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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已经傍晚了,潭郢从厨房里走出来,端着两碗清汤面,面条粗细均匀,是小花手擀出来的,还加了某种麦粉,面条呈现米黄色,口感劲道,汤面上飘着几片葱沫和蛋花,这是潭郢仅能找出来的食材了,毕竟他只会做面。

    三个人在岁月的洗礼中都逐渐掌握了作为人类的生活技巧,并且驾轻就熟,唯独做饭这一领域,只有猫咪掌握了其中精髓,可今日,天都快黑了,厨房和饭桌前依旧不见她的身影,天空中飘着片片洁白的雪花,柳泊县依旧很冷,而所有在寒冬还醒着的生物为了保暖就只有在食物上下手了。

    于闲揉揉麻木的手指和酸痛的太阳穴,他整理了一下午卷宗,为年底上级指派官员的考察下足了功夫,这是他第一次提交一整年的卷宗报告,不成功,便成仁!

    面食的香气从门廊外传来,于闲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自家捕头沉着脸手上还端着两碗面:“她还没回来吗?”

    汤面被摆到书桌上,陶瓷碗与木质桌面碰撞出轻微的声响,通常这种声响会让两人十分愉悦,然而今日则不然,看着几乎能数出来的葱花,于闲双手捂脸叹气:“这是所有的吗?”

    “就差掀厨房了……凑合吃吧。”黑衣的捕头搬了张凳子在书桌对面坐下,开始吸溜面条,面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

    年轻的县令无奈抓起筷子,吃了一口:“果然,还是那个味道,我说这么多年了,你的面就不能有所改进?”面汤在他手里下去半碗。

    “我又没什么机会改进。”

    “话说她下午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

    “我说这孩子真够倔的,说了不胖不胖,根本听不进去,胖瘦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嗯。”

    “她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用不着担心,应该很快就回来了。”面条只剩下几根,还软塌塌的不好夹,潭郢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边试着用筷子挨个捞起它们。

    “我没有担心,而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于闲嘬着筷子,目光越过潭郢的头顶望向门外,侧耳细听,“外面很安静,这个时辰大家都在吃晚饭,街上没什么人,要听到她何时回来更容易。”

    潭郢眨眨眼,放下碗:“你在想什么?”

    “吃饱了吗?”

    “没。”

    于闲喝下最后一口面汤,若有所思:“她的奖牌呢?”

    不多时,小花的房间里传出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天快要完全黑下来,屋子里并没有点上烛火,阴暗的光线下两个身影上下翻找着什么。

    一人的白衣即使在黑暗里也十分显眼,另一人的衣裳倒是为自己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梳妆台上摆放着几盒胭脂水粉,旁边是几支钗子和首饰,于闲小心地打开桌角一只精巧的木匣子,失望地发现里面只是存放耳环的地方。抽屉已经被他一一检查过,可那个镇长颁发的坐骑大赛奖牌却依旧不见踪影。

    潭郢从床下边的木箱里抬起头,显然也毫无所获。

    “那丫头到底把奖牌放哪了?”于闲搞不明白,房间就这么大点地方,“难不成她随身戴着?”

    潭郢摇摇头:“不知道,但这一番找下来,面条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不太可能,我看那丫头也没有多宝贝这个奖牌,不至于出去跑步还随身带着。”于闲望了望衣柜顶端,随即轻巧地一跃而起,整个人扒在木质衣柜边缘探头搜寻,可惜衣柜上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不找了,我去睡了。”

    潭郢说着就要往外走,被于闲一把拉住:“才什么时候啊就睡觉?”

    “睡着就不饿了。”

    “……”于闲一脸痛心疾首,都把孩子饿成什么样了,“咱不至于,咱虽然穷了点但还没穷到那个地步,今儿个豁出去了,带你出去吃夜宵。”

    潭郢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反应过来,眼泛泪光:“我想吃驴肉火烧。”

    “买!”

    另一边的小花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晚,虽然很想去妇人说的温泉山庄看看,但也只好先打道回府,回县衙。

    县衙里面空荡荡的。“奇怪,他俩去哪了?”小花停在院子里,望向一前一右两人的房间,里面没点烛火,屋子里也没人,女孩纳闷转了一圈,心想两人大概是出门玩去了吧,也没多想,便回屋洗漱了。

    可她想不到的是,此刻两人正坐在一家驴肉馆里,和……一只耗子对峙。

    话说不久前两人因为一碗清汤面没吃饱,反而勾起了馋虫,经潭郢提议便来到这家老字号驴肉馆,这家店以驴肉为主有各种美食,什么砂锅驴肉啦,驴杂汤,葱爆驴肉,酱驴肉等等,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店内的驴肉火烧,火烧外酥里嫩,夹在中间的驴肉散发特有的咸香,肉而不柴,肥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

    于闲三人都是这家的常客,也都认识老板,见两人一来,小二立马殷勤地过来擦桌子倒茶水:“哟,二位大人,老样子?”

    潭郢点点头,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朝厨房吆喝:“四个火烧,两碗杂菜汤!”

