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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亲交易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提亲,这个你一定能办到的。”不言说着笑容宛如朝露绽放的牡丹,明艳又动人,眼睛弯成可爱的月牙状,话语笃定不似作假。

    “我?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之前程苍暗含的情感破土发芽,眉间一喜,但还是想跟不言讲解此事的重要性,不言率先打断了他,“我不需要你给我讲一堆乱七八糟的大道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干不干?”

    不言目光如炬,似鹰盯猎物般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而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男女之情,也并无害羞之意,像是一场公事公办的交易,能成最好,不成也对她造成不了任何损失。

    程苍笑,沉重又苦涩,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像是夏日无情的烈日,明晃晃地照耀他的心间,将他内里隐藏的男女之间旖旎心思驱得一干二净,看清了她的心,明了自己的情。

    他故作平常,问,“为什么找我?”

    她在这么多人之中选择了自己,或许自己应该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嗯……”不言撑着下巴仔细想想,给出了她的答案,“因为你家世好,长得不错,跟你这么多天相处知道了你人品不错…哦哦最关键的是,你愿意帮我,也只有你可以帮我。”

    不程苍听着不言一一罗列的理由,程苍的心一点一点沉到了深底,各种各样的原因,合理且正当,却没有一个他想要的答案,结果再次印照他的自作多情。

    程苍情绪渐渐低落,垂头不说话。

    不言感觉到他的失落,以为程苍对这门婚事不喜不愿,为让他安心,立即改口道:“你放心,我和你先约好,如果有不错的求亲对象,绝不麻烦你!”

    程苍没有因为不言的安慰而变好,情绪更差了,他本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特殊的,不曾想竟是退无可退的残路,预选都排在了最后一位。

    一股沉进骨子的滋味压弯了这个自傲的少年郎的脊梁,他低着身躯不住小口小口呼出丧气,深深叹息,恰似冬日的寒霜,无可避免烈日的融化,最终应了下来。

    “嗯,好。”

    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不言喜不胜收,她有救了!程苍这条线堵住了身后的万丈深渊,她不用在如履薄冰,不用战战兢兢地等待未知的命运,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掌握住自己的命数,发自肺腑颤栗的激动,切身体会到的自由。

    “谢谢!”不言的兴奋溢于言表,开怀拍了拍程苍的肩头,“程苍,你放心吧,我们只是一场交易,假如我们成婚了,后面时机成熟你能随时与我和离,我还会给你补偿,不会让你亏本的!”

    “嗯,好。”程苍嘴边的笑越发僵硬,口中的酸涩之感愈发浓重。

    两人商定过后,分手时刻,不言热情地与程苍挥手道别,不知情的人乍一看,定然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对有情的年轻恋人,谁叫少女笑容过于灿烂,少男眉眼过于温柔呢?

    回家的路上,程苍一直沉溺在自己的心事上,他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秋不言的。有的世人相信一见钟情,有的世人相信日久生情,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差,她亦是如此,自然不是一见钟情,总共与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定算不上日久,记住她是秋日风中飘来的一片遮住眼睛的黄叶,叶子发出一声呜咽后,接着是那双倔强坚毅又狠绝的眼眸,有着哥哥的影子,他失神了,同样也牢牢记住了。从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好感,只不过是相似于故人罢了。

    第一次的悸动与刻入脑海的眼眸促成了他们后面的相见,他看见了她果敢的一面,也在她身上看见了哥哥的影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深冬腊月的湖水说跳就跳,明知会命悬一线却是毫不犹豫,自小惜命如金的他,可能永远做不到这一点,她和哥哥如此相似,却又有不同,他深知他们不是一路人,可又忍不住靠近,也许靠不言再近一点就能理解哥哥生前还没讲完的奋不顾身了。

    春风潜入黑夜,晨起不似寒冬,冬季最后遗留的残雪快速地消融,颗颗饱满的水珠伴随着雨露复苏着万物,天空一道惊雷,唤醒了山丘百川,土地长出一株株嫩芽,雏燕啼叫着欢喜报春,不言自打婚事商量好后,她就恢复了往日的悠闲生活。

    她已有思量,迟迟不敢将此事与父亲商议。她对于自己这个老父亲是非常了解的,父亲一直想为自己寻一个各方面都一比一好的夫婿,程苍的纨绔之名京城谁人不知,父亲本就对他印象不好,再添上与程苍打架一事,程苍在父亲的印象中更是降为谷底,现今还没到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多说无益。

