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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

    沙漏刷刷的流下,意味着时光的过去,而无任何痕迹留下。在内等候的罗均和罗盛哪里猜得透眼前的君王召他们来是为何事,只能是任时间渐渐过去。

    “听闻令郎适才不慎坠落山谷,不知伤得怎样?”

    因皇帝说的是令郎,罗盛就出来答道,“回圣上,臣还没来得及听太医诊断,但看其伤势,怕是……凶多吉少。”

    皇帝叹口气,“我记得他是在兵部任职,是……”

    罗盛提醒,“是兵部员外郎。”

    皇帝点点头,“此次随行的官员里,似乎是兵部来的人最少,而今怕是人手不够,两位卿家觉得该由谁来补上?”

    这……自家儿子生死未卜,此刻怎好去谈论这个?但皇帝并没理会罗盛的尴尬,反是继续询问,“楚国公之子如何?”

    “臣等为武将,不敢妄议朝中事。”

    罗均的适时出言点醒了罗盛,立马跟着附和,“臣不敢妄议。”

    皇帝只好说,“既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只是永安侯,你为何要纵其孙谋害公主?”

    罗均先是一惊,后又跪下称不敢,罗盛亦如此,只是多说了一句,“这其中怕有什么误会。”

    “人证物证俱在,岂容抵赖!”

    人证物证?罗盛抬起了头,“臣请问圣上,人证物证何在?”

    “物证未取,人证没见。”

    罗盛显是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说,反应过来后才说道,“公私不可不明,法制不可不审。圣上如此岂可让臣民信服!至少该召明三司共审,方为严明正法。”

    罗均看皇帝脸色不对,就接下话头,“臣实不明是发生了何事,但若是臣之孙犯了事,臣绝不姑息,无论事大事小,都请圣上严惩,以明纲法礼纪,臣亦有管教不严之过,还请圣上治罪。”

    皇帝回过头睨了罗均一眼,心里着实不太喜欢这一套惺惺作态的戏码,“卿是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为卿简述一下吧。昨日马场有疯马袭击柔嘉公主及驸马,其后有人告令孙为主谋,故有令孙不慎坠入山崖之事。所以你们应该感谢柔嘉公主,不然早就下狱了,而不是在这与我闲话窗下。如此结果,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罗均俯首在地,“臣惶恐。”

    皇帝瞧着那父子俩,不由冷哼一声,“惶恐?一个两个的都跟我说着惶恐,可你们心里是真的惶恐吗?你罗家倒好啊,竟敢公然谋害公主,是以为事情做的太好,无迹可寻,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只手遮天,没人敢开罪罗氏一族?”

    “臣一家人的性命均在圣上手中,何谈只手遮天,若圣上觉得臣有功高震主之嫌,臣愿交还兵权,解甲归田。”

    说着说着,罗均就将腰上系着的令牌奉上。罗盛也跟着其父,“臣亦愿解甲归田。”

    这是要学箫奕?皇帝忽然笑了起来,但笑过后还是接了令牌,“卿还是收回去吧,这金吾卫的令牌可丢不得。”

    话完就亲自系回罗均的腰上,罗均自然有所阻拦,但难拒皇帝盛情,唯有安心受之。皇帝往后走去,执起桌上的诏书,“今日召二位卿家来此,就是为了将此诏书交予二位,望六娘能好好荣养身子,待明年三月出嫁,为我赵氏延绵子嗣。”

    怎么又扯到罗绣玉那里去了?父子俩均是一脸懵,便是连忙接过诏书看了眼,里头竟是写着:为永安侯多次来求取消其孙女与朕之五子婚事,朕心内不忍,但难拒其请求,故决定令罗氏六女以侧妃之名嫁于皇五子赵景明。

    这这这……他什么时候来请求取消这二人的婚事,还是多次?罗均有些语塞,不知该去谢恩,还是去谢恩。

    皇帝在意的是罗均的态度,就没管已磕头谢恩的罗盛,而是再次将诏书交到罗均手里,“此令已传达于礼部,这个卿就自己留着吧,不必往礼部走一趟了。”

    皇帝已饶过了永安侯府一次,若他敢再拒,岂非……罗均无从拒绝,也就随罗盛一同谢恩,“臣谢圣上成全。”

    由皇帝那处回来,罗均的脸色就没好过,手里的诏书都快捏皱了,罗盛看此,便去提醒一二句,这不提醒还好,一提醒罗均的气就上来了,只见罗均直直的将诏书扔至罗盛手里,“都是你这一双好儿女惹的祸!”

