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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对供

    由于关乎贤妃,此事没有闹到对簿公堂,秋云天私下与陛下上报,几人定好时间地点,就在宫内对此事进行审理。

    这是不言第三次来到宫内,它冷冰冰的,一如初见般华丽堂皇,没有一丝变化,心中莫名感慨,脑中浮现一句话,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仔细想想,她每一次来到宫内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或许她命中注定与后宫相克。

    不言不由跟紧了父亲的脚步,对于宫闱,她失去了兴趣,端生了恐惧,识礼地垂头不敢四处张望。原以为,这宫庭是破天富贵的仙境存在,不料是蒙着华丽面纱的地府,从前不明白那些臣子为何不愿将女儿送入宫中,换成是她,是完全真切地体会到了。

    再见傅括,他的样子更为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他的衣着打扮不似私下见面的常服,而是冷硬繁华的正装,眼神冰冷,表情琢磨不透,嘴角上扬的笑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感觉是若有若无的讽刺。

    位于上座另一侧的皇后仿若初见般,端庄大方,娴静优雅,平静温和地俯视着每一个人,不言行礼过后,皇后还对她略显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不言压下心中的惊讶,余光偷偷瞟向傅括,发现傅括似乎也在看着她,立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不再乱瞟。

    傅括不在意案子,他仍在计量不言入宫一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看起来又瘦了点,脸都小了一圈。

    贤妃在下座,一刻不停地盯着两人的互动,傅括若有似无地关注不言,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一边咬牙切齿边只能闭言不发。

    皇后见人已来齐,舒眉展眼,对秋云天好生一顿问候过后,这才放眼淡淡瞥向一旁面色阴沉的贤妃。她不知贤妃心中所想,单纯以为贤妃是担心害人事情败露才这幅模样。

    秋云天率先上前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稍稍添油加醋,陛下与皇后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齐齐如刀割的目光刮向贤妃,贤妃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面色黑得像墨水一样,身体微微颤抖,鬓角出了细汗,她却有心思掏出手帕擦汗,心中似有把握。

    不言见贤妃这番模样,心下忐忑,如果不是有魏林的指认,不言也不免会陷入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凶手。

    “不言,你可有证据?污蔑后宫嫔妃的罪名你可担待不起。”皇后将目光投向不言,眼神冷凝,神情肃穆,但对待不言的语气稍显柔和。

    不言平复心情,理清思绪,正色上前,恭敬地答道:“回禀皇后娘娘,不言敢站在此地指认,自然有充分的证据。”

    接着,她将物证一一罗列,解释完毕,皇后尚未发话,贤妃得意洋洋笑了起来,“我以为是什么呢?如此大费周章的,这些证据你可以安在我头上,也可以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并无十分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我陷害了你。”

    “或许,秋小姐多年生在乡下,并不清楚规矩?”贤妃语气满满地讥讽得意,人更加嚣张。

    秋云天此时也顾不上规矩礼法,阴测测地沉声回怼道:“难道贤妃娘娘没等陛下皇后娘娘发话就先开口,这就是规矩了?”

    贤妃被怼得一愣,不由自主委屈地望向傅括,傅括一改往日的宠溺,同样眼神冰冷地看着她,犹如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贤妃咬唇,嘴角颤抖,失落难过地垂下头,眼眶湿润,不再说话。

    “除了物证,在下还有人证。”

    接着,魏林被侍卫押上庭来,将他知道的全部一一道来,所言皆与现实贴合,无甚差错。

    贤妃想要辩解,但魏林口中其他的证人上场,面对陛下与丞相的威压,害怕地将事情吐出,贤妃只觉头晕目眩,身子完全瘫软在椅上,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括摆手,直接下令将关乎此事的人全部处死,断绝了贤妃最后一丝希望,祈求的目光对上冷漠的眼神,她彻底昏倒,不省人事。

    皇后见状,立即招来太医给贤妃医治,不言趁此时机,跪倒在地,正视上方,诚恳地请求道:“陛下,娘娘,可否将证人魏林给予臣女处置?”

    皇后正要开口,傅括抢先一步发问,“为何?”

    皇后略微诧异地看向傅括,又顺着傅括的视线看到了跪在大殿中央的不言。

    傅括看完不言神色,然后将目光转移,审视地打量着魏林,想要看出他的过人之处,却一无所获。

    “魏林将功补过,且曾经于我有恩,还请陛下、娘娘恩准。”不言额头往下又压了压,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这次,皇后不再开口,而是等着傅括说话,傅括看不言坚持的态度,不想惹她生气,假思片刻,挥手答应。

    不言谢恩后,她安分地退到了一边坐好,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关注周围的一切。

    太医赶来给贤妃诊脉,检查出贤妃是喜脉,笑着连连朝傅括与皇后报喜。

    秋不言得知这个消息,她的心沉了沉,不觉望向傅括,两人再次对视,这次傅括心虚地偏移了目光,不言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感想,跟着众人笑了笑,可笑容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不过这更加坚定她不入宫的决心。

    傅括为正真心,没有对怀孕的贤妃优待,颇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意思,皇后不耐地皱起眉头,终于亮声反驳,“陛下,贤妃毕竟是怀了皇家骨肉,等贤妃生产完再处置也不晚……”

    不言心又冷了一寸,若是对怀有自己骨肉的女人都如此残忍,那今日贤妃下场会不会是来日自己的下场呢?