    此事于她告一段落,而且更为麻烦的事情出现了。不言近来发觉,青羽总是莫名其妙地消失,找她一问,她眼神闪躲,只说找人修复玉佩去了。

    不言自是不信,青羽为证明自己,把修复一半的玉佩交给了不言看,先前七零八落的碎片确已修成原来的模样,只是玉佩间隙仍有狰狞的裂痕,这手艺确不是青羽的手笔。

    她对青羽的话半信半疑,一边看着静静躺在掌心中的裂纹玉佩,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揉着手帕故作平静的青羽,不自觉摇摇头,没有多说,将尚未补好的玉佩再次交给了青羽。

    “你不多说,我不多问,我相信你心里有底。”不言温声细语地说完这话,没有给青羽反应时间,又说,“青羽,父亲让我去护国寺上香求签,待会我们一起去。”

    青羽紧绷的弦悄然松开,与此同时,内心翻涌难言的愧疚,她面上展颜,迅速跑开掩饰自己的心情,“老大,我快去把东西给你准备好!”

    另一边,秋云天这些天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私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然,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他,也不会让不言去最为灵验的护国寺上香求姻缘了。

    皇帝虽然从来没有当群臣面提过纳不言入宫的想法,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搅得京城中的世家贵族暗地皆知。

    率先幸灾乐祸的一批人,自是之前遭秋云天有意推荐以至于女儿被迫进宫且枉死的臣子们,他们现在只想说,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终于,他们经历的丧女之痛,罪魁祸首也要经历一遍,更欢喜的是,进宫的女儿还是罪魁祸首最宠爱的女儿,实在是因果报应!结亲?!落井下石都来不及,还去结亲?

    秋云天是权臣也是宠臣,是贪官也是污吏,清贵世家之流不愿与之为伍,自不愿结亲,与他同流合污之人,秋云天更是明白他们究竟有多少肮脏事,子女大部分也是一个德行,秋云天实在看不上。最后造成这样的局面,秋云天有意的人家,有的是讨厌秋云天,有的是忌惮皇帝,不是推脱就是告辞,剩下的属实是不入眼之辈。

    种种原因,秋云天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倒成了头疼不已的难题,令他有心无力。明明只要不言有一纸婚姻,他就可以将后路全部铺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第一步便出师未捷,弄得他又是焦虑又是上火,嘴上都起了几个泡。

    不言这边,她对父亲的困境一无所知,一大清早起早,睡意朦胧地去寺庙上香,为保父亲安心,乖乖地上香求愿,绑绳求签。

    一把木签根根竖立在朴实无华的木筒中,不言百无聊赖心中默念姻缘三遍,闭着眼睛随意摇晃手中的木筒,齐齐地唰唰声规律地响起,配合着悠扬整齐的木鱼声,她更困了。

    “施主?施主,可以了,不用再摇了,已经摇出来了。”对面的僧侣连忙高声提醒不言,不言这才如梦初醒,依依不舍地将木筒还给僧侣,心想,挺好玩的,回家买把一样的摇着玩。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施主,你这是上签,若求姻缘,那你姻缘不在天边,就在眼前,良人即在身侧,需要你自己察觉。”僧侣解完签语,宽和地双手合十站起身拜了一礼,接着等候着下一位施主。

    不言听后一愣,知晓身后排了很长的队伍,不好多做打扰,回礼走开。

    她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双眼睛,见之难忘的琥珀色眼眸,午后初见似猫,再见醉酒似狐,灯下诀别似狼又似羊。

    良人即是身边人,他是身边人,那他是我的良人吗?

    不言扪心自问,她其实还在想着他,念着他,循环往复地一遍一遍回想着她与傅括相处的每一个片段,有时她都想要松口,觉得进宫得了,两全其美,何必弄到这个地步,可是不行呀,真的不行,太多的现实让她无法接受了!

