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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赈灾·其一

    高岗名居雍,其上,灾民遍地,或坐或躺,大多目光呆滞,对身边之事不闻不问。容身之所多为一些树叶树枝破布围蔽起来的一处空间,既不遮风,更不能挡雨。道路周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行走于此酸臭难耐。

    尽管高岗上人数俞万,却异常的安静。偶有几许幼童四处走动,弄出颇大动静,才引来大人的喝止。也有更多稚童,趴在已故亲人的尸体上无声哭泣。

    抢夺他人粮食,自是常事。一路行来,凡曹子恒所遇,皆遣士卒拿下,可仅此上山之路,抢粮者已被拿下三人。

    更有好几男子把一妇人往林子里拖行,可救下来后却发现,女子竟是自愿,其丈夫已死,唯一的女儿高烧不退,而犯事的几个男子手里有药。如此景象,让人窒息。

    曹子恒脸色难看,可他知道,如今所见,不过冰山一角,比之现在,赈济之粮到来之前的时日,才是更幽深的地狱。这个时代的赈灾,多如是,徒之奈何。山岗最高处,临时搭建了一个窝棚,东武阳运抵之粮,存于此,放粮亦在此地。

    曹昂此刻正在一张长桌之后,与几个卫兵一起,分发今日的粮食。见曹子恒走来,当即迎了上去。走近,曹昂眉头一皱,关切的问道:“小丕,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可是病了?”

    曹子恒脸色更难看了,最终忍不住,大哭道:“哥,赈济的事,让我来吧。我实不落忍!”

    ……

    翌日,早早前来排队领粮的灾民发现,窝棚的旁边,新立了一块木牌,上面贴了一张告示。灾民中识字的人不多,如此很快就无人理会。

    随着窝棚里的人开始放粮,一文士站在木牌前,开始不停的宣读告示上的内容。

    “公告,其一,自明日起,窝棚将不再放粮,改为每日辰时、未时由士卒派发粮食,请各位雍丘之民自觉停留于自己住处,切勿随意走动。”

    “其二,即日起,居雍岗各处将有士卒巡逻,凡伤人、抢掠、jianyin妇女者,一经发现,立毙当场。”

    “其三,即日起,凡生病之人,可至窝棚处就医,行动不便者,可着亲人朋友来此请郎中至住处诊治,所需药物均由窝棚提供。”

    寥寥三条内容,写的非常直白。领粮的灾民都听得清楚明白,顿时就炸开了锅,四处都是议论之声。

    雍丘城外一个地势颇高的田庄,这里是雍丘令陈嘉的临时住处。客厅,曹子恒正高坐于主位的案几之上,双膝之上,横着一把成人用的短刀。夏侯楙守在一旁,雍丘的本地豪强,皆在此处。

    “两件事,其一,雍丘之地所有说得上话的,一家出仆役三十人,为首者,必须识字。与我役使一月。”

    “其二,这里有一份药材的清单。每家与我准备一份,五日之内,我要药材出现在居雍岗上。”

    “此二事,谁做不到,我将纵三百骑兵,马踏其家门。勿谓言之不预也。”

    “荒谬。”人群中,一老者排众而出,与曹子恒对视了片刻,怒道:“此事因曹孟德而起,如今强令吾等行赈济之事,真不知所谓也。曹子脩何在?竟容尔一贱婢之子于此狐假虎威。”

    一道白光闪过,本横于曹子恒膝盖上的短刀,已插进老者的身体。在老者的哀嚎声中,曹子恒收回掷刀的手,淡淡的道:“尔等好自为之。子林大哥,我们走吧。”

    随后自顾自的离开。

    马车上,曹子恒浑身抖颤的缩成一团,两辈为人,何曾如此激烈行事,当然,效果出奇的好。当日,几乎所有的雍丘豪强都送了人来,合共五百余。

    朝阳升,新的一天又再开始。居雍岗虽不高,却占地颇多,上山之路有五条,如今山脚处,五条小路的路口旁,皆挂着人头,人头旁,树立一木板,上书其过。

    辰时,五人一组的士卒开始向自己负责范围内的灾民派发粮食,士卒的身后跟随着一个仆役打扮的人,手书一块木牌,记有该户灾民大概信息,钉在其住处之前。五百人的仆役队,除了识字者有此工作,余者被曹子恒分成两队,一队采伐竹子,木材。一队于灾民的住处周围抛洒生石灰,随后搭建简易的竹棚厕所。傍晚之时,采伐而来的竹子已堆成一座小山。周边也有了数十个公厕。

    未时,士卒们再次挨家挨户分发粮食,他们身后的仆役,则是高声宣读新的规定:“……其四,自明日起,居雍岗上将建公厕数百,凡岗上之人,日常出恭须于公厕解决。随地大小便者,不管成人还是孩童,皆罚没其一户当日之粮。”

    “其五,居雍岗上,禁止饮用生水,违者,罚没其一户当日之粮。”

    “其六,居雍岗招募日常杂活佣工,赈济结束,半斛粮食酬之。”

    “其七,居雍岗上已故之人,其亲属须报以窝棚处,已无亲人者,邻居须报以窝棚处。其尸首,将由窝棚原地火化,此举为防止疫病发生,请各位谅解。违反者,驱逐之。”

    如此四条,尤其是最后一条,再次在灾民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夜,风微凉。蒗荡渠缺口堵上之后,雍丘城周边的水患开始退去,大族豪强见此,大喜,当夜,又聚集于陈县令处,押妓饮宴。

    “汝可听闻,李家今日聚私兵于庄上,欲与那贱子拼命。”

    “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曹孟德为祸一方,其子同样混账,李公往日乐善好施,今竟为一贱子所戮。实乃我雍丘士人之哀也。”

    “非其一家如是,陈家亦如是。”

    “曾听闻陈使君之母于决堤当日受了惊吓,此后一病不起,前些日子撒手西去。陈家自然不与他曹氏善罢甘休。”

    “雍丘之乱,始也。”

    ……

    内间,陈嘉正劝说其父:“父亲,母亲之事乃当日袁公路纵兵抢掠所致,如今何故与那曹氏子为难。”

    陈嘉之父满头银丝,满脸皱纹,脸色颇为灰败,看着如行将就木八十老人,可事实上才五十余岁,他轻轻的拉住陈嘉的手,缓声道:“子耀吾儿,为父往见尔母亲之日,不远矣。往后,汝为家中支柱,遇事当强之。今之水患,乃一七岁孩童代汝平之,汝为使君,此威严扫地之事,不可再有也。曹氏外来,陈家为雍丘之首,如此顺从,此后,尔凭何立于县府之上也?”

    “父亲,何以至此,尔当长命百岁也。曹丕此子言出必行之人,顺其令,此间事了,不过挂印罢了。然如今相对,族中私兵,如何能当曹氏百战精骑?若其纵兵行凶,又当如何?”

    “哼,汝乃朝廷所任,雍丘之首,那竖子安敢胡为。”

    “当日儿伤及曹子脩,其将急欲杀儿于堤上,乃此子救之。他日若其兵马踏家门,纵儿苟留性命,家中诸人何辜也,请父亲三思。”

    ……

    翌日,陈家遣仆役三十人,带着药材往居雍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