    “你觉得呢?不言。”

    不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皇后再重复一遍,她才回过神。

    “嗯?”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担心皇后怪罪,直接应承,“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满意地笑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那贤妃的罪就此作罢,其他参与此案的人就按陛下所言处罚吧!”

    不言这才反应过来皇后的意思,她以为只是生产后再处罚,未料竟然是免罪,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皇后,皇后早已不在意她,喜滋滋地召人送贤妃回宫。

    她的心沉到谷底,看向了父亲,父亲满脸无奈,又看向傅括,傅括直直盯着她,仿佛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对她绽放了一个安心的浅笑,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心却如此安静,掀不起一丝波澜。

    不言恍恍惚惚回了府,第一时间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谁也进不来,秋云天急的在外面好话说尽,也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他想不言应该是为贤妃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而生气,下定决心,拂袖而去。

    她觉得她是不一样的,和父亲和傅括都是不一样的,她是一个好人,作为好人的她,在面对害她的凶手因有孕而逃脱惩罚,她第一反应是不满,知道凶手会受到惩罚时,她没有一丝惋惜。或许,她就是个冷血动物,她遗传了父亲的血脉,和他一样的冷血。

    “你女儿真冷血。”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婶指着不言,一本正经跟白笙说道。

    白笙原本疲惫温和的神色立马变了,眼神犀利地瞪着大婶,把不言护在身后,“你才冷血,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不言好奇地探出头来,学着母亲的神色瞪着大婶,大婶看见赶紧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

    “别家孩子看到炖狗,谁不是捂着眼睛,就你女儿端着碗凑上前,眼睛不眨地要饭,老婆子我饿死,她连一口水都不愿意给。”

    白笙破口大骂,“哼,搞了半天你就是记恨我女儿没有给你吃的,大家都是难民,谁比谁好?!”

    翌日,不言流着泪醒来,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她手背放在眼皮上,又梦见过去的事情了。

    她简单洗漱起身,准备将魏林送到约好的地点,青羽还在补玉,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难办。

    不言没有打扰,留下纸条,便带魏林去赴约了。

    路上,不言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魏林,虽说我对你有恩,但不过是小恩小惠,你为什么那天选择放过我,后面也如此轻易招供呢?”

    魏林搓了搓手,拘谨地缩紧脖子,笑了笑,“秋小姐,可能当时对您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但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那日,我是去买红颜旧的,您也知红颜旧一瓶难求,我买的还不一样,我买到这瓶是为了阿窈。”

    “你…心爱的姑娘?”

    “是呀!”说到这里,魏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知道”,不言补充,“程苍告诉我了,可我还是不理解。”

    “那可能程苍没有跟您讲完,我和阿窈有一个约定,如果我买到了红颜旧给她,她就愿意跟我定亲~”

    “既然你有心爱的姑娘,你也要定亲了,那你为何要做这样的腌渣事?”

    “我…阿窈同意,她娘不同意,我需要钱,所以才接了这一档子事。”

    “假如你真做成那事,阿窈不会介意?她又如何嫁你?”

    “不不不,我从未打算真正毁人清白,那日就算不是您,我也不会真的对姑娘动手动脚的,只需要共处一室,等人捉奸就已足够,实质性的事我是打死也不会做的!”魏林急切地摆手认真地解释道。

    不言见魏林神情不像撒谎,所言所想,情真意切,“那你应该很爱阿窈吧。”

    “嘿嘿,那是自然。”魏林一说到阿窈,就要傻笑摸头。

    不言从魏林身上回想到傅括,没头没脑低声一句,“你们的初遇一定很美好吧。”

    “不!一点都不美好!”

    魏林一扫而空之前的无精打采,聊到阿窈整个人精神抖擞,熠熠生光。

    “我和阿窈的初遇,可以算得上狼狈。”

    “那日,我照常被人戏弄过后,狼狈地回家,平时我都走东街回府,那天不知抽了什么风,选择走了路更长的西街,恰好经过了阿窈的裁缝店,阿窈恰好在店门口,我衣服恰好有一个大洞,她恰好关注到,于是她拦下了我,说帮我缝好外袍的洞。我当时想着,有人帮我免费缝衣服,这还不好,既省了线钱,还省了人力,两全其美,我痛快地答应了。”

    “从此以后,每次我衣服破了,我都故意经过阿窈的裁缝店,等着她给我缝,阿窈每次都耐心地给我缝好,毫无怨言。”

    “请等等”,不言虽不忍打断满脸痴笑的魏林,但疑惑更甚,不吐不快,阿窈难不成是傻子吗?!

    “她没有怀疑过吗?”

    “唉,听我讲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