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跟随查房
出了一会神之后，我收拾好心情，问了下护士，便来到了医生办公室。此刻主任应该正在查房。
我推门进去，看见章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一旁还有那个矮胖的汪医生，以及那个满脸稚气的杨医生，王亚伟医生倒是不在。他们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病人，模样端正，看起来大概30岁刚出头的样子。章主任一边问，他一边回答。
章主任：最近睡眠怎么样？
中年病人：挺好的。
章主任：大小便呢？
中年病人：挺好的。
章主任：最近耳朵里有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中年病人：最近好很多，好像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了。
章主任：到底有没有？别好像。
中年病人：应该是没有听到。
章主任：有没有担心别人加害你？
中年病人：这个没有。
章主任：有没有别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坏话什么的？
中年病人：最近都没有。
章主任：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呢？
中年病人：我感觉最近下面开始一点反应也没有了，能不能给我减药，换个药也可以啊。
章主任：下面能起来吗？
中年病人：感觉夜里起不来。
章主任：这个是正常现象，最近有没有用手弄过？
中年病人：弄过，没啥反应。
章主任：这个正常，你现在又不用出去，要反应干吗？你老婆也不在了，就算你出去你也做不了啊。
中年病人：能再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吗？问问我的官司最近怎么样了？法院有没有批复我何时可以出院？
章主任：已经帮你联系了，法院那边你家人也在办，你爸昨天还打来电话，说关键是现在你这种情况属于法律的空白区，法院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你出去。万一出去了，再发生什么事情，法院也不愿麻烦。
中年病人：你们不是可以出具证明，证明我现在已经属于稳定期，只要坚持服药，就不会再发了吗？
章主任：谁说只要坚持服药就可以永不复发的？我可没说过。我只是说，稳定期坚持服药，是可以出院的，回家有助于后期社会功能的恢复，但是出院后是不是永远一定不复发，这个谁都不敢说。
中年病人：哦，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再打个电话给我家人，和他们说说，法律没有说能放，但是也没有说不能放我出去，难道真要关我一辈子啊？
章主任：好，知道了，会帮你再联系的，最近要不要他们来看看你？
中年病人：哦，好，他们要能过来也行。让他们给我带点书。这里好无聊。
章主任：好的。那你先过去吧。药就先不动了。稳定最重要。
中年病人：那行，我过去活动室了，你们忙。
中年病人站起身来，对主任弯腰点了个头，转过身来，又对我点了下头，我赶忙也微笑回应了下，他便从我身旁走了出去。
等中年病人走后，章主任才说：“28床这个病人陈锦瑞最近还算比较稳定，这个病人也比较特殊，汪戚要多和他家属联系下，让他们再努努力，多想想办法，多去法院那边跑跑，能出院是最好。”说完，将手里正在翻看的6028床病历随手递给了汪医生。
汪戚：“好的，我知道了，一会等查完房，我就去打电话。”
章主任抬头看了看我，然后说：“你以后就跟汪医生吧，他是主治医师，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他。床位你现在也不用管，汪医生管的床位你慢慢先熟悉起来。”
我忙点了点头，说：“好的。”
章主任又对汪戚说：“你以后要好好带带这个师弟，他可是南医大毕业的。”
汪戚笑着说：“放心，我一定会带好这颗好苗子的，保证不给带歪。”
章主任开玩笑地说：“你只要不带沟里去就行了。”
汪戚又笑着说：“沟里营养好，肥苗又肥草，你们别不信，看我就知道。”
“哈哈，你这身膘不会都是吃地沟油长出来的吧。”章主任哈哈笑着，接着又说：“看来我以前不应该让杨羽兵跟着王医生，应该跟着你才对的。这样他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瘦了。”
一旁的杨医生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是笑着，也没有反驳什么。
“好了，继续查房，下面还有27床，王五闪，这个病人最近睡眠情况要多注意，对于复发性躁狂病人，典型的临床表现都知道吧？”章主任很快就恢复了言笑，拿起一旁的6027床病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羽兵。
我被问的一愣，心跳加快。我对精神科理论知识印象早就不是很深了，毕竟以前学校里学的是整个临床综合，精神科只是其中少之又少的一小部分，很多知识现在也只是记得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
