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小女万安 » 改变,转变

改变,转变

    不言来时虽然带了很多东西,但大部分都是些吃食,赵家的饭菜过于清汤寡水,完全比不上自家的美味佳肴,她遇见不爱吃的饭菜,就随便扒拉几口米饭,吃带来的零嘴充饥,所以她现在只有几件衣物和书籍,拿不拿走都无所谓。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夜晚尤为显著,不言用力裹紧厚厚的外褂,小心翼翼溜出门,来到了院子。

    院子是宅子的中心,每个屋子都围绕在一起,四路皆通,不言随意一撇就看见灯火通明的两间房屋。

    一间是赵夫子的房,一间是赵玄风的房间,赵子宁当了不言老师以后,不言一般称呼他为夫子。

    赵夫子的窗门紧闭,但在灯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有女人缝补的影子和男人捧书的影子,没想到夫子他们还没睡,不言一直以为他们早早睡下,不然第二天精力怎会如此充沛。

    人影晃动,不言藏在树后,偷偷窥视,门打开了一道口子,是赵夫子手里拿着一个瓷盘,他找了附近的一个草丛,将盘子剩下的糕点全部放在那块,接着关门回到屋内。

    不多时,响起了动物的叫声,不言警惕地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关注自己,她才凑近去看,发现是一窝小老鼠正在进食。

    这一幕击中不言不知名的心窝,产生了一种别样的观感。她又去到赵玄风那里去看,秋寒露重,却又无风,赵玄风的窗户大开,灯火旁围着几只飞蛾,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冷的夜还会有飞蛾,但不一会,赵玄风的身影出现,他拿出不知什么材料的罩子盖住了火苗,以至于飞蛾只能在火身边打转,不能扑进去。

    不言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羞愧之感,不管是赵夫子还是赵玄风人都是挺好的,他们对自己课业上的认真严厉也是没错的,自己却想着报复对方,实在是小人之心,非君子之量了。

    对一花一叶,一虫一物都感有慈悲之心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他人的身份而产生偏见和怨怼呢?

    赵玄风干完手中的事物,眼尖地发现了不言,他先叫住了她,连忙出门。

    不言眼看自己被发现,也没有好隐藏,直接正面对上。

    赵玄风先是打量了不言的穿着,疑惑问道:“是要走吗?这么晚就要走?太危险了,明日再回吧。”

    不言本是打算整蛊两人一番,现在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嗯,那我明天再走。”

    “你是觉得读书太煎熬了吗?”赵玄风说到这里笑了,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废话。这样吧”,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我预测父亲后面要考察的内容,你按照上面背,可以避开大部分板子。”

    这让不言受宠若惊,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且极守规矩的赵玄风居然会打破规则给自己小抄,那他之前又为何要阻拦竹心的提示?

    难道因为他知道自己就要离开,所以这张纸就当顺水人情了?

    不言正打算拒绝,赵竹心不知从哪冒出,她率先夺过纸,笑拉着不言一同道谢,“多谢兄长,我们就回去了。”

    赵夫子似是听到院子的动静,大声喊问,赵玄风回答,赵竹心速速牵着不言跑回了屋,关上了房门。

    不言困惑不已,她的困惑没有持续太久,赵竹心先是借光欣赏兄长工整的笔迹,然后慎重地交给不言,让不言放好后,开始解释。

    “我知道你想回家,但听完我这一番话,如果你还想回家,我也不拦你。”

    不言折纸放好,脱衣回到了床上,静听其言。

    “你能来我们家学习,姨夫花了很多心思。”

    “我们两家照理来说是亲戚,而且是近亲,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两家极少来往吗?”

    “立场不同?”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不算是关键原因。不言你知道你爹是如何跟我姨母产生联系的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言垂头,满脸不情不愿。

    “只有知道前因,才能明白后果。”赵竹心接着说,“姨母当年混入军营,想要见见她尚未谋面的未婚夫,阴差阳错之下,姨母喜欢上还是小军官的你爹,她为此悔婚,一意孤行,害得她那未婚夫成为了士族笑柄。”

    不言这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的感情过往,在此之前,她不想问,父亲也不想说。

    “这和你家有什么关系呢?”

    “那个成为笑柄的未婚夫是我的舅舅,我娘亲的同胞兄弟。我娘连带着讨厌姨母全家,我爹他与爷爷和姨母的关系并不好,这样一来,更为生疏。”赵竹心苦笑,无奈摇头。

    “虽然爹他是出名的严厉,但你若是在我家学习,师从于他,在京城也能抬高身价,以后嫁娶之事更为容易。”

    “我爹在教书育人一事上各位严苛,又与你爹一向不对付,所以我才说,你爹耗了很大功夫。”

    不言沉默,她的脑中又浮现父亲的笑脸,他对自己的关切,他对自己的担心,他对自己,做到了一个父亲能做的全部,他是一个好父亲,娘温柔的笑盖住了父亲的笑,却…辜负了娘。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言敛去愁绪,坚定看向竹心,“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学的。”

    竹心会心一笑,“好啦,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竹心姐姐,看样子你似乎知道很多上一辈人的事,你和我讲讲吧。”不言撒娇说道。

