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浣纱村，午后。
老李家儿子终于要举办冥婚，入土为安，这条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许多人家空闲的时候还去帮了忙，李家是村里唯一的大户人家，据说祖上还跟某贵族沾亲带故，村里的养蚕纺纱营生正是他们家带起来的，可惜了，就这么一棵独苗还死在山匪手中，上天对老李家真是不公平，村里每个人都这么想。
不过如今长夏那丫头回来了，道长说过这是桩天大的喜事，长夏天生命格极阴，绝对是早逝的命，村里谁家小伙敢娶她？现在好了，陪着李少爷一同上路，她父母九泉下有知也算安心，毕竟找了个好婆家嘛，村里人人都这么想。
大家为何对道长如此信任？那还用说，那位道长可灵验呐，刚来的时候就说村里有阴煞之气，说的不就是长夏家么？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还亲眼看到他从水井里祛除水鬼，治好了村西王婆婆的关节痛，甚至还会夜观星象预测明日天气，这么灵的道长来到浣纱村，绝对是上辈子积的福气啊！大家都这么想。
站在村口的半大小子张着嘴，连手上的瓜子都忘了嗑，好奇得仰头望向徐徐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三个陌生人，这三人皆是一身洁白，跟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似的，一阵风吹来这三人仿佛能跟着风一起飘走，虽然他们的面容都被面具遮挡，只漏出小半张脸，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那个仙啊，娘亲明明说那位道长是成仙之人，可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三人更像神仙啊。
或许是这三人周身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场，又或许是他们完全不把路过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总之眼看着他们在村里绕来绕去最后在某处站定，都没人敢上前来阻止。
不过早就有人将有陌生人进村的事告诉了村长，村长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头发花白，但或许是长年干活的缘故，身子骨和腿脚依旧健朗利索，只见他拄着拐下了土坡，没用多少工夫便来到三人身前。
可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和举止仪态显然也有对老村长有些许震慑，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仿佛画里的人儿，正踌躇如何开口，却听其中一人说话了。
“师兄，确实是这里没错。”三人中两男一女，说话的女子身形娇小，嗓音甜美，乌黑的秀发只随意在挽在脑后，其余全部垂落在腰际，双手交叠在身前，显得沉静而美好，“可为何却寻不见人影？”
“我再去周边仔细查看一下？”站在女子身旁的人身量修长，双手背于身后，微微侧头问道。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面具下仅露出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身旁村民一眼，就像是他们根本不存在，所有的对话都仅限于己方三人。
“不必了，既是神女，必然有所考验，找寻也必定是艰难的。”那第三人终于开口了，他站在最前方，随手将一把折扇合拢又展开，他微微仰头，仿佛在眺望天边的云，宽敞的袖口和洁白的衣角无风自动，他静静伫立在那，明明四周都是人，他却犹如遗世独立一般。
老村长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脑海中只迷蒙地弹出两个字：神仙。
“我等先在此小憩，静候神女现身。”言罢，他似乎才注意到面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老村长，“叨扰。”
“不叨扰不……呃，啊？”自己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老村长拍拍脑门，很快重新组织语言道，“那个，我是浣纱村村长，还望几位告知从何而来，到我浣纱村所为何事啊？”
老村长终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从三人进村之后到现在，八卦的种子犹如野草般在每个人心中疯长，再听他们的对话，师兄？他们是师兄妹关系？难道是某个门派？神女？什么神女？他们在寻找神女？哎呀好好奇啊怎么办！
“我等自云山之巅而来。”手拿折扇、音色清澈的那位男子答道。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村民们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云山之巅中年云雾缭绕，有仙人居住，他们个个风雅出尘却与世隔绝，凡人甚少能见上他们一面。
难道他们就是……看这仙风道骨的姿态，高贵优雅的举止，正常人，不是，普通人哪里会如此这般令人侧目呢！