我深怕主任会再看我，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
似乎明白我意思一样，章主任说：“杨羽兵，你来说说看。”
杨羽兵想了想，说：“兴奋话多，情感高涨，思维联想加快，睡眠减少。”
“对，就是这些，典型的三多一少症状。”章主任点了点头，接着说：“药量今天稍微给他调整下，德巴金不用变动，氯硝西泮从原来的1mg增加到1.5mg。”
杨羽兵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开医嘱。”说完从主任手里接过来6027床的病历，放在桌上打开书写医嘱。
章主任接着又对汪医生说：“6013床钱利红，药量已经加到差不多了，也不好再加了。你和他家属联系了吗，他家属怎么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汪戚说：“我昨天打了七八个电话才打通，但是他家属的意思是最近没空，没法过来。”
章主任把病例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响，差点吓我一跳，还好是看着他扔的。
“搞什么？一会你再给他家属打个电话，让他家属今天或明天必须来接出院，催了这么久了，都不肯过来，把这里当什么了。跟他说清楚，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要把他送回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一起打电话。”汪戚点头说道。
“好了，一会你们去下活动室，问问看还有没有大便不好的，血压不稳定的，然后自己处理下，我今天一会还要去开个会。处理不了再给我打电话。”
“哦，好的。”汪戚还有杨羽兵都同时点头回答着。我在一旁，也跟着点头。
章主任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早上听王医生说来个新医生，我们都以为他是骗我们的，没想到是真的。”杨羽兵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我笑着说。
我也笑了笑。
汪戚看着我说：“楼下有个女医生也是南医大毕业的，不过比你早几年就来了，应该是你师姐了。”
“是吗？那我改天倒要见见了。”我眨了下眼睛说。
“以后保证你们有的是机会，她可是我们医院的美女医生。”一旁的杨羽兵仰头看着我说。
“走吧，我们去活动室看看。顺便给你介绍下我床位上的病人。”汪戚站起身来，将病历本放好，对我说。
“好的，我也正想了解下，感觉自己好多东西都不知道，精神科我以前实习的时候都没有待过。”我跟在汪戚的后面边走边说着。
“别说你没待过，我也没待过，我想这很多医生在来这之前，应该都没待过。毕竟精神病医院是专科医院，我们实习的时候都是想着如何去综合性医院，能够多学到点临床经验，谁会想着去专科医院呢？学校安排实习点也不可能给安排这样的医院。”汪戚边走边和我说。
我点点头，对他的观点十分认可。
我们走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在尽头处左转，就看见一扇钢筋网状的铁栅栏门。
“这就是活动室了。”汪戚对我说。
铁门里面也是一条稍微宽点的长长走道，走道两边有几道门，门都是开着的。两个面容呆傻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在走道不远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这些都是病人了。”汪戚指着他们对我说。说完他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铁门。
一听见有人开门声，从里面相对的两道门内，一下子走出来十几个人，向门口走来。
汪医生将门打开，我开始有点不敢进去，但是看到汪戚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想了想，我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等我进去后，汪戚又随手将门带上。这时，很多病人已经来到了我和汪戚的身旁。说到底，当时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这些病人，都是外界所说的“疯子”。对于一个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患者的正常人来说，总归是有点担心的。
汪医生也是过来人，知道我的感受，直接对围过来的一群病人严肃地说：“哎，哎，都过来干嘛？走开点！”
“汪——汪——汪医生，这——这是我——我们新——新来的——医——医生吗？”一个说话有点结巴的病人问道。
“许炅，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准你喊我汪医生，你记不住啊？”汪戚皱着眉头对他说。
