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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对啊,本大人就是评委之一。”

    “你怎么不说呢,我都不知道!”晚饭时,女孩气鼓鼓质问。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特别说明,况且我就算说了又怎样,我又不能作弊。”于闲喝了口汤说道。

    “我也没指望作弊,我就是……”女孩撑着下巴撇嘴,“你当评委坐在终点,我却要骑骡子赛跑,怎么想怎么憋屈。”

    “没办法。”于闲耸耸肩,“愿赌服输。”

    “你快闭嘴吧。”

    坐骑大赛终于在期待中正式开场,整个镇子的人都放下手中的农活和摊位,拖家带口前往观看,参赛选手牵着自家的牲畜来到集合点,由潭捕头负责点名登记,一时间人声、牲畜叫声不绝于耳。

    “一号,王裁缝家,驴子,号码请拿好。”潭郢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桌前,不断在一本薄簿子上写写画画,旁边的小捕快为大家送上号码牌,“二号,薛掌柜家,绵羊;三号……大家不要挤,前面的拿好号码。”

    “那头猪谁家的?请牵好,不要骚扰别人的羊。”

    “对不起,这家伙虽然是小马驹,但它的确还是马,不能参赛。”

    “请把牛的角包住,以防伤到人,谢谢。”

    “请不要在赛道中央闲逛,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于闲此时陪着村长还有谢少爷刚刚经过集合点,看着潭郢忙碌的身影,内心忍不住偷笑:这家伙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了吧。

    “许久未归家,坐骑大赛果然还和儿时一样热闹啊。”谢少爷换了身碧绿锦缎长袍,行走在枯黄的草地上显得格外突出。

    小伙子长得还可以,就是审美欠缺一些。于闲如是想。

    “谢公子年少离家经商,着实辛苦,却也是年少有为啊。”镇长摸摸下巴上的山羊胡说道。郝镇长是在于闲之前一任的县令,现如今老爷子已经年过古稀,身子骨却还硬朗,因为在任期间爱民如子,风评甚好,退任下来之后虽然成了平民,但县里百姓们为了尊重他老人家,便称呼他为镇长,没什么实权,挂名虚职而已。

    “哪里,家父年纪越来越大,作为家中唯一独子,怎有让老父亲长途跋涉的道理。”

    通过两人交谈,于闲才了解到谢荣的确是前阵子才外出经商回来,谢家经营绸布庄,以前外出谈生意都是谢父亲力亲为,但近几年老人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于是谢荣便代替父亲,这几年一直在外漂泊做生意。

    闲聊间,三人来到终点,这里临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几人走上木桩制作的平台,几人互相谦让着落座,台子中央放置着三把木椅,于闲坐在正中间,镇长和谢荣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边。

    “大人,潭捕头说一切已准备妥当,问大人何时开赛。”先前在潭郢旁边分发号码牌的小捕快跑过来问道。

    “跟他说开始吧。”

    大赛起跑线上,所有参赛人员已经站成一排,坐在自家牲畜背上,蓄势待发,小花拿到的是十五号,此刻她正骑在骡子背上站在起跑线靠右侧的位置,她的旁边,一头体重看上去仿佛有一吨重的长毛杂交猪喘着粗重的气,四条小短腿几乎湮没在它肥硕的体格下方,这只牲畜和自己的主人整整占了两个选手的位置,以至于赛道显得更加拥挤。

    小花从口袋里掏出胡萝卜,默默祈祷:一会儿你一定要跑快点,赶紧结束这场比赛。

    “潭捕头,大人说可以开始了。”

    潭郢点点头,从桌子后起身来到起跑线前,在确定观众们都站在木栅栏围成的跑道外围,才清了清嗓子:“我宣布,柳泊县坐骑大赛现在开始,所有选手请准备!”

    起跑线处传来牲畜的各种叫声,以及蹄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摩擦声,潭郢退回到线外,高高举起右手:“预备——跑!”

    随着潭郢高举起来的手猛然挥下,选手们运用各自的方法催促着牲畜们展开了争先恐后的竞赛,无奈骡子刚开始的时候,就被那头壮硕的长毛猪挤到了后边,撞得小花差点从骡子背上翻下去。

    “你看着点儿!”

    “兵不厌诈,小姑娘!”坐在猪背上的是个同样体型惊人的中年男人,一身短衣打扮,他扭过堆着两层肥肉的下巴得意得冲小花叫喊。

    小姑娘?我可是整整大了你四百岁!小花双腿使劲踢向骡子后腰处,又从怀里掏出一颗平常只有母马才有的零食——苹果。“加油,加把劲!”

