”

    是了,只有涉及林氏的利益,他才会去想如何降低对林氏的损伤,那时她才需要考虑他会不会如现在这样信他帮她,而不是现下在面对罗家的问题上。宛妍主动握起他那只冰冷的手,“疑则有变,变则生乱。我不会再不信你了。”

    回到自家营帐,将冷意从身上驱出后,余下的只有两人靠在一起的温存,皆因宛妍早前睡了一觉,现下还没有困意,世珹便提出让她来哄他入睡。

    他问:“记得我昨晚上说了什么?”

    夜里星光黯淡,人却缠绵悱恻。萦绕在她耳边就只有那句:你,只能是我的。

    她答:“是,我只能是你的,就只有你可以欺负我。”

    ······

    天色阴蒙,雾气总在山谷间萦绕,使崖下深不见底,习习凉风引入崖边的小亭里,里头正有人在悠闲的碾着茶饼,时而看向前方蜿蜒的小路,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茶盏一旦注入水内,便要用持筅搅动,并以击拂,期间不可分神,故而世珹并没与来人说话,反是在旁站着的墨姚,上前与其示意着前方的坐席。

    罗承永静看了会,甚是觉得无聊,“不若说舍妹在尊夫人手上,怎么不见人,抑或是诓我来的?”

    世珹起先并没理会,直至茶汤面色鲜白且无水痕,方将茶汤置与罗承永面前,“表兄何必急促,喝盏茶再说。”

    因心情不畅,罗承永并没尝出这茶汤到底有多好,“林世珹,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世珹将余下碾好的细粉倒入新拿茶盏中,“本来就是诓你的,不过呢,怕你不来,便特地将令妹带走了,令妹能否有命回去,这还得看表兄的选择。”

    罗承永问,“什么选择?”

    世珹正想往茶盏注水,却发现壶内的水已经凉了,便挥手招来墨姚,让其去换上炉上的温着的井水,而后才说,“拙荆有说,表兄肯来,则证明其心虚。”

    罗承永坦然说道,“我知道,我这一来,便是百口莫辩,所以我承认昨日之事确是我所为,但与绣君无关,她只是旁观,并没参与。”

    世珹感叹,“到底是兄长啊,一人揽下所有罪过,若是我妹妹,我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所以能放过我妹妹吗?”

    “我听说前日拙荆多番示好,但令妹始终不肯松口,而昨日就发生这样的事,你说令妹没参与,这可能吗?”

    世珹才是那个不肯松口的人,罗承永不禁冒了些火气,“你到底得她一句表兄,又何必将事情做绝!这究竟是柔嘉公主怀恨之心,不肯放过,还是你向公主表忠心投诚义的投名状?”

    世珹笑而不语,这让罗承永觉得是说中了,便继续说着,“你先前说入朝为官应不为家族而为国,我入官场却是为我罗家谋利来的,更说做林罗两家结亲其实是家族联姻,而非真心喜欢。可现在呢,放弃了科举,高娶了公主,还特意为我摆了个鸿门宴。林世珹啊,你早就变了,是你不自知而已。”

    因右手有伤,不可使太大的力,世珹击拂的速度便放慢了许多,以致多久都不见此盏茶如方才那般景象,干脆就放手不干了。他回道,“你似乎忘记了某些话,为官本就是以国为先,若谋私利,最终会让家族为其陪葬。你我都是家中嫡长,自然明白继承家族荣光的重任是有多重,若联姻不可避免,那便联姻,所以我放弃科举、高娶公主,都是为此,至于今日的鸿门宴,就不许是我想为自己讨回个公道吗?”

    罗承永连连鼓掌,“说得很好啊,这么些年不见,你真是长进了不少,难怪会得苏相如此的赞赏,此生不在春闱与众考生一战高下也值了。”

    “不必如此讽刺。左右你也没有科举,你在兵部的官职是永安侯替你求来的。”

    到底是谁在讽刺谁!罗承永不得不再讽刺回去,“那你不也一样,靠着公主得朝中官职,我听说年后就有高升,届时驸马爷可莫忘了提携旧友啊。”

    这旧友是指罗承永自己,还是韩既明、魏长览几个?世珹想不到,也没去细究,“由南山寺学武回来,我和韩既明他们去了国子监,后来又出帝都外游历,而你则入了兵部,与我等渐行渐远。”

    “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再多也无用。不过我原以为这些话是你我在官场上针锋相对时才会说的,而今却为了家族争斗,可真是丢脸!”