“是，医生，我——我记住了。”许炅磕磕绊绊地说。
“就是，我们都能喊，就你不能喊，你一喊就成狗叫了，哈哈。”在许炅一旁的一个露着大肚皮的病人笑着说。
“李建，就你聪明是吧？你不说话别人不会当你是哑巴，你最近药吃少了是吧？”汪戚没好气地对露着肚皮的李建说。
“对，就你聪明，马上就给你加药。”在李建一旁的一个双手提着裤子的病人对李建说。
“去去去。”李建随着手一扯那人的裤子，差点扯掉下来，幸好他双手一直在提着裤子，好像一直在提防着别人一般。一旁的病人都嘿嘿地笑闹个不停。
“都闪开！”汪戚绷着脸，一声大喊，看来是被这群病人给惹毛了。
这些病人倒也很听话，推推拉拉往两边一闪。汪戚没好气地走了过去。我赶忙跟了上去，还以为他真的发火了。结果他在我耳边小声说：“这些病人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不然会一点都不怕你，就会拿你来开玩笑，你说话他们也就不听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回事，继续跟着。
“病人比较多，一时半刻你也记不过来，我今天就先给你介绍两个比较有特色的病人吧。”汪戚对我说。
“嗯，好的。”我点头说。
“陈锦瑞，过来。”汪戚又大声喊了一嗓子。
“陈锦瑞，陈锦瑞呢？快过来。”李建在一旁立马大声帮着传达。
那个早些时候章主任查房，在医生办公室里的中年病人走了过来。
“汪医生，你喊我？什么事吗？”陈锦瑞问。
“没什么事，就喊你过来认认人。好了，你过去吧。”汪戚对他说，当陈锦瑞走开后，汪戚对我说：“这个刚主任查房时的病人，你刚看到过的，你猜猜他是什么学历？”
“不会是本科生吧？”我随口那么一说。
汪戚摇了摇头，说“错，是留学博士，今年36岁，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人家可是有绿卡的哦。你先前也听主任说了吧，他是精神分裂症，一年前，在宾馆里突然发病，当时随他一起住宾馆的还有他老婆，他竟然用牙刷将他老婆喉咙给残忍地扎穿，刚好扎在颈动脉上，他老婆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最终休克去世。”
“啊？！”我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汪戚的话。
看到了我震惊的表情，汪戚笑了笑，又接着说：“呵呵，吓到了吧？其实这里很多病身上都有命案的，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目前这个病人属于强制住院中，女方的家属还在告状，官司还没了结。”
我真是被震住了，看来这里果然是精神病院没错。
“鲁勇敢，过来！”汪戚又大声喊了一嗓子。
“鲁勇敢，鲁勇敢，快过来，汪医生找你。”李建又在旁边义无反顾地传达。
我看了看李建，他也看了看我，嘴角一咧，露出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看的我心里直发毛，妈呀，真的挺渗人的。
一个体型稍胖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小汪哥哥，你叫我啊？”声音很细腻，像个女人说话，如果我不是亲眼见到，我甚至会怀疑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是的，你最近饮食睡眠都正常吗？”汪戚认真地问道。
“最近挺好的，就是有时会便秘。我已经好几天没大便了。”鲁勇敢回答着。
“好的，我知道了，一会给你开点果导。你过去吧。”汪戚对他说。
“好的，谢谢小汪哥哥啦。”声音里更是夹杂着一种撒娇的韵味，让在一旁的我听了不禁起了一点鸡皮疙瘩，心中不禁问，这人是传说中的伪娘吗？
汪戚对他摆了摆手，然后笑看着我说：“怎么，第一次听是不是有点不习惯啊，以后听着听着，你就会习惯了。呵呵。”然后，接着又对我说：“这个病人叫鲁勇敢，山东的简称鲁，他也是精神分裂症，你是不是觉得他声音怪怪的？”
我点了点头，说：“哎！是的，我还就想问呢。”
汪戚笑着说：“呵呵，他已经在这住了好久了，我印象中，在我来医院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他在一次发病的时候，自己用剪刀，把自己的小鸟给剪掉了。其实他本来还是喜欢撸的，可是那次发病就一下把那玩意给剪掉了。还好抢救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这个病人又是让我大吃一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挥刀自宫”吗？我震惊地问汪医生：“他该不会是真修炼了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了吧？”
“哈哈，怎么可能？我早就问过了，他就是恨自己，老是喜欢撸，想戒戒不掉，于是一气之下，就一剪刀下去……”汪戚边说，边还用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比划了下。