老村长算村里年纪较长的，但自小生活在浣纱村几乎没怎么出去过，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踌躇良久才再次问道：“几位来自云山？难不成是……”仙人两个字哽在喉头，村长还是不敢说出口。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几声悠扬的啼鸣，众人寻声看去，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向这边飞来，听啼鸣声却分不出这是何种鸟类，待离近了才发现，这只鸟通体覆盖着金灿灿的羽毛，即便头顶的乌云还未散开，它的羽毛依旧仿佛被镀上金光，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它的体型不大，背部呈优美的流线形，身后托着三根极长的尾羽，眨眼间就飞到众人身前。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男子收回折扇，轻轻抬起手臂，让鸟儿能够落在上面，他微微偏着头，眸光温柔地注视着鸟儿，鸟儿低头在它耳边低鸣，像是在轻声耳语，而他也时不时点一下头。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连老村长也大张着下巴，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村民的目光都被这只突然而至的奇鸟吸引了去，身着白衣、戴着面具的女孩偷偷勾起嘴角，略显骄傲，对身边的高个男人使了个眼色：“论拿腔作调，我们于闲哥就没怕过谁，哎如何，我的幻术又精进了不少吧？”
潭郢却未回应女孩的调侃，而是双目直直看向某个方向，暂时从于闲身上分心出来的小花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低声询问：“你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过伸长脖子各种八卦的十几位村民，小花发现一抹格格不入的亮黄色，是那种黄黑相间的道袍，宽大的袍子披在一副瘦嘎嘎的躯体上，就像块黄手帕套在根筷子上似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花眉头拧起，扯了扯嘴巴：“就是他？”
“嗯。”潭郢点点头，收回目光，他可不想被那道士发觉什么。
猫咪轻哼了一声：“看着就不像好人。”
“凡事小心为上。”潭郢低声提醒道，“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道士。”
“真道士又如何，从能想出冥婚的法子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道士。”小花将一缕被风吹起的秀发撩到身后，仍旧保持优雅，背脊挺得笔直，“我们这叫为民除害，素女姐姐不会怪罪下来的。”
说到此处，小花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素女姐姐，好久不见她了呢，天上这么忙吗，连她最爱的金丝馅饼都不来吃了，我每年都备着食材来着……”
潭郢的耳朵动了动：“每年都备么，怎么从不见你做？”
“当然是要等到素女姐姐来才做的啊。”猫猫语气理所当然。
两人这边的对话刚被聊死，于闲似乎终于听完了鸟儿的话，装模作样地一抬手，鸟儿展开金色的双翅再次腾飞，很快消失在天边云霞之中。
老村长瞠目结舌地目送小花幻术变出来的神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中立刻带上几分敬仰的色彩，扶着拐杖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位莫非是……莫非是山上的仙人？”
他的“仙人”两字还未完全说完，于闲伸出一根手指轻掩薄唇，悠悠然道：“不可说，不可说。”
潭捕头望向仍旧保持笔挺姿势的小花：“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不会不会，放心吧，我相信他。”小花这话果然没说错，见于闲一副神秘高深的样子，老村长更加坚信眼前的几位绝非凡人。
“几位既然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
“有何不可说？”这次，老村长的话毫不留情被人打断，对方的声音略显尖利，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亮黄色道袍，嘴唇之上留着两撇胡须的道士来，他高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家伙终于是忍不住了。于闲在心里偷笑，表面仍旧云淡风轻，无比淡定：“众生平等，众人都说有仙才有凡，实际上无凡，又如何称仙为仙呢？仙凡不过是称谓罢了，师尊常教导之。”
“什么意思？”潭捕头面具之下，大大的疑惑。
“呃……”猫咪忍住挠头的冲动，斟酌片刻道，“大概是说神仙和凡人谁先出现的问题吧。”
“那是先有谁呢？”
“嗯，不知道，这属于那种模棱两可的问题你懂吧？就像问鸡和蛋先有哪个一样。”
“啊……”
另一边的于闲忽悠完毕，满意地看着周围的村民眉间拧出一个个疙瘩。那道士显然没料到于闲给他来了个绕口令，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一时间连他也分辨不出眼前几人究竟什么身份。
不过好在也算行走江湖多年，他捻了捻鲶鱼似的两撇胡须高傲道：“此番论调，贫道从未听闻。”
于闲客气道：“许是这位道友未曾听闻吧。”“这位”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道士越咂摸越不对劲，合着变相说他孤落寡闻呗？于闲不等他反击，立刻礼貌询问：“不知这位道友是？”
这回道士没回话，老村长赶紧帮着介绍道：“这位是太虚观的灵威道长，一月前驾临我们浣纱村，道长道法无边，着实帮了我们不少忙啊。”老村长神情和语气里满是敬畏和感激，不像是装出来的。