    “不行不行,今天太晚了,明天,明晚我再跟你讲。”竹心安抚性拍了拍不言的脊背,语气愈加温柔。

    然而,第二日清晨,不言依旧困得不行,完全醒不过来,她心里对于赵玄风给的小抄存疑,毕竟书那么厚,他们只是亲父子,赵玄风又不是蛔虫,这也能让他猜到?但基于对竹心的信任,她还是提前花时间背下赵玄风给的小抄,之后即使她拼命让自己清醒,却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当赵夫子考察功课时,不言大脑一片空白,死马当活马医,她照着小抄背,令人意外的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如果再被打板子,那她极有可能不管不顾收拾东西立马回府了。

    知晓前事,不言的态度有所改变,她放下隔阂,愿意积极融入其中,靠着自己的好厨艺,终于征服了家中的女主人,符宛棠。

    不言越来越适应在赵府的生活,她虽然不聪明,但在全家人的帮助下,终于让极有原则的赵夫子退了一步,对不言的功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有竹心和玄风的提醒,不言几乎没再被打过板子,唯有几次还被符阿娘拦下。

    符宛棠经过这段时间,稍微了解不言的个性,又从女儿口中知道不言过去的事情,她慢慢放下成见,越与不言相处越是合拍,甚至认了不言为干女儿。

    有符宛棠的撑腰,不言越发自在,在府里地位高升,与之相反的是,不言的课业越来越烂,赵夫子头疼不已。

    “夫子,你别忧心,我爹本没打算让我学到什么东西,你不必愧疚。”不言成日翻阅食谱,教着符宛棠学做菜,现坐着院子琢磨菜式,看到赵子宁唉声叹气就好声宽慰道。

    赵玄风放下心爱的书本,边帮着不言挑选做花糕的材料,边附和道:“是呀,爹你别忧心。”

    赵子宁看着专注挑花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她爹没让她学,你爹难道没让你学?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书也不读了?我记得你以前手不释卷的呢?”

    “我读完了啊,现在帮不言的忙就等于是帮娘的忙,有错吗?”赵玄风淡淡反驳道。

    一谈到妻子,赵子宁无话可说,只能不服气哼哼两句,继续看书去了。

    赵竹心捂嘴偷笑,很少看见哥哥让爹爹吃瘪,让她陪感新奇好笑。

    符宛棠从厨房出来,高声喊道,“不言,水烧开了!”

    不言立马放下书,回应道:“好,阿娘我马上来。”

    竹心跟着放下书,犹如一条小尾巴,随不言一同窜去了厨房。

    时间若白驹过隙,眨眼睛,秋去冬来,已到冬至,不言在赵府打扰二个月之久,最让不言古怪的是,明明离得不远,父亲至今没有来见她一面。

    外头已经下起鹅毛大雪,不言没有带够衣物,还是竹心将自己最好的冬装让给她穿,实在使她不好意思。

    赵夫子原本继承父亲一半的遗产,但他全部捐出,一分没留,家中开销完全依靠他的俸禄和微薄田产,符阿娘嫁给夫子是不顾家人反对的强嫁,并没有多少嫁妆,他们又只要他们应得的钱,坚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生活较为简单清贫,和京中达官贵人的家庭比起来格格不入。

    今日,赵夫子上朝,家中仆从同符阿娘收租金去了,家中只剩下不言和竹心兄妹,有人叩响了院门。

    这个时辰,不会是赵夫子,也不会是符阿娘,不言原以为是自己的信送出去,父亲派青羽来看她,于是她急匆匆抢去开门,门外立着一人,站于风雪之中。

    不言看身形知晓是一青年男子,未免泄气,正当她看对方的脸辨认身份时,对方也正看过来。

    四目相对,男子的琥珀色眼睛让她心神微动,脖子挂着的玉佩似乎发热,烫得她失了分寸,呆楞在原地,痴痴地望着男人。

    男人穿得非常温暖,打眼一看,贵气十足,他大半张脸隐在他高高的毛领大氅之中,白皙修长的手按了按毛领,他的面容才全部展露在不言眼前。

    眉目如画,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恰似天上仙,人间月,清冷的骨相与温柔的气质完美融合,这般容貌,世间难寻,实乃罕见。

    不过,他再好看,也不是他。

    不言看清对方脸的那刻,立即清醒,礼貌笑问道:“请问公子找谁?”

    男人粲然一笑,明明是大雪纷飞,不言仿佛看到春花烂漫,其人音如玉石,温声道:“鄙人找赵夫子。”

    “赵夫子上朝去了,尚未归家。”

    “玄风兄可在府中?”

    “自是在府,公子随我来。”不言见男人衣服上堆了残雪,担心他会着凉,忙领着男人去见赵玄风。

    路上,男人有礼地问道:“姑娘脸生,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秋不言,公子唤我不言就好。”

    男人听此收敛了笑容,面色渐冷,宛若枝头上的寒霜,只是一瞬,又保持着温和模样,他的眼神变得深邃,却直盯少女的背影,不言则一直在前引路,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