听的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身上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这尼玛得多疼啊！确实够勇敢的。
“呵呵，今天就给你重点介绍这两个病人，其他以后再慢慢给你重点介绍。”汪戚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哦，好的，太多了，我估计我要接受不了了。就这两个病人都够我震惊半天的了。”
我正说话时，那个早上交班时候，在办公室看见的，没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也就是保安走了过来，印象中他的脸比较黑。过来后伸手就拍了拍汪戚的肩膀，汪戚被拍的肩膀一歪，看样子力道还不小。汪戚却也没有怪他。
黑脸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对汪戚说：“怎嘛？汪医生也开始带徒弟了啊？”
汪戚也笑着说：“哎妈呀，海哥，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这哪里是带徒弟，就是介绍下病人而已。”
这个叫海哥的黑脸中年男子又笑呵呵地对我说：“呵呵，你要好好跟你汪老师学学，他很牛的。”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拍了拍汪戚的肩头，这次倒是很轻。
“海哥，你又胡扯，我哪里牛了？”汪戚笑着说。
“哈哈，你还不牛？晚上值班和顾医生两个在值班房里一聊聊一宿，别以为我不知道。”海哥说完，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海哥，你又乱说，看不见我这还带教呢吗？万一教坏了小朋友可不好。”汪戚似笑非笑地说。
“好，好，我不说了，你继续。”海哥说完，笑着走开了。
汪戚对我说：“他是我们这的保安。”
我感到奇怪地问：“这里为何还要保安？”
“当然是为了安全了啊，精神病人万一发起毛病来，冲动、伤人、毁物是常有的，没有保安谁去控制住他们？”汪戚对我的问题敢到意外。
我点了点头，这才恍然，原来精神科还需要配保安的。
汪戚又对我说：“我们这除了保安，还有阿姨，主要负责病人的饮食用穿等等，其实阿姨和保安也差不多，本来我们六楼是没有阿姨，只有保安的，后来护理部不知发啥疯，要求保安阿姨搭配，把二楼女病区的阿姨调上来了几个。你早上交班时看见的，给你开门的那个就是周阿姨，还有一个是昨天值班的顾阿姨，现在已经下班了。今天的保安就是海哥，早上还一个胖子保安，叫陈三虎，我们都喊他虎哥，也已经下班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认真地记在心中。
我推门进去，看见章主任坐在办公桌前，一旁还有那个矮胖的汪医生，以及那个满脸稚气的杨医生，王亚伟医生倒是不在。他们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病人，模样端正，看起来大概30岁刚出头的样子。章主任一边问，他一边回答。
章主任：最近睡眠怎么样？
中年病人：挺好的。
章主任：大小便呢？
中年病人：挺好的。
章主任：最近耳朵里有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中年病人：最近好很多，好像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了。
章主任：到底有没有？别好像。
中年病人：应该是没有听到。
章主任：有没有担心别人加害你？
中年病人：这个没有。
章主任：有没有别人在背后议论你，说你坏话什么的？
中年病人：最近都没有。
章主任：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呢？
中年病人：我感觉最近下面开始一点反应也没有了，能不能给我减药，换个药也可以啊。
章主任：下面能起来吗？
中年病人：感觉夜里起不来。
章主任：这个是正常现象，最近有没有用手弄过？
中年病人：弄过，没啥反应。
章主任：这个正常，你现在又不用出去，要反应干吗？你老婆也不在了，就算你出去你也做不了啊。
中年病人：能再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吗？问问我的官司最近怎么样了？法院有没有批复我何时可以出院？
章主任：已经帮你联系了，法院那边你家人也在办，你爸昨天还打来电话，说关键是现在你这种情况属于法律的空白区，法院也不知道能不能放你出去。万一出去了，再发生什么事情，法院也不愿麻烦。
中年病人：你们不是可以出具证明，证明我现在已经属于稳定期，只要坚持服药，就不会再发了吗？
章主任：谁说只要坚持服药就可以永不复发的？我可没说过。我只是说，稳定期坚持服药，是可以出院的，回家有助于后期社会功能的恢复，但是出院后是不是永远一定不复发，这个谁都不敢说。
中年病人：哦，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再打个电话给我家人，和他们说说，法律没有说能放，但是也没有说不能放我出去，难道真要关我一辈子啊？