于闲皱眉，看来这道士可能真有点本事，不能太小看他，万一对方真会道术再祭出什么乱七八糟法宝就有点麻烦了，自己等人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太虚观？是我知道的那个太虚观吗？”小花疑惑看向潭郢。
“真道士？”
“这么嘚瑟，看着不像啊。”
“那真道士什么样？”
“应该像小白菜那样吧。”小花望天，“穷得都快吃不起饭了。”
潭郢附和点头：“嗯，可怜。”
“原来是太虚观的道友，失敬失敬。”于闲刷拉一声展开折扇，胸前垂下的发丝在扇风吹动下缓缓飘动，衣带飞舞间，也带动身后两人衣袂翩飞，三人完全不同的气质相辅相成，有优雅灵动，有清雅卓绝，也有冷冽霸气，这条坏心眼的鱼以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气质上的天壤之别。
果不其然，周围立刻响起村民们压抑不住的惊叹。道士嘴角抽搐，天神老爷的，来一个就算了，一下子来三个，现在流行扎堆砸场子吗？
生气归生气，表面功夫还是要维持的，灵威一甩浮尘，换了个话题：“几位云山仙友，千里迢迢到访浣纱村，不知有何贵干啊？”
“这……”于闲没急着回答，而是故意沉吟许久，作出像是正在进行心理斗争的样子，“既是道友开口询问，我等不便多作隐瞒，奉师尊之命，寻找流落凡间的神女。”
“神女？”
“到底什么是神女啊？”
“我就说听到神女两个字了嘛，感觉很了不得的样子哦！”
一群村民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探讨，这个村子平静太久了，今年的稀奇事可都赶到一块儿了。
“神女？”道士蹙起眉头，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怀疑的神色，“贫道未曾听说过……咳咳。”绝对不能说自己没听过！想到这里他话锋急转，“云山之上还有神女存在？”
“嗯。”
嗯？你给我个嗯是什么意思？灵威的胡子都快气飞起来了。
“神女？”老村长到底是村长，立马领会了于闲话中另外的含义，“仙长所说的神女，莫非在，在我们浣纱村？”
于闲不置可否：“我等感应到神女的气息，确是在附近。”
“那神女长什么样子啊？”老村长继续问道。
于闲发出一声轻叹，缓缓合上手中折扇：“神女乃我派开山祖师之一青庄子，传说几百年前神魔大战，青庄子祖师倾尽全部灵力封印住魔界至宝，这才扭转局面，可惜青庄子祖师元神受创，魂魄转入轮回，直到多日前我派才感知到祖师转世的灵力。”说到这里，于闲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既入轮回，神女已然对失去前世记忆，法力尽失，但其灵力定会招惹多方鬼怪觊觎，师尊命我等下山，尽早将神女……寻回云山，回归本源。”
面具下的于闲悄悄松了口气，刚才差点脱口而出尽早将其缉拿归案……哎，县令当久了啊。
老李家儿子终于要举办冥婚，入土为安，这条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许多人家空闲的时候还去帮了忙，李家是村里唯一的大户人家，据说祖上还跟某贵族沾亲带故，村里的养蚕纺纱营生正是他们家带起来的，可惜了，就这么一棵独苗还死在山匪手中，上天对老李家真是不公平，村里每个人都这么想。
不过如今长夏那丫头回来了，道长说过这是桩天大的喜事，长夏天生命格极阴，绝对是早逝的命，村里谁家小伙敢娶她？现在好了，陪着李少爷一同上路，她父母九泉下有知也算安心，毕竟找了个好婆家嘛，村里人人都这么想。
大家为何对道长如此信任？那还用说，那位道长可灵验呐，刚来的时候就说村里有阴煞之气，说的不就是长夏家么？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还亲眼看到他从水井里祛除水鬼，治好了村西王婆婆的关节痛，甚至还会夜观星象预测明日天气，这么灵的道长来到浣纱村，绝对是上辈子积的福气啊！大家都这么想。
站在村口的半大小子张着嘴，连手上的瓜子都忘了嗑，好奇得仰头望向徐徐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三个陌生人，这三人皆是一身洁白，跟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似的，一阵风吹来这三人仿佛能跟着风一起飘走，虽然他们的面容都被面具遮挡，只漏出小半张脸，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那个仙啊，娘亲明明说那位道长是成仙之人，可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三人更像神仙啊。
或许是这三人周身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场，又或许是他们完全不把路过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总之眼看着他们在村里绕来绕去最后在某处站定，都没人敢上前来阻止。
不过早就有人将有陌生人进村的事告诉了村长，村长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头发花白，但或许是长年干活的缘故，身子骨和腿脚依旧健朗利索，只见他拄着拐下了土坡，没用多少工夫便来到三人身前。
可这三人的穿着打扮和举止仪态显然也有对老村长有些许震慑，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仿佛画里的人儿，正踌躇如何开口，却听其中一人说话了。
