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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

    秋衣讲到最后一个世家的时候,她发神地望着眼前不远处的屏风上的海棠花纹,惋惜地叹气,说,“最后一个世家,季家,也许,他们家族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太久。”

    “季家,季漾?”不言不由脱口而出。

    “你也见到他了?也是了,我这记性。”秋衣微微诧异一秒,立马又轻笑摇首,揉了揉她的额角。

    “季家下任家主不出意外就是他了,”秋衣补充,“相比于程家,季家倒是真正的人丁稀薄。”

    屋檐上的燕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风又拨弄着风铃发出阵阵清响,秋衣的表情慢慢变得黯淡,她继续叙述,“季家当年跟随太祖皇帝立下大功,盛国第一任丞相就出自他们家族,不过后来季家偏于编纂文书,兴办书院,号称第一书院的云岳学院就是季家第二任家主创办的,许多朝中官员都自认他们家族的门徒学子,后任家主多担任太子少傅一职,与皇家关系也极佳,以至于他们家族在朝堂权利不算大,但名声极好。”

    听闻这段话,不言脑海中的季漾的形象和季家整体的感觉一一吻合。如果秋衣姐姐所言非虚,那季家人像是从天上飞入人间的仙人,不贪名不图利,一心为公为民。那样风光霁月的温润公子确实只有这样的书香门第才能培养出来。

    “那为什么人丁稀薄呢?因为季家和程家一样,不论男女,全都一夫一妻吗?”不言发出疑问。

    “不,应该说主家落寞,分支里又难有出人头地之人,季家旁支在朝中谈不上多厉害,大都是小官小吏,很少出现杰出人物,自始至终,撑起季家门楣的是季家主家人。”秋衣答道。

    “书香世家只有主家是书香世家?”不言不可置信。

    “事实上,季家发家之前,世代务农,只是出了一个天才,天才又生了一个天才,还没熬过三代,这第二代季家天才就抓住时机,跟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成为了丞相,季家旁支只是沾了季家主家的光,主家旁支来往并不频繁,主家帮扶旁支大多是给他们读书识字的机会,当官自凭本事,从不越权。”

    “哦,我知道,这个就是书上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言亮着双眸,像是开动的机关,嘀得一下立起了食指,指向了天空。

    “是,不过旁支近年隐隐有起势,但主家人丁凋零,怕是不足以支撑到那个时候了,不过,季漾是季家未来的转机,所以季家全族上下对季漾寄予厚望,望他能够带领季族走向兴旺,这个孩子,肩上的担子很重,如果你喜欢他,我劝你还是歇下这心思。”秋衣语气平静,语调却充满叹息。

    “我没有,我不是,我才没有喜欢他。”不言立即反驳道。

    “季漾长得的确玉树临风、俊美无双,心生好感是极其平常之事,我不是指你对他一定有情,而是警醒你,他必然不可能是你的良配,希望你对他永远不要抱有期望,知道吗?”秋衣语重心长解释道。

    不言乖巧地眨了眨眼,点点头,算是应下。

    秋衣看着不言稚嫩青涩的脸庞和无知纯然的眼睛,她止不住心慌,反复解释,恨不得把话拆成一字一句,揉碎了跟不言讲清,“他身上背负着季家光耀门楣的厚望,肯定身边不会只有一个女子,而且还要繁衍子嗣,今年你见他还是公子,等他成亲两年,他就是父亲,三年抱俩算少的,生孩子不是像下饺子一样就是像生小猪一样,那将会是常态……”

    不言忍俊不禁,扑哧一笑,打断了秋衣的唠叨,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笑到不言直不起腰。不言笑点有两个,一个是她实在难以想象,那个风光霁月的贵公子生孩子像生“小猪”一样是什么情形,说是难以想象,脑中不免浮想出“大饺子”带着“小饺子”的情形了,一个是秋衣姐姐,她满脸认真用严肃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非常幽默的话。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秋衣姐姐,你是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在逗我开心吗?哈哈哈哈……”不言咯咯笑个不停,笑声穿透了屋子,响彻天际。

    “别笑了。”秋衣板着脸没有几秒,她不禁被这笑声感染,用袖口挡着脸,低声暗笑两声,即刻打住。

    “放心吧,”不言笑着擦去眼角泛出的点点泪花,喘着笑保证,“我不会去他们家生小猪的。”

    秋衣不满地睨了不言一眼,不言立刻收住笑,义正言辞地阔声道:“不,不是小猪,是小娃娃。”

    见不言改口粗鄙的称呼,秋衣脸色才好起来,“刚才属于我一时失言,为师有错,你别学懂吗?”