    店内到处都飘荡着浓郁的香气,即便已经过了饭点儿,食客依旧络绎不绝,潭郢虽然嗅觉不像其它同类那样灵敏,但这种浓烈的气味还是可以闻见的,于是换了身便衣的潭捕头抽了抽鼻子,目光热烈地望着厨房的位置。

    于闲也没矜持到哪去,虽说他不像潭郢是彻底的肉食主义者,但经过中午的萝卜白菜洗礼,再加上晚饭那没什么说服力的清汤面,也早就饿得不行了,驴肉馆里一阵阵诱人的香气仿佛千万只撩人的手,让等待显得漫长而又难以忍受。

    就在于闲和潭郢等夜宵的时候,店门外走进来一人,于闲因为正对着门口因此正好看这人走进来,然后就是一皱眉,这男孩看着不大,顶多十六七岁,圆脸,身高倒是比他们都矮一些,只是稚气的脸上带着不符合他外貌的严肃,反而显得像是他装出来的一般,身边挂着个满是补丁的破布包,真正让于闲皱眉的是他一身道士打扮。

    道士?真的还是假的?于闲给潭郢使了个眼色,后者才注意到走进来的小道士。

    “认识?”

    于闲摇摇头:“没见过。”看着面生,应该不是柳泊县的,反正他们是没听说过柳泊县有道观。

    “小道士而已,估计没什么道行。”潭郢倒是不以为意,依旧望眼欲穿地等他的火烧。

    于闲耸耸肩,起先也没怎么当回事,小道士压根没注意到两人,自顾自坐到旁边的空位上,跟小二要了几个火烧,可就在两人松口气的时候,只见小道士放在桌上满是补丁的布包忽然抖了抖,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想出来似的,竟然是个活物。

    于闲和潭郢好奇,斜眼正打量,就看小道士小心翼翼左右瞧了瞧,然后伸手进布包,随后掏出个白花花的东西。

    于闲一挑眉,居然是只耗子。

    小道士掌心朝上,爱怜地拖着那只小老鼠,这老鼠个头不大,堪堪能待在他手掌心里,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连尾巴尖都白得耀眼,要不是它时不时动弹一下,别人大概会以为小道士拿着个雪球呢。

    这年头,有妖精,就有道士,不过道士也分很多种,并不是所有道士都有降妖驱魔的本事,三人就见过不少,然而没一个能看破他们的真身,只是这个倒是颇为奇怪,为何会随身带只耗子?

    饭馆里人声嘈杂,并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否则小道士早就被人赶出去了,一只老鼠就算它再白再可爱,它依旧是老鼠,因此小道士只敢在桌底拖着它,时不时低头看一眼。

    不过显然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只小巧的白老鼠突然一蹦,灵活地扒着他的衣服下摆和裤腿就爬到了地上,小道士惊了一跳,刚想弯下腰去抓,老鼠先是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仿佛被什么指引一般冲着于闲和潭郢就跑了过来。

    两人都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那只小耗子别看个头小,却异常嚣张,它用四只小爪子扒住木桌的一条桌腿,几下便爬上桌面,在茶壶旁边立起上半身,吱吱叫个不停。

    于闲突然有点可惜,小花要是在该多好。

    正巧这时火烧被小二端上来,小二不经意地一瞥惊讶地轻呼:“哎呀,哪来的耗子。”说着就从肩上取下抹布,准备把小东西扫下桌面。

    斜地里就见一个青蓝布衫的身影急冲过来,一把捞起扰人的老鼠揣进怀里,跟小二赔笑脸:“对不起,这是我养的,打不得打不得。”

    “我说你个神棍,怎么出来吃饭还带只耗子,故意惹事吗?”小二声音没有故意很高,显然是怕影响其他食客和生意。

    “真对不起,是我没看住它,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它绝对不会再跑出来了。”小道士拍拍胸脯保证,他本就年轻,此刻一张娃娃脸换上了笑眯眯的模样,感觉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在撒娇一般。

    小二翻了个白眼,收起抹布:“小心点啊,不要让它再出来了,否则我只有把你赶出去。”见少年疯狂点头,小二扭脸对于闲和潭郢道,“二位大人,慢用。”

    小二走后,那小道士反倒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坐到两人身边的空位上,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于闲被这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皱眉回望:“请问你是……”

    这边话还没说完,小道士忽然又从袖管里拿出一样东西,他速度太快,于闲只觉白光一闪,眼前出现一面小巧的铜镜。

    小道士猛地凑过来,和没回过神来的于闲一起往镜子里瞧,然而镜中只映出自己的脸和白衣青年俊俏白皙的面孔。

    小道士歪个脑袋,一脸疑惑加不可置信。

    “不是,我说你……”

    镜子瞬间被抽走,又被放到正埋头吃火烧的潭郢面前,于闲心里一惊,但看到小道士再次略显失望的表情后,内心稍稍松了口气。

    没错,镜子里这回照出的是潭郢嘴角还沾着火烧渣渣的映像。

    于闲满意地喝了口杂菜汤,淡定且从容地看那满脸疑惑的少年:“现在可以请问你到底有何事了吗?”

    少年尴尬地坐在椅子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二从后边端着食物过来,见少年跑到这桌便把盘子也端过来:“原来几位大人认识啊?”

    “大人?”小道士才注意到小二口中的这两个字,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他们是官差?”

    “当然,二位大人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小二一脸得意的介绍,同时问已经干掉两个火烧的潭郢,“潭大人要不要再来点儿,第二份半价哟。”

    “再来两个。”

    “好嘞,两个火烧马上来!”

    于闲大概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于是优哉游哉地吃着酥香软糯的驴肉,抬头问少年:“怎么,你看上去似乎很惊讶?”

    “呃,不是,我只是……”少年充满疑惑地摇摇头,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潭郢擦擦嘴,也终于恢复了平时正经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有点威严的感觉。

    于闲又喝口汤,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无妨,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