章主任：好，知道了，会帮你再联系的，最近要不要他们来看看你？
中年病人：哦，好，他们要能过来也行。让他们给我带点书。这里好无聊。
章主任：好的。那你先过去吧。药就先不动了。稳定最重要。
中年病人：那行，我过去活动室了，你们忙。
中年病人站起身来，对主任弯腰点了个头，转过身来，又对我点了下头，我赶忙也微笑回应了下，他便从我身旁走了出去。
等中年病人走后，章主任才说：“28床这个病人陈锦瑞最近还算比较稳定，这个病人也比较特殊，汪戚要多和他家属联系下，让他们再努努力，多想想办法，多去法院那边跑跑，能出院是最好。”说完，将手里正在翻看的6028床病历随手递给了汪医生。
汪戚：“好的，我知道了，一会等查完房，我就去打电话。”
章主任抬头看了看我，然后说：“你以后就跟汪医生吧，他是主治医师，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他。床位你现在也不用管，汪医生管的床位你慢慢先熟悉起来。”
我忙点了点头，说：“好的。”
章主任又对汪戚说：“你以后要好好带带这个师弟，他可是南医大毕业的。”
汪戚笑着说：“放心，我一定会带好这颗好苗子的，保证不给带歪。”
章主任开玩笑地说：“你只要不带沟里去就行了。”
汪戚又笑着说：“沟里营养好，肥苗又肥草，你们别不信，看我就知道。”
“哈哈，你这身膘不会都是吃地沟油长出来的吧。”章主任哈哈笑着，接着又说：“看来我以前不应该让杨羽兵跟着王医生，应该跟着你才对的。这样他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瘦了。”
一旁的杨医生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是笑着，也没有反驳什么。
“好了，继续查房，下面还有27床，王五闪，这个病人最近睡眠情况要多注意，对于复发性躁狂病人，典型的临床表现都知道吧？”章主任很快就恢复了言笑，拿起一旁的6027床病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杨羽兵。
我被问的一愣，心跳加快。我对精神科理论知识印象早就不是很深了，毕竟以前学校里学的是整个临床综合，精神科只是其中少之又少的一小部分，很多知识现在也只是记得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
我深怕主任会再看我，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神。
似乎明白我意思一样，章主任说：“杨羽兵，你来说说看。”
杨羽兵想了想，说：“兴奋话多，情感高涨，思维联想加快，睡眠减少。”
“对，就是这些，典型的三多一少症状。”章主任点了点头，接着说：“药量今天稍微给他调整下，德巴金不用变动，氯硝西泮从原来的1mg增加到1.5mg。”
杨羽兵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开医嘱。”说完从主任手里接过来6027床的病历，放在桌上打开书写医嘱。
章主任接着又对汪医生说：“6013床钱利红，药量已经加到差不多了，也不好再加了。你和他家属联系了吗，他家属怎么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汪戚说：“我昨天打了七八个电话才打通，但是他家属的意思是最近没空，没法过来。”
章主任把病例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响，差点吓我一跳，还好是看着他扔的。
“搞什么？一会你再给他家属打个电话，让他家属今天或明天必须来接出院，催了这么久了，都不肯过来，把这里当什么了。跟他说清楚，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要把他送回去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一会一起打电话。”汪戚点头说道。
“好了，一会你们去下活动室，问问看还有没有大便不好的，血压不稳定的，然后自己处理下，我今天一会还要去开个会。处理不了再给我打电话。”
“哦，好的。”汪戚还有杨羽兵都同时点头回答着。我在一旁，也跟着点头。
章主任说完便起身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早上听王医生说来个新医生，我们都以为他是骗我们的，没想到是真的。”杨羽兵停下手中的笔，看着我笑着说。
我也笑了笑。
汪戚看着我说：“楼下有个女医生也是南医大毕业的，不过比你早几年就来了，应该是你师姐了。”
“是吗？那我改天倒要见见了。”我眨了下眼睛说。
“以后保证你们有的是机会，她可是我们医院的美女医生。”一旁的杨羽兵仰头看着我说。
“走吧，我们去活动室看看。顺便给你介绍下我床位上的病人。”汪戚站起身来，将病历本放好，对我说。
“好的，我也正想了解下，感觉自己好多东西都不知道，精神科我以前实习的时候都没有待过。”我跟在汪戚的后面边走边说着。