    “懂,当然懂!”不言郑重其事地点头承诺道。

    秋衣听后,才将捂嘴的手移开,脸色虔诚无声念了几句未知的话语,她叹息几句,又恢复成平常一般的模样。

    “那姐姐,季漾他没有兄弟姊妹吗?”不言再度好奇追问道。

    “没有,他父母在他早年去世,他之前一直是跟他祖父隐居山林,回到京城也没有多久,只比你早半年而已。”

    “去世,父母都去世了?怎么好端端的……”不言哑然,她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笑意。

    “大家皆闻,他父母是回京途中遭遇山贼而遇害而亡。”秋衣说得轻而易举,但她面露凝重,眼眸中藏匿着未道出的隐情。

    不言察觉到秋衣不同的情绪,她不由小心试探问道:“会不会有隐情?”

    秋衣怔了许久,不言没有打扰她,直到屋外天空一声巨响,惊得她回过神,她缓慢道:“是不是另有隐情,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她又直直盯着案桌出神。

    天空压着浓重的黑云,原来明亮的天光霎时变得阴沉灰暗,雨未落下,但翻涌的雷声闪电正在密云层间酝酿,连风都忙着逃离,正无所不用其极从各个角落钻进屋子。

    外屋响起杂乱中又有着规律的脚步声,踩得处处作响,不言自觉将身旁的窗户给闭上,房间瞬间一片黑暗,仿佛成为了傍晚,变得昏暗无光。

    幸好,粉衣蓝衣两人及时进到内屋,点灯放烛,房间一时间变得亮堂起来,从傍晚回到了黄昏。

    做好一切,粉衣蓝衣识趣地推出内屋,屋子里又剩下不言和秋衣两个人,秋衣沉浸在某段思绪里无法自拔,不言看出贴心地安静不去打搅。

    过了一会儿,秋衣回过神,眼角隐隐泛着水光,不言一眼发现,但她垂下眼眸,不去直视。

    “姐姐,季漾父母跟你有渊源吗?”不言小声快速得问了一遍,不仔细听完全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

    “他们是我的老师。”秋衣稳稳地回答了不言的问题。

    “季家现任家主季白本退下家主之位,传任给季漾父亲,如今季漾父母双双去世,他只有重任家主,抚养季漾,毕竟季漾父母只生下季漾一个独子。所以说,现在主家直系血脉只剩下两个人,季老和季漾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己的子女先自己一步而走,季漾祖父也很痛心吧。”不言将心比心,她虽没有子女,但有娘亲,每每回想起娘亲,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更何况季老呢。

    “是啊——”秋衣很是悲怆感慨,“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季老终生未娶,无子无女,季漾父母是季老亲妹所生,认在了季老名下,你可不要出去闹笑话。”

    “亲妹?那就是说……”

    “季老实际上是季漾的舅姥爷。”秋衣不等不言还在数着手指算辈分,直接了当说清道明。

    “对,是的,那我还有一点不明,传统来说,季漾父亲不应该随他亲生父亲姓,归他父族吗?”不言谨慎悄声问道。

    “其生父是自愿入赘季家,也自愿孩子归入季族。”秋衣淡淡解释道。

    “不对,我的意思是当家主、族长,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同意呀?书上,一家的家产都争不完,怎么可能同意别家的来自家争夺家产?”

    “呵,”秋衣勾唇,在灯火的浸染下,她的笑容更为神秘,“书本是书本,当下是当下,更何况你身边就有一个显眼的例子。”

    “季家?”

    “不对,是赵家,”秋衣摇摇头,烛火摇曳下,显得她眼睛深邃,“那个人是秋靖襄。”

    “秋靖襄?!”不言努力回忆见过寥寥几次面的弟弟,生得好,与秋靖雪长得像,为人儒雅,好像没有其他特别的印象了。

    “是吗?”不言苦着脸完全想不出。

    “你再仔细想想。”秋衣温言相告,然后,她起身绕过屏风去找茶喝。

    不言坐在原地仔细回想,赘婿?不言脑中浮现出今日宴会上有人悄声谈论的内容,好像是说丞相本来就是赘婿,她那时环顾四周想找出说话的人,却一无所获。

    假如她爹是赘婿,秋靖襄又是她爹的儿子,那赵家家主选择女儿的孩子,他的外孙成为下一任家主,又有着季家作为前车之鉴,秋靖襄也不是不可能是下一个季漾父亲?

    轰隆一下,雷声巨响,天空像是裂开一个大洞,下起了倾盆大雨,春季有着这般雨势,很是少见。

    想通的不言打开了窗,呼啸的残风席卷着密集的雨水齐齐冲进屋内,不言被冷风冷雨打醒,立即关上窗,但屋内的大半烛火被扑灭了。

    回来的秋衣恰好看到这一幕,两人四目相对,不言有愧慌张地移开视线,秋衣笑着喝了两口茶,只觉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