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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招

    不言说到做到,她给了那些仆从承诺,所以她隔日就向秋父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免除惩罚。

    “言儿,何出此言?”秋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挂着笑耐心问道。

    不言脑中有无数个理由,可看到父亲的笑容,她一时难堪,不好意思,也不知从何开口,半是女儿家的羞怯脱口道:“哎呀,爹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嘛,就说答不答应,就是一件这么小小小的小事而已”,她边讲边调皮地用手指比手势,撒娇地表示着。

    秋父的笑冷了下来,思考一瞬,眸中划过一缕寒意,抬头再看不言,又变成慈父的模样,“好,自然依着你啦。”

    不言开心地点点头,“爹,你最最最好了,那你说话算话啊,不能反悔的!”

    秋父对着迈步离开的不言笑着点头,手上的佛珠转得更快了几分。

    不言院子里的仆从,应该换一批了。

    “请秋衣回小姐院子。”秋父眯眼,正色朝身边人吩咐道,返回案桌缓了下神,接着处理案卷去了。

    不言可不知秋父心中所想,她完成她的承诺后,在院子里一宣告,接着优哉游哉地吃糕喝茶去了。

    时间不知不觉随着院内池水流淌而去,白日换成了黄昏。

    梧桐树下,秋叶飘落,散入泥土,不言像是没了骨头的蛇,背躺在精巧的红木镂空摇椅上,神情专注举着九连环正在解环,不理尘世的纷纷扰扰,院内一片祥和。

    “大小姐,大小姐,秋衣姐姐回来了!”黄衣连忙进门,喜上眉梢地大声吆喝道。

    不言立即直起身子,扔下九连环,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笑吟吟中掺着期待的光亮,兴冲冲跑到院门去迎接。

    一个高挑纤瘦的棕红色长裙女子冷冷清清地站在院门口,整个人气度不凡,她淡淡地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将院子里的一切环视了一遍。

    “姐姐!”不言冲上来给了秋衣一个大大的拥抱,严严实实地把头埋在秋衣的胸口,还不满足地用力蹭了蹭。

    秋衣垂眸看向不言,眼神中的冰冷不免也柔和下来,她轻柔地抚了抚不言的发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好了,我有事处理,待会在腻歪。”

    不言乖乖地站在一旁,点头,见无事可做,又趴回躺椅,继续解她的九连环。

    秋衣神色冷凝,姣好的面容宛如冰霜,周身像是散发着寒气,她将包裹随意交给黄衣,然后悄声在粉衣耳边说了几句话。

    粉衣听罢,往日温和的神情也逐渐凝重,她在秋衣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之后她匆匆出门,不知去往何处。

    秋风卷起枯败的落叶,院里小池平静的湖面骤然破碎,宁静祥和的院子突然蒙上一层厚重的阴云,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动静,连扫叶声都微不可闻,除了潺潺的流水声,空气似乎凝固一般。

    “所有人,在院子里集合。”秋衣沉声发话,长身直立,背手静静站在原地。

    院子的异常,引起了不言的注意,她弓着身堆着笑朝秋衣靠近,亲密地抱住了她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打探,问:“秋衣姐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秋衣瞥了不言一眼,拉着她的四肢摆弄,令她站直,“别嬉皮笑脸的,没你的事,站一边坐一边都可以。”

    秋衣边说边把不言挡住视线的碎发理到耳后,示意她去一边。

    不言眼珠转了转,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听话回到了座位上,但她没有心思再玩九连环,而是将目光聚焦在人群里。

    “昨日,应受罚之人自行站出。”秋衣说道。

    正在那些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时,蓝衣想也没想第一个站出来,低垂着头,一副任打任罚的乖顺模样。

    有了先例,其他人自然零零碎碎站出,但也有不愿站出来的,仍隐藏在人群中,妄想逃过一劫。

    “昨日一共有九人应当受罚,如今只出来七人,剩下之人不自觉出来,别怪我加重责罚,如果还是找不到,我不介意全体一同受罚。”秋衣的声音不大,却非常重,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

    她的警告有作用,一个人又自觉站出。

    “看来最后一位是下定决心跟我躲猫猫了,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玩,有谁知道,举报有赏。”秋衣先是嗤笑,接着继续说道。

    听到赏赐,有人立马把他身边的女子推出,“秋衣姑姑,是她!”

