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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安慰人的话并无实用

    这两天村里的人陆陆续续来看母亲,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来的时候嘻嘻闹闹,母亲沾着热闹劲儿也开心了不少。

    七八年前,有人参种植商看中了我们村的地,那时候村里的人又觉得种苞米太辛苦,多半人数都把地承包出去,我们家也承包了三五亩地出去。种了人参以后,那些承包商又请村里的妇女去除草、打药,都是些妇女们会干的农活,给一点钱,很多人都去干。我母亲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只要钱不要命的劳模,也是第一波人参地工人。一开始去外乡干,女人一多一抱团就喜欢整点幺蛾子,我妈干活比较麻利,经常给别人甩一截,脾气又火爆,外乡的人就很排挤她。后来本村也有活了,承包商就让我妈帮着找几个熟人去人参地干活,一来二往,我妈成了中间人,帮老板传话,这是个有点分配权限但不多赚一分钱的差事,本村的活儿稳定之后,有几家爱管事儿的妇女很眼红,明里暗里找麻烦,后来我妈就不干了,这个位置换了好几茬管事的,每一届都闹的像个笑话,一点小事儿就大吵一架,闹到后面都干不下去。

    我妈倒下之后,去干活的人少了很多,都意识到健康是最主要的。每次来人,我妈都要跟人家讲一番道理,告诫别人关爱身体,关注健康。

    人家都说我妈才是最拼的人,赶上秋收的时候,头天晚上天黑了看着地里的苞米还是站着的,第二天早上天亮就割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干的活,反正是不肯耽误一点人参地的工,从来不歇着。我妈其实就喜欢这种“劳模”光环,人家说我妈身体壮得像头牛,她就哈哈大笑。

    她们聊天都是看人下菜碟,讨厌的人不在,就集体说人家坏话,讨厌的人在,关系好的两三个就挤眉弄眼背后偷笑,我感觉我初中之后就不干这事儿了。有一个接手人参地管事的人,最爱跟人家吵架,她们看笑话又传出来,那话传的是你耳朵听了都会觉得尴尬的程度,又讲些本村、外村的有趣故事,荤素参半,有时候我在旁边都觉得耳朵红,只能无奈地走掉。

    油腻中年好像不仅适用于男性,我怀疑到了一个年龄段,尤其是村里这种环境,不聊点X话题都无法打入最高情报局。一聊到有色笑话,气氛无比欢乐。这些女人好像睡了八百十个男人一样,彼此分享经验,聊的酣畅还要上手去摸这个女人的胸,那个女人的大腿,直夸人家男人有福气……我可算涨了见识了,原来人类的X生活可以延续到五六十岁,甚至最惊艳我的那次,是我偷听到我妈、我姥姥、我姨们聊天,知道我姥爷八十多岁还要怪我姥去别的屋睡觉,说“我是个光棍,我是个光棍……”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啊。

    每个探病的人临走时候,都要说上两句安慰的话,“打了针就好了。”“就是个小病,医学发达了,癌症治愈率都高了。”“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病。”这种话听多了,恍惚之间给人一种错觉,我也觉得我妈的病能好起来的。

    这时候又有个人知道我们没去沈城是因为封控,他说解封了,谁谁家都去沈城看病了。这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放暑假在家里摘豆角,出菜园的时候被绊倒了把腿摔断了三四根筋,去县城医院人家说治不了赶紧去沈城说不准还能接上,她们就连夜去了沈城。

    母亲重新燃起了希望,计划着要去沈城看病,这次就锁定最后一家医院医科大,让我把她的衣服找出来。母亲是真的想要治病,我二姨给她买了好几套夏天衣服她都没舍得穿,留着去沈城的时候再穿,说沈城是大城市咱们不能穿的破破烂烂。

    我和继父听了这个消息都觉得这个人很多事,我怕的是万一开刀了治不好,我带去的是个人,带回来一把骨灰吗?继父也为难,上次我二姨来已经交底了,沈城的医生看片子说这个阶段治不了了,带去也是白费劲儿。

    7月4日,要去医院拿病志和止痛药,我进不去医院,就叫来了“中意哥”,他确实没有半点推辞,放下活就赶过来了。我问他还生不生气,他说早就消气了,他生气最多一天,气过了就翻篇。

    他进去医院也没拿到病志,说要下午再来看看能不能拿到。中午,“中意哥”带我去他县城的房子呆一会儿,他点了餐,我说不想吃一点也吃不下。他就让我在沙发上睡一会儿,他吃完去店里干活,下午拿了病志和药再送我回去。

    我睡醒了看见他还在家,我问他怎么没去店里,他说医院打电话来让一点钟就去拿。然后他坐在沙发上我俩面面相觑不知道说啥好。

    “中意哥”说,“其实你要是早点回来,咱俩可能早就谈上了。”我说,“我妈不生病我不会回来,更不会为了你回来的。”他说,“你对爱情这么排斥吗?”我说,“咱俩也没到爱情的程度啊,Y情那年你送我去火车站,在车上呆了一宿,我碰到了你,你嗷一声就爬起来了,我就知道你对我也没那个意思,后来我爸妈怎么撮合我都觉得咱俩不可能。”他说,“我不记得我有那么大反应啊?我起来是看你有没有啥需求,我以为你要去厕所呢。”

    我问他,“你怎么想的这个事儿?”他说,“你跟我在一块儿,你有点吃亏,你不介意啊?”我问,“那我这个家庭,你不介意啊?”然后也不知道戳中哪个笑点,我俩就笑了。他说,“那要不试试呗。”我说,“你不怕我利用你啊?”他说,“那有什么怕的?”

    我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一点钟了,我说,“走吧。”

    他说,“咱俩不得有个仪式感啊,要不你抱我一下,咱俩就正式开始吧。”

    我就抱了一下,有点奇怪,就弹开了。然后我俩就去医院了。

    他说先送我回去,我俩在车上聊了一会儿,我说,“咱俩因为责任在一起的,不知道这种关系牢不牢固。”他说,“确实啊,跟别人处对象不太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培养出感情来,光靠责任绑在一起有点为难。”

    他又问,“你觉得咱俩能培养出感情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也需要一段时间吧。”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好笑,“我今天抱你那下感觉特别奇怪,哈哈,这进展下去很困难啊,咱俩这二十多年一直以兄妹相处,都没动心思,可能过不了那道坎儿。”

    他问,“什么坎儿?”自己反应过来了,“噢噢,呵,顺其自然吧。”

    回到家,人挺齐,我当着母亲、继父和姥姥的面说,“你们不是都希望我们俩在一起嘛,我俩决定试试。”“中意哥”牵起我的手示意一下。母亲很高兴,“哎呀,好事儿好事儿。”

    之后他就要回店里了,姥姥让我送他出去,继父说不用,他有两句话要单独跟“中意哥”说。

    晚上“中意哥”打电话来,叫我“妹儿啊。”我说,“你别叫我妹行吗?听着特别跳戏,本来就转不过来这个身份差。”他说,“那以后我叫你名儿吧。”我说,“行”。

    我问他,“我爸今天跟你说的啥?”他说,“让我别欺负你,两个人好好相处,也不要强求。”

    听了这句话,我就很心酸,继父这么多年确实对我很好,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向着我的。所以,我想留下来也是一好换一好。

    乡下有“冲喜”的说法,我想,这件事成了,母亲的病能不能好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