“师兄，确实是这里没错。”三人中两男一女，说话的女子身形娇小，嗓音甜美，乌黑的秀发只随意在挽在脑后，其余全部垂落在腰际，双手交叠在身前，显得沉静而美好，“可为何却寻不见人影？”
“我再去周边仔细查看一下？”站在女子身旁的人身量修长，双手背于身后，微微侧头问道。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面具下仅露出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身旁村民一眼，就像是他们根本不存在，所有的对话都仅限于己方三人。
“不必了，既是神女，必然有所考验，找寻也必定是艰难的。”那第三人终于开口了，他站在最前方，随手将一把折扇合拢又展开，他微微仰头，仿佛在眺望天边的云，宽敞的袖口和洁白的衣角无风自动，他静静伫立在那，明明四周都是人，他却犹如遗世独立一般。
老村长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脑海中只迷蒙地弹出两个字：神仙。
“我等先在此小憩，静候神女现身。”言罢，他似乎才注意到面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老村长，“叨扰。”
“不叨扰不……呃，啊？”自己怎么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老村长拍拍脑门，很快重新组织语言道，“那个，我是浣纱村村长，还望几位告知从何而来，到我浣纱村所为何事啊？”
老村长终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从三人进村之后到现在，八卦的种子犹如野草般在每个人心中疯长，再听他们的对话，师兄？他们是师兄妹关系？难道是某个门派？神女？什么神女？他们在寻找神女？哎呀好好奇啊怎么办！
“我等自云山之巅而来。”手拿折扇、音色清澈的那位男子答道。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村民们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传说云山之巅中年云雾缭绕，有仙人居住，他们个个风雅出尘却与世隔绝，凡人甚少能见上他们一面。
难道他们就是……看这仙风道骨的姿态，高贵优雅的举止，正常人，不是，普通人哪里会如此这般令人侧目呢！
老村长算村里年纪较长的，但自小生活在浣纱村几乎没怎么出去过，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踌躇良久才再次问道：“几位来自云山？难不成是……”仙人两个字哽在喉头，村长还是不敢说出口。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几声悠扬的啼鸣，众人寻声看去，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向这边飞来，听啼鸣声却分不出这是何种鸟类，待离近了才发现，这只鸟通体覆盖着金灿灿的羽毛，即便头顶的乌云还未散开，它的羽毛依旧仿佛被镀上金光，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它的体型不大，背部呈优美的流线形，身后托着三根极长的尾羽，眨眼间就飞到众人身前。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男子收回折扇，轻轻抬起手臂，让鸟儿能够落在上面，他微微偏着头，眸光温柔地注视着鸟儿，鸟儿低头在它耳边低鸣，像是在轻声耳语，而他也时不时点一下头。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连老村长也大张着下巴，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村民的目光都被这只突然而至的奇鸟吸引了去，身着白衣、戴着面具的女孩偷偷勾起嘴角，略显骄傲，对身边的高个男人使了个眼色：“论拿腔作调，我们于闲哥就没怕过谁，哎如何，我的幻术又精进了不少吧？”
潭郢却未回应女孩的调侃，而是双目直直看向某个方向，暂时从于闲身上分心出来的小花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手背，低声询问：“你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过伸长脖子各种八卦的十几位村民，小花发现一抹格格不入的亮黄色，是那种黄黑相间的道袍，宽大的袍子披在一副瘦嘎嘎的躯体上，就像块黄手帕套在根筷子上似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花眉头拧起，扯了扯嘴巴：“就是他？”
“嗯。”潭郢点点头，收回目光，他可不想被那道士发觉什么。
猫咪轻哼了一声：“看着就不像好人。”
“凡事小心为上。”潭郢低声提醒道，“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道士。”
“真道士又如何，从能想出冥婚的法子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道士。”小花将一缕被风吹起的秀发撩到身后，仍旧保持优雅，背脊挺得笔直，“我们这叫为民除害，素女姐姐不会怪罪下来的。”
说到此处，小花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素女姐姐，好久不见她了呢，天上这么忙吗，连她最爱的金丝馅饼都不来吃了，我每年都备着食材来着……”
潭郢的耳朵动了动：“每年都备么，怎么从不见你做？”
“当然是要等到素女姐姐来才做的啊。”猫猫语气理所当然。