“别说你没待过，我也没待过，我想这很多医生在来这之前，应该都没待过。毕竟精神病医院是专科医院，我们实习的时候都是想着如何去综合性医院，能够多学到点临床经验，谁会想着去专科医院呢？学校安排实习点也不可能给安排这样的医院。”汪戚边走边和我说。
我点点头，对他的观点十分认可。
我们走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在尽头处左转，就看见一扇钢筋网状的铁栅栏门。
“这就是活动室了。”汪戚对我说。
铁门里面也是一条稍微宽点的长长走道，走道两边有几道门，门都是开着的。两个面容呆傻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在走道不远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这些都是病人了。”汪戚指着他们对我说。说完他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铁门。
一听见有人开门声，从里面相对的两道门内，一下子走出来十几个人，向门口走来。
汪医生将门打开，我开始有点不敢进去，但是看到汪戚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想了想，我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等我进去后，汪戚又随手将门带上。这时，很多病人已经来到了我和汪戚的身旁。说到底，当时我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这些病人，都是外界所说的“疯子”。对于一个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些患者的正常人来说，总归是有点担心的。
汪医生也是过来人，知道我的感受，直接对围过来的一群病人严肃地说：“哎，哎，都过来干嘛？走开点！”
“汪——汪——汪医生，这——这是我——我们新——新来的——医——医生吗？”一个说话有点结巴的病人问道。
“许炅，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准你喊我汪医生，你记不住啊？”汪戚皱着眉头对他说。
“是，医生，我——我记住了。”许炅磕磕绊绊地说。
“就是，我们都能喊，就你不能喊，你一喊就成狗叫了，哈哈。”在许炅一旁的一个露着大肚皮的病人笑着说。
“李建，就你聪明是吧？你不说话别人不会当你是哑巴，你最近药吃少了是吧？”汪戚没好气地对露着肚皮的李建说。
“对，就你聪明，马上就给你加药。”在李建一旁的一个双手提着裤子的病人对李建说。
“去去去。”李建随着手一扯那人的裤子，差点扯掉下来，幸好他双手一直在提着裤子，好像一直在提防着别人一般。一旁的病人都嘿嘿地笑闹个不停。
“都闪开！”汪戚绷着脸，一声大喊，看来是被这群病人给惹毛了。
这些病人倒也很听话，推推拉拉往两边一闪。汪戚没好气地走了过去。我赶忙跟了上去，还以为他真的发火了。结果他在我耳边小声说：“这些病人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不然会一点都不怕你，就会拿你来开玩笑，你说话他们也就不听了。”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回事，继续跟着。
“病人比较多，一时半刻你也记不过来，我今天就先给你介绍两个比较有特色的病人吧。”汪戚对我说。
“嗯，好的。”我点头说。
“陈锦瑞，过来。”汪戚又大声喊了一嗓子。
“陈锦瑞，陈锦瑞呢？快过来。”李建在一旁立马大声帮着传达。
那个早些时候章主任查房，在医生办公室里的中年病人走了过来。
“汪医生，你喊我？什么事吗？”陈锦瑞问。
“没什么事，就喊你过来认认人。好了，你过去吧。”汪戚对他说，当陈锦瑞走开后，汪戚对我说：“这个刚主任查房时的病人，你刚看到过的，你猜猜他是什么学历？”
“不会是本科生吧？”我随口那么一说。
汪戚摇了摇头，说“错，是留学博士，今年36岁，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人家可是有绿卡的哦。你先前也听主任说了吧，他是精神分裂症，一年前，在宾馆里突然发病，当时随他一起住宾馆的还有他老婆，他竟然用牙刷将他老婆喉咙给残忍地扎穿，刚好扎在颈动脉上，他老婆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最终休克去世。”
“啊？！”我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汪戚的话。
看到了我震惊的表情，汪戚笑了笑，又接着说：“呵呵，吓到了吧？其实这里很多病身上都有命案的，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目前这个病人属于强制住院中，女方的家属还在告状，官司还没了结。”
我真是被震住了，看来这里果然是精神病院没错。
“鲁勇敢，过来！”汪戚又大声喊了一嗓子。
“鲁勇敢，鲁勇敢，快过来，汪医生找你。”李建又在旁边义无反顾地传达。