    “老大。我也想去求香,你能等等我吗?”青羽的请求打断了不言的混乱思绪,不言回过神来,看向青羽清澈中透着期待的眼眸,缓慢点了头,“那我去附近逛逛,待会回来。”

    青羽开心地应下,不言目送青羽的身影消失在刚才的庙门里,烦心事像是一块重石压在心头,没有多想,顺着脚下的羊肠小径,漫步朝前走去。

    若是无缘,他们却一次又一次的遇见,即使最后一次见面是傅括的算计,可前两次终归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心动也不是。若是有缘,他为何是坐拥佳丽三千的皇帝,并且还有正妻与怀孕的妃子。

    每每想到证据确凿陷害自己却因怀孕免于惩罚的贤妃,不言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这件事仿佛是一根沾毒的刺,深深地卡进了心间。

    不言越想越烦躁,苦苦维持的平和的心境悄然崩塌,名为愤怒的火焰在胸腔熊熊燃起,火焰吐舌,全是厌恶的人和事,泄愤地踢飞脚下的石子,“妈的!”

    自从成了所谓的京城贵女,为了不给家族丢人,不言一直以来严格要求自己学着世家小姐的言行举止,即使学得不好遭人笑话,但一直保持应有的风度,摈弃之前的粗鄙言论,现在是烦得让她忍不住爆粗口了!

    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事已至此,她不应该再产生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不过是白白消磨情绪,已经有解决办法了不是吗?

    不言自我安慰过后,心态平静许多,环顾四周,放慢了脚步。

    她现在是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初春雨后,枝上新芽沾染着沐浴的小水珠,透露着林间的生气,空气中弥漫的雾水像是冬季晨起的白霜,散发着凉意,不一样的是,它又似云般轻盈,不上不下,正在天地之间,雾气朦胧。四处是清幽的静,每走一步,柔软的鞋底踩过青石板路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上面是铅色的天,白皑皑的绝无精采,清风徐来,掀开白雾的一角,乌瓦红墙的房子跃入眼帘。

    四下无人,又格外寂静,不言心突突跳了起来,她脚下一顿,打了退堂鼓,想要快速离开,转身那刻改变了主意,她朝前走近了古朴的房屋,产生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她想到竹心跟她讲的故事,听说护国寺住着一位得道高僧,除了为国为民的重要场合需要他出席,不然他就在护国寺的一角隐居修行,从不露面,神秘至极。

    这处地方,若没猜错,应该是高僧的住所。

    不言希望高僧能给自己卜上一卦,看看自身命数,看看自己和傅括是否有缘……基于这个原因,不言悄悄靠近了屋子。

    走上台阶,不言怕惊扰到高僧,留下坏印象,准备观察一下,看看是否有人,再去求见。

    耳朵贴上门窗,不言听到屋内有人的话语声,似乎还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不言呆在了原地,努力凑近屏息静静听屋内人讨论的内容。

    “刺杀再次失败,傅括隐隐约约察觉到我们了,后续刺杀再推进,我担心他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了。”一个清冷的男声说道。

    “他确实有能力,否则皇位不可能坐得这么稳。”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风轻云淡说道。

    这个声音,不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

    “计划失败就停下吧,刺杀对傅括无用,那就换种方式吧。我一直不同意这个想法,杀掉傅括并非能一劳永逸,我们的最终目标是皇位,徐徐图之才是正法。”清润声音再次说道。

    “是,我也同意。”又一个明朗的声音接话道。

    “那秋家之女秋不言怎么办?”清冷男声再问。

    不言心惊肉跳,打了个寒颤手脚瞬间僵硬冰冷,紧张到呼吸不畅,高度集中注意力,不敢错过一丝信息,实话实说,如不是听到自己的名姓,她早拔腿跑去举报了,这可是谋反啊!

    “秋不言?我觉得,她的话……”清润声音说到一半,突然窜出一只野猫,“喵”得叫了一声,不言回头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提起裙角小步快走躲藏在最近的屋后草丛。

    门扉“啪”一下打开,男子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地面传来的脚步声一下近一下远,不言的心脏一边上一边下,身体每一个细胞紧紧绷住,半点不敢动弹。

    “大惊小怪,没人,是黑米回来了。”清冷男声笑着说完,走动一番,接着关上了房门。

    关上门后,久久没有声音,不言才敢深深吐出憋了半天的浊气,心下微松,抹了一把本不存在的虚汗,她心中不停重复默念,菩萨保佑,死里逃生。

    她颤颤巍巍向屁股下的土地借力,撑起来吓得缓不过神来的身体,扶住腰,扭身,脚下虚浮地点点向外移动。

    “嘿!”一只手搭上猝然搭上不言的右肩,骇得她的心跳停住一拍,愕得浑身不住惊寒,恐吓感尖叫地席卷每一个角落,不言叫不出声,刹那间,身似烂泥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