两人这边的对话刚被聊死，于闲似乎终于听完了鸟儿的话，装模作样地一抬手，鸟儿展开金色的双翅再次腾飞，很快消失在天边云霞之中。
老村长瞠目结舌地目送小花幻术变出来的神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中立刻带上几分敬仰的色彩，扶着拐杖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位莫非是……莫非是山上的仙人？”
他的“仙人”两字还未完全说完，于闲伸出一根手指轻掩薄唇，悠悠然道：“不可说，不可说。”
潭捕头望向仍旧保持笔挺姿势的小花：“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不会不会，放心吧，我相信他。”小花这话果然没说错，见于闲一副神秘高深的样子，老村长更加坚信眼前的几位绝非凡人。
“几位既然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
“有何不可说？”这次，老村长的话毫不留情被人打断，对方的声音略显尖利，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着亮黄色道袍，嘴唇之上留着两撇胡须的道士来，他高昂着头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家伙终于是忍不住了。于闲在心里偷笑，表面仍旧云淡风轻，无比淡定：“众生平等，众人都说有仙才有凡，实际上无凡，又如何称仙为仙呢？仙凡不过是称谓罢了，师尊常教导之。”
“什么意思？”潭捕头面具之下，大大的疑惑。
“呃……”猫咪忍住挠头的冲动，斟酌片刻道，“大概是说神仙和凡人谁先出现的问题吧。”
“那是先有谁呢？”
“嗯，不知道，这属于那种模棱两可的问题你懂吧？就像问鸡和蛋先有哪个一样。”
“啊……”
另一边的于闲忽悠完毕，满意地看着周围的村民眉间拧出一个个疙瘩。那道士显然没料到于闲给他来了个绕口令，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一时间连他也分辨不出眼前几人究竟什么身份。
不过好在也算行走江湖多年，他捻了捻鲶鱼似的两撇胡须高傲道：“此番论调，贫道从未听闻。”
于闲客气道：“许是这位道友未曾听闻吧。”“这位”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道士越咂摸越不对劲，合着变相说他孤落寡闻呗？于闲不等他反击，立刻礼貌询问：“不知这位道友是？”
这回道士没回话，老村长赶紧帮着介绍道：“这位是太虚观的灵威道长，一月前驾临我们浣纱村，道长道法无边，着实帮了我们不少忙啊。”老村长神情和语气里满是敬畏和感激，不像是装出来的。
于闲皱眉，看来这道士可能真有点本事，不能太小看他，万一对方真会道术再祭出什么乱七八糟法宝就有点麻烦了，自己等人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太虚观？是我知道的那个太虚观吗？”小花疑惑看向潭郢。
“真道士？”
“这么嘚瑟，看着不像啊。”
“那真道士什么样？”
“应该像小白菜那样吧。”小花望天，“穷得都快吃不起饭了。”
潭郢附和点头：“嗯，可怜。”
“原来是太虚观的道友，失敬失敬。”于闲刷拉一声展开折扇，胸前垂下的发丝在扇风吹动下缓缓飘动，衣带飞舞间，也带动身后两人衣袂翩飞，三人完全不同的气质相辅相成，有优雅灵动，有清雅卓绝，也有冷冽霸气，这条坏心眼的鱼以实际行动诠释着什么叫气质上的天壤之别。
果不其然，周围立刻响起村民们压抑不住的惊叹。道士嘴角抽搐，天神老爷的，来一个就算了，一下子来三个，现在流行扎堆砸场子吗？
生气归生气，表面功夫还是要维持的，灵威一甩浮尘，换了个话题：“几位云山仙友，千里迢迢到访浣纱村，不知有何贵干啊？”
“这……”于闲没急着回答，而是故意沉吟许久，作出像是正在进行心理斗争的样子，“既是道友开口询问，我等不便多作隐瞒，奉师尊之命，寻找流落凡间的神女。”
“神女？”
“到底什么是神女啊？”
“我就说听到神女两个字了嘛，感觉很了不得的样子哦！”
一群村民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探讨，这个村子平静太久了，今年的稀奇事可都赶到一块儿了。
“神女？”道士蹙起眉头，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怀疑的神色，“贫道未曾听说过……咳咳。”绝对不能说自己没听过！想到这里他话锋急转，“云山之上还有神女存在？”
“嗯。”
嗯？你给我个嗯是什么意思？灵威的胡子都快气飞起来了。
“神女？”老村长到底是村长，立马领会了于闲话中另外的含义，“仙长所说的神女，莫非在，在我们浣纱村？”
于闲不置可否：“我等感应到神女的气息，确是在附近。”
“那神女长什么样子啊？”老村长继续问道。
于闲发出一声轻叹，缓缓合上手中折扇：“神女乃我派开山祖师之一青庄子，传说几百年前神魔大战，青庄子祖师倾尽全部灵力封印住魔界至宝，这才扭转局面，可惜青庄子祖师元神受创，魂魄转入轮回，直到多日前我派才感知到祖师转世的灵力。”说到这里，于闲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既入轮回，神女已然对失去前世记忆，法力尽失，但其灵力定会招惹多方鬼怪觊觎，师尊命我等下山，尽早将神女……寻回云山，回归本源。”
面具下的于闲悄悄松了口气，刚才差点脱口而出尽早将其缉拿归案……哎，县令当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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