我看了看李建，他也看了看我，嘴角一咧，露出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看的我心里直发毛，妈呀，真的挺渗人的。
一个体型稍胖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小汪哥哥，你叫我啊？”声音很细腻，像个女人说话，如果我不是亲眼见到，我甚至会怀疑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是的，你最近饮食睡眠都正常吗？”汪戚认真地问道。
“最近挺好的，就是有时会便秘。我已经好几天没大便了。”鲁勇敢回答着。
“好的，我知道了，一会给你开点果导。你过去吧。”汪戚对他说。
“好的，谢谢小汪哥哥啦。”声音里更是夹杂着一种撒娇的韵味，让在一旁的我听了不禁起了一点鸡皮疙瘩，心中不禁问，这人是传说中的伪娘吗？
汪戚对他摆了摆手，然后笑看着我说：“怎么，第一次听是不是有点不习惯啊，以后听着听着，你就会习惯了。呵呵。”然后，接着又对我说：“这个病人叫鲁勇敢，山东的简称鲁，他也是精神分裂症，你是不是觉得他声音怪怪的？”
我点了点头，说：“哎！是的，我还就想问呢。”
汪戚笑着说：“呵呵，他已经在这住了好久了，我印象中，在我来医院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他在一次发病的时候，自己用剪刀，把自己的小鸟给剪掉了。其实他本来还是喜欢撸的，可是那次发病就一下把那玩意给剪掉了。还好抢救及时，不然就危险了。”
这个病人又是让我大吃一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挥刀自宫”吗？我震惊地问汪医生：“他该不会是真修炼了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了吧？”
“哈哈，怎么可能？我早就问过了，他就是恨自己，老是喜欢撸，想戒戒不掉，于是一气之下，就一剪刀下去……”汪戚边说，边还用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状，比划了下。
听的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身上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这尼玛得多疼啊！确实够勇敢的。
“呵呵，今天就给你重点介绍这两个病人，其他以后再慢慢给你重点介绍。”汪戚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哦，好的，太多了，我估计我要接受不了了。就这两个病人都够我震惊半天的了。”
我正说话时，那个早上交班时候，在办公室看见的，没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也就是保安走了过来，印象中他的脸比较黑。过来后伸手就拍了拍汪戚的肩膀，汪戚被拍的肩膀一歪，看样子力道还不小。汪戚却也没有怪他。
黑脸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对汪戚说：“怎嘛？汪医生也开始带徒弟了啊？”
汪戚也笑着说：“哎妈呀，海哥，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这哪里是带徒弟，就是介绍下病人而已。”
这个叫海哥的黑脸中年男子又笑呵呵地对我说：“呵呵，你要好好跟你汪老师学学，他很牛的。”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拍了拍汪戚的肩头，这次倒是很轻。
“海哥，你又胡扯，我哪里牛了？”汪戚笑着说。
“哈哈，你还不牛？晚上值班和顾医生两个在值班房里一聊聊一宿，别以为我不知道。”海哥说完，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海哥，你又乱说，看不见我这还带教呢吗？万一教坏了小朋友可不好。”汪戚似笑非笑地说。
“好，好，我不说了，你继续。”海哥说完，笑着走开了。
汪戚对我说：“他是我们这的保安。”
我感到奇怪地问：“这里为何还要保安？”
“当然是为了安全了啊，精神病人万一发起毛病来，冲动、伤人、毁物是常有的，没有保安谁去控制住他们？”汪戚对我的问题敢到意外。
我点了点头，这才恍然，原来精神科还需要配保安的。
汪戚又对我说：“我们这除了保安，还有阿姨，主要负责病人的饮食用穿等等，其实阿姨和保安也差不多，本来我们六楼是没有阿姨，只有保安的，后来护理部不知发啥疯，要求保安阿姨搭配，把二楼女病区的阿姨调上来了几个。你早上交班时看见的，给你开门的那个就是周阿姨，还有一个是昨天值班的顾阿姨，现在已经下班了。今天的保安就是海哥，早上还一个胖子保安，叫陈三虎，我们都喊他虎哥，也已经下班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认真地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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