    苹果在柳泊马厩向来是个神圣的存在,因为存货不多,人吃完以后剩下的偶尔会被潭捕头拿来犒赏唯一的马匹,骡子们几乎从未吃到过,但那酸甜的果汁香气总是会不经意间飘进它们的鼻孔,有着胡萝卜无法比拟的诱惑力。

    因此在苹果出现的一瞬间,骡子的两只耳朵竖得笔直,四蹄几乎要腾空起来,小花趁机一只手握紧缰绳改变方向,从一只小步跑动的山羊身边绕过,成功追上了长毛猪。

    骡子和猪并驾齐驱,胖男人惊讶地看着赶过来的小花,女孩得意地冲他吐吐舌头。

    跑道总长不过几百米,但为了增加难度,跑道有两个急转弯和一个大陡坡,小花和胖男人的“仇恨对视”还没持续多久,就迎来了第一个难关。

    陡坡大概与平地呈三十至四十度的夹角,这对于某些动物来说很容易,但对于体积较大脂肪较多的动物来说,它们的体力几乎都要耗费在这里了,长毛猪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它的主人眼睁睁看着小花已经攀登到坡顶,焦急地催促:“上啊宝贝,你可以的!加油,冲过去!”

    如果说比赛一开始小花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人的热忱,那么现在她终于明白点了,骡子载着她奋力爬上陡坡,那一瞬间似乎有种无法言喻的自豪感。

    “冲啊!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到终点了,冲啊!”随着女孩极具气势的吼叫,骡子抬起前蹄,风一般冲下了山坡,风声在小花耳旁呼呼作响,欢呼加油的观众们变为急速向后掠去的身影,小花从不知道原来骡子也可以跑这么快。

    带着陡坡激发的惯性,骡子一口气冲到第一个急转弯处。“慢点慢点,对就这样,稳住!”小花谨慎地扯着缰绳,带领骡子向左前进,道路两旁不时有牲畜撞到围栏,一只山羊正蹲坐在地上晕头转向,旁边它的主人——一个小男孩正急切地用衣角帮它扇风。

    “清醒点吧小孩,比赛是毫无怜悯的!”骡子顺利拐过第一道急转弯,只要再经过最后的弯道就可以抵达终点了,此时前方的动物比小花想象中要少许多,或许真能拿冠军也说不定!

    女孩脸上绽开充满信心的笑容,她压低上半身,拉动缰绳,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坐在终点处平台观望的于闲,又咕咚了一大口凉茶:“没想到这丫头还挺认真。”这时潭郢也来到了附近,他需要在第一名出现之前站在终点线,记录下所有牲畜的名次。

    最后的弯道近在眼前,然而障碍来得猝不及防,一只浑身长满厚厚的白色卷毛的公绵羊咩咩叫着挡在了小花前面,这只羊的体型比骡子要大上许多,脑袋上两只螺旋状的角十分坚硬,骡子刹车不及差点撞上去。

    骑在羊背上的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有着健康的红晕和雀斑,她回头瞥了眼小花,右手掰了掰公羊的角,再次成功挡住小花的去路。

    在奔跑中如果撞上它的角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拼体力骡子绝对讨不到便宜,因此小花只好改变骡子的前进方向,打算绕开这只麻烦的绵羊。

    可是坐在羊背上的雀斑女孩似乎跟小花杠上了,不遗余力地阻挡骡子,眼看着一只瘦弱的驴趁空挡超过了自己,小花开始着急了。

    “丫头似乎碰上碍事的了。”于闲喃喃道,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某人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反正也没指望拿冠军。”潭郢耸耸肩,仰头看了看天色,“感觉又要下雨了。”

    “是雪。”于闲露出袖袍里的手,接住一片刚刚飘落的雪花,“今年第一场雪啊。”

    那边许久没有搭话,潭郢盯着挡在骡子身前的绵羊,陷入某种沉思。

    “那是人家的羊,不能吃。”

    “我就是看看而已。”周遭的观众还在欢呼,男人几不可见地咽了口口水,眼前这场奔跑中的盛宴对他来说实在折磨人。

    “阿嚏!”镇长揉揉通红的鼻头,赶紧在衣袖里掏着什么。

    “天气很冷啊,镇长大人,您还好吧?”谢荣的目光越过于闲问道。

    “不碍事不碍事,老毛病了,这天气一冷,老朽的鼻涕就跟着来了哈哈哈。”掏了半天,他终于从怀中找到一卷手帕,急忙按在鼻子上,狠命地擤了几下后才长长出了口气,“哎,年纪大了,各种毛病就都会找上你,就像年轻时候欠下的债。”他重重地哼一声,“小毛病加在一起简直要人命!”

    天色越来越暗,先前零星的雪花只是前奏,几乎是瞬间,北风开始呼啸,狂风卷积着天边不断翻涌的乌云,雪花间夹杂着狂乱的雨点砸落在人们的脸上,额头上,以及裸露的脖颈上,砸得皮肤生疼。

    呼啸的风也带走了镇长的手绢。

    镇长没来得及握住它,那一方手帕在空中打着旋,鲜艳的染料显得格外刺目,它被风裹挟着飘到赛道上空,好死不死带着点儿炫耀和挑衅的意味转了几圈,成功引起了参赛者中唯一一头水牛的注意。

    这头牛原本十分佛系,它一直慢悠悠在赛道边缘走着,勤勤恳恳驮着主人翻过小土坡,然后一抬头,那方手绢就开始在眼前晃来晃去。

    比赛硬生生转变为了一场极限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