    世珹将做废的茶汤倒掉,“放心吧,令妹不会有事的,毕竟她已经出嫁,是贺家的媳妇。贺家握有兵权,驸马贺勉恩在外戌守,延恩长公主早年养于太后膝下,得太后及圣上疼爱,宫里的慧嫔又是与贺家有亲,如此弯弯绕绕,我和拙荆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况且现下跟我有仇怨的只是永安侯府。不过这也是令妹敢怂恿表兄犯下此错的原因吧。”

    罗绣君与罗承永说的是,此事办的隐秘,定无人能寻得证据,即便寻着,也不足为惧,因为那时公主已经身死,无人敢像她那般骄纵胡闹,若真有人闹到御前,那就更好了,死去的柔嘉公主或会再次被安上谋害绣玉的罪名。

    不过罗绣君说漏了一点,就是宛妍没在这场意外里死去,且寻得了证据,又顾忌着多方势力及在各种利弊间权衡,选择了私下报仇。或许罗绣君早就想到了,但她并没有选择说出,不然怎能忽悠到罗承永来帮她,而罗承永由此至终都没想过这一点。

    世珹看着陷入沉思的罗承永,“被自己亲妹摆了一道,舒服吗?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到底是男子,哪里知道女子间的算计可以这么弯弯绕绕。”

    “我输的心服口服。说吧,要怎么对我?”

    世珹抬眼看向远方,“这里山高地险,若不慎由崖边摔下,倒挺‘意外’的。”

    罗承永就世珹所指的崖边走去,“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为终?林之恒,谁人都知我与你见过,如此‘意外’,你难逃干系。”

    “你昨日不也没为自己为家族仔细考量过?那今日又何必替我担忧!”世珹起身眺望着远处绵绵不绝的山峰,“此处是拙荆特意为你挑的,不过我看不是特别高,我记得有次在衡山上摔下,险些将腿骨摔断,但也修养了大半年。”

    世珹倒回亭子里,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去,却看罗承永仍在那站着,“瞧你这样犹犹豫豫的,怕是不敢自己来吧,要不就让这位墨姚姑娘来帮你,她的身手可敏捷呢。”

    罗承永笑了笑,“这倒不必了。”

    世珹走至罗承永身侧,往下看了眼,下方的山谷依旧是被云雾遮挡得深不见底,仿佛是只食人骨肉夺人性命的恶魔。但他却说,“其实一跃而下有多难,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何必拖延!是以为会有什么人来救你?就算是有,就能逃过圣上的问责?也不怕牵连到家人吗?”

    罗承永有想过将近在咫尺的人推入悬崖,可是这个人说得对啊,他已经连累了罗家一次,还要再连累一次吗?这确实不必再拖延了。

    等罗绣君赶到小悬崖时,已寻不到罗承永的人影了,只有在崖边站着的世珹,她跑去问他,“我哥哥呢?”

    “你哥哥一个不慎,已经落下山崖了。”

    罗绣君自是知道这话代表着什么,便冲前狠狠的扇了世珹一巴。挨了一巴的人始终目视前方,从未看过她一眼,“这是你第二次打我,前头是你觉得我亏欠了你,我也觉得你有委屈,所以我不曾有说什么,而这一次不还手是因为我不打女人,但事不过三。”

    罗绣君朝着那个背影喊道,“你为什么要帮她?”

    世珹停下脚步,“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帮她帮谁,况且我这一身伤都是拜你所赐。”

    “是我要杀公主的,我才是那个罪首,为何不是要让我偿命,而是让……”

    “与其在这与我纠缠,还不如去寻侍卫到山谷下搜寻。”话完,就头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