    “很好!”秋衣满意又赞赏地对举报人点头,然后示意黄衣带举报男子去领赏。

    “姐姐,你不该这样,我今日已跟父亲请话,免除他们的责罚。”不言看完一切,还不能明白发生什么就是傻子了,她冲上去跟秋衣郑重解释道。

    “那是你父亲答应,不是我答应,我负责管理这个院子,自然这个院子里的人员我都有权利管教,我对于昨日之事管手下之人,有何不妥吗?”秋衣的态度不再温和,每句话都像尖刺朝不言袭来,不言含含糊糊,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姐姐…我…”不言低声乞求,却被秋衣一个犀利的眼神堵住了所有的话头。

    不言垂头丧气,撇着嘴,难过无力地看着这一幕,她完全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尤其是当她接触到那些人或是乞求或是失望的目光,她愈加失落自责,难言地挠了挠脸,烦躁又忧心。

    “你们这些人,既然犯了错,就一定要罚的,小姐菩萨心肠,我可不是,有些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要以为有小姐给你们求情就可以无事。”秋衣来回缓步,打量着站成两排的九人,话中听不出心情。

    粉衣回来了,她一个人出门,回来身后却跟着四名大汉,一对偏高的汉子抬着板子,另一对一人一个拿着厚厚的长棍。

    粉衣没有围观,她马上在院子里消失不见了。

    “秋衣!”不言见这架势,明白秋衣是要来真的,她也不管天理地理了,对她现在来说,救人才是硬道理。

    “怎么?大小姐也想要体会一番?”秋衣完全不在意不言语中的怒意,漫不经心地接话反问道。

    “这是我的院子!我说了算!我说不准打!”不言拿出全部的气势,满脸通红,眼睛睁得巨大,像是要夺眶而出,可谓是怒发冲冠怒目而视。

    “别忘了,我不是你的仆人,我是你父亲请来教习你的老师,你都归我管,何况其他人。”秋衣说完,不再理会不言。

    “你们自己报板子数,谁先来?”秋衣问道。

    “我。”蓝衣无惊无惧,淡然地躺在铺好的板子上,接着闭上眼睛,身体随着身体微微颤抖,细声道:“十板。”

    左侧的大汉正要打下去,不言慌忙上前,没来得及发声,秋衣发话了,不言期望地紧盯着她的嘴巴,却只听见这样一句,“基于小姐求情的缘故,数量全部减半。”

    不言散去了所有希望,她咬咬牙决定以身去拦,还没撞过去,秋衣眼疾手快,伸臂拦着不言,对周围围观的奴仆命令道:“拦着大小姐,不然后果自负。”

    “秋衣!秋衣!你不能这样!”不言闹得激烈,手脚并用,需要好几个侍女才能堪堪拦住,若不是其他人害怕跟杖责之人一样下场,更为尽心尽力,怕是一样拦不住。

    板子无情重重地砸在蓝衣的屁股上,蓝衣捏紧了拳头,埋头咬牙愣是一声不吭,仅仅五棍,屁股那里的布料已经透出鲜血,蓝衣也已满脸苍白,全是汗水。

    蓝衣结束用刑,行刑的汉子不禁高看了蓝衣几眼,其他人立马上去扶她回房间去了。

    秋衣神色不改,用刑有条不紊地继续着,不言羞愧难当,掩面呜咽,留下了满脸的泪水。

    打完最后一人,秋衣漠然扫过,那人是被举报才站出的侍女。

    “你,回家吧,不用再来了。”秋衣冷漠地通知完,完全没有顾及女子恳切哀求的神情和虚弱的呜咽,不过女子也没有机会了,说完这话,其中一个大汉将女子扛在自己肩上,与另外收拾好东西的大汉一齐离开。