    罗盛被罗均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环顾着四周,探知无人看见适才这一幕,才稍放下心,却不觉罗均已经走远了,他只得赶忙跟上去。

    只是眼前的残局不忍直视。罗承永由山崖坠下至今还未翻醒,身上的伤除了肉眼可见的外伤,还有难以治疗的内伤,太医都没敢轻易下定论。在罗承永床边守着的董氏大概是要把今生的泪都流尽了,旁边的人劝了又劝,也还是无甚么用。而有更甚者,听得此则消息后竟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半边身子都动不得了。

    其人便是永安夫人。罗均闻言,就更为神伤了,只匆匆交代了罗盛几句就去看望其妻了。罗盛由进来至今,都是极为无神的站着,除了回应着罗均的话外,就无一言出了,而董氏及跪坐在董氏身旁的罗绣君也无话要说,仅有刚进来的罗承彰和罗绣玉察觉到罗盛手里是拿着份诏书的。

    “伯父,您手里拿着的诏书写了什么?”

    罗盛没说话,只是将诏书交给罗承彰,让他自个看。原本罗绣玉是不太关心那道诏书的,只是看罗承彰神情不对,且心虚的往她那瞟了一眼,她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便拄着拐杖凑过去看了眼,她简直不敢相信里头的内容会是真的,但诏书下方有玉玺盖下的印啊,这怎会是假!

    缘何说好的正妃改成了侧妃?罗绣玉才不信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怨跪坐在地上的那人。她原本走得不快,但如今却快如风霜,快到连拐杖都跟不上,最终是拐杖飞出手心,人摔在了地上。她拒绝旁人的搀扶,忍着疼痛过去将罗绣君往后推去,“你有委屈时,他们都不帮你,就只有我敢去为你鸣不平,而今你却要这样对我,将我贬妻为妾!还是说你想让我体验下你当初的痛苦?”

    罗绣君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也是想为你讨个公道啊,只是我没想到……”

    罗绣玉直接抢话,“你以为柔嘉公主是善茬,任你欺负吗?还讨什么公道,这不是摆明了是说背后伤我的人不是柔嘉公主,而是另有其人,就只有你傻乎乎的敢跟公主较劲,还将二哥以及整个罗家给拖下水。你根本上就是旧事难忘,因而怨念于柔嘉公主。”

    董氏以手护住罗绣君,“好了,绣玉,现下说这些好听吗?”

    “是不好听。可是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你们一直跟我说,早有我与五殿下赐婚旨意,且入了皇室玉牒,这桩亲事是跑不掉的,而今呢,由钦定的正妃赶为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罗绣玉推开侍女们的搀扶,以手抚摸着右边脸颊那凹凸不平的伤痕,“我现在这幅模样,殿下本就不会有多喜欢,往后成了侧妃,他就更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这还不如出家当姑子算了。”

    这话真是越说越没边。罗盛赶忙喝止,“说什么姑子不姑子,这要传了出去,岂非又多了一条抗旨的罪名!”

    罗绣玉丝毫不觉惧怕,但看扶着她的罗承彰的眼神不太友好,而且是狠狠的揪着她手上的肉,她才愿意暂时的停歇了,默默的听着罗承彰替她致歉。后因侍女要来扶她去休息而不停的乱动,折腾了好一会才肯离开,但临去前还留下了这么一句:“我看这永安侯府要完了!”

    看得董氏的脸色不太好,罗承彰只得再次为其妹道不是,“绣玉这几日精神不太好,老是忧心自己会被五皇子厌弃,所以总会说出这些狂悖的话,还请伯母和伯父见谅。”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声惊叫,来人报是罗绣玉砸碎茶杯,欲割腕自杀,这吓得罗承彰即刻就跑了过去。

    董氏的目光从毫无血色的罗承永转到憔悴无神的罗盛上来,她猛的发现丈夫两鬓上的头发竟然给白了,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啊,或许不久后就会如她公爹那样满头的花白了。她缓缓拾起刚刚罗绣玉扔在桌上的诏书,“咱这家真是家不成家啊,可若当初肯听我说,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罗盛极为无奈的笑了起来,“世上哪里有或许,要怪只怪我不会教子,愚蠢得一次次坠入别人设下的陷阱,几乎要毁了罗家两代人灌下的心血。”

    罗绣君知道是在说她,所以并未敢辩驳,只细细的听着罗盛的教诲,“绣君啊,事体我大概都清楚了,现下都已成了定局,说再多后悔也无济于事,到底是父亲和罗家欠了你的,只希冀往后你能过得好些,也不必再多来这了,就当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了。”

    罗盛说得很明白,罗绣君自是不必再去装什么委屈无辜了,她只缓缓的磕了个头,后望及董氏,“母亲,女儿去了,您和父亲多保重。”

    董氏仅是动了动嘴,什么话都没说,后又别过身去,由得罗绣君离去,而罗盛由此至终都是在原地冷冷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