    秋衣的做法让在场每个处在秋季的人不寒而栗,他们甚至怀疑现在已经是暮秋到早冬的时节,空气里的血腥气浓浓地弥漫开来,不言双眼无光的坐在地上,像是一个木偶。

    领赏的人回来了,他未亲眼所见刚才发生的一切,疑惑不解,只知气氛不对,特别是他感受到秋衣停顿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领到赏钱的欣喜冲淡不少,他不敢四处张望,识趣地回到队列中。

    大家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等着秋衣让大家离开,没想到秋衣沉默着,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好了,够了!罚也罚了,他们可以走了吧。”不言回过神,幽怨地望着秋衣。

    “没有,还有一件事。”秋衣说道。

    “什么事,还有什么事?!”不言皱着眉,撇开想要扶她的侍女,自己站了起来。

    “抓贼。”秋衣猝然嘴角提起一抹笑,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

    “贼?不会的,我这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丢了。”不言跑来解释。

    秋衣斜看了不言一眼,“你说没用,贼就在他们之中,我同样希望他可以自觉站出来。”

    “好,我说没用,那你说丢了什么,总要证物吧!”不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弥补自己过失的机会,她自然紧紧抓住,掷地有声地反驳道。

    秋衣转脸,正面认真观察着不言,几秒过后突然一笑,她的笑是真正的开心,这样一闹,院内的气氛微微转好,没有那么冷凝了。

    “二小姐的发簪。”秋衣收回了笑,沉沉说出,对象既是不言,更是那些仆从。

    不言一愣,这次脑子转得比嘴巴快,她很快想出了办法,“哦,你说这个啊,我以为是什么呢,是我让他们拿去扔了,她的东西啊,落在我这我都嫌脏!”

    秋衣眼中含着几分趣味,用手挡住夸张张大的嘴巴,惊讶地回应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遭贼了呢。”

    “没有,秋衣你想想,你才离开几天,怎么会遭贼呢。”不言笑意盈盈地宽慰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秋衣说话之时,目光远远朝角落待命的粉衣对视,见粉衣暗暗点头,她心中了然。

    “粉衣,真的吗,大小姐说的是真话吗?”秋衣在问,不言拼命地朝粉衣示意,生怕对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五官都多了几分扭曲,粉衣却一直垂着头,全然收不到不言的信号。

    “大小姐从未说过此话。”粉衣恭敬地回道。

    秋衣玩味地瞥向不言,不言躲过秋衣的视线,暗自直叹气。

    “证物不就在这吗?”秋衣让粉衣呈上,她接过乌木嵌玉发簪,面向所有人展示。

    不言应声看去,心里直摇头,她有心也保不了了。

    “应殊,你觉得呢?”秋衣点出刚领赏钱的男子。

    应殊战战兢兢地站出,他咽了咽口水,“回、回秋衣姑姑,这不是我的。”

    他手跟着脚抖,脚跟着风抖,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一样,不言扶额叹息。

    “哦?我只问你的看法,没问是不是你的呀,女子的发簪,我自然知晓不是你的。”秋衣说着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应殊手脚冰凉地跪在地上,用十足的力气不停地磕头,没两下已经出了血,他似不知疼痛,仍然在磕。

    “按照府规,应如何?”秋衣问。

    “窃者断手。”粉衣答。

    “去吧,送去受刑院受罚,怎么不动,不会要我亲自动手吧。”秋衣冷漠放话后,应殊立马被其他人拉走了。

    不言这次没有多嘴,她的眼中有怜悯,却没有行动。

    秋衣将所有收入眼底,她又下了几道命令,院子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人们由心底惶恐透出的表情和空气里未散的血腥气,昭示着不平的过去。

    他们之中,有人隐隐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个院子,第一,他们需要严格地守规矩,不然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第二,他们需要讨好大小姐,虽然她说话不能免罚,但不是完全无用,至少可以减罚。

    一个心底善良为人随和的大小姐,可比无情苛刻严刑峻法的秋衣姑姑可爱可亲多了,相比起来,大小姐是真正的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