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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恩图报?

    翌日,不言在翠云的帮助下,准备乘机离开。

    她先是去看了傅括最后一面,看着安详平和的俊脸,一扫清醒之时的冷漠和桀骜,像是一个沉睡的娃娃。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们也算两清了呀,不言默念。

    那日,两人绑在一起的头绳还挂在不言手腕上,缠了很多圈,还是有点显大。

    不言将红色头绳褪下,转换绕在傅括粗壮的手腕上,悄悄地弄好,给他留个纪念,接着无声地挥挥手,默然告别。

    不言跟翠云拥抱、告别,依依不舍,背着行囊立在院门口,行囊里装着几件换洗衣裳和几两碎银,脚已经踏出,却又久久站住,反身回来。

    翠云疑惑,“不言,你不走了?”

    “我、我还是再待一天吧,最后一天,如果明天,哥哥还没有醒,我再离开。”

    不言纠结地扯着衣角,站立不安。

    翠云看了一眼不言的状态,顿时明了,“你还是放心不下你哥哥吧,没事的,有我在,在你回来之前,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不言苦笑,她敷衍地点点头。

    裴舍身份尊贵,定然不是常人,沦落这个处境,大抵是因为被人刺杀。

    她可以骗翠云,裴舍是她兄长,但她骗不了自己呀,如果裴舍出了事,很难保证来日自己不会被皇后与裴家追责,如果她回去不谈此事,她又会良心不安。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留一天,若是裴舍醒来,她就与他约好,回家以后一定会回来找他,如果裴舍不醒,那就……是天意了……

    不言担心地多问一句,“翠云,你哥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吧?”

    “不会,按照往常,哥哥应该一周以后回来。”

    翠云斩钉截铁地回答,让惴惴不安的不言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直到晚间,饭桌上,不言在暗淡昏黄的油灯下,看着正坐对面一脸憨笑的大块头,味同嚼蜡地扒拉了两口白米饭,吞咽动作都变得艰难。

    “不言姑娘,吃菜呀。”张二娘喜滋滋地给不言夹菜,一举一动,尽显热情。

    不言打了两个寒颤,笑得艰难,客套地挡下对方筷子夹来的菜,“多谢,不用了不用了。”

    一直盯着不言的大块头看出了她的不情愿,突然记起什么,放下碗筷,从放在一边的行囊里摸出两个油纸包装的东西,看起来应该是糕点。

    “娘,嘿嘿,我、我看妹妹和这个漂亮妹妹、她们好像不喜欢吃菜,嘿嘿,我这里、有、有好吃的,给、她们吃。”大块头一句简单的话说得磕磕巴巴,如不是他憨厚的笑和略微相对的眼睛,大家会更愿意相信他是一个结巴,而不是傻瓜。

    不言面对大块头散发的善意,只觉如芒刺背,陪感压力,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今天为什么没有走,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应该早点走掉的!

    她不免又是一阵悔恨,狠狠地扒拉两口米饭,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当当。

    翠云几次欲言,看见哥哥期冀和欣喜的神色,又止住了扫兴的话,默默关切注视着不言。

    “哎呦,铁牛,你看看,不言姑娘现在还是想要吃饭,你的糕点给她饭后饿了再吃。”

    张二娘笑着宽慰儿子过后,又满怀深意眯着笑眼注视着不言,故作无意缓缓说道:“我们家铁牛呀,除了翠云和我,从来没有对别的姑娘这么好过,不言姑娘,糕点价值不大,你看不上眼很正常,但好歹有份心意在,还望你能接受。”

    张二娘这么一说,不言拒绝也不是了,她求助地瞥向翠云,翠云偏头,故意避开了不言的目光。

    不言心里一沉,转眼看向张二娘,然后看向憨厚的铁牛,无奈笑着礼貌接过,朝铁牛道了声谢。

    仅仅一句道谢,铁牛便乐不可支,喜不胜收,犹如嘴里含着蜜糖的孩子,露出肆意开怀的笑容,害羞又腼腆地揉着宽大的脸,热烈又关切继续盯着不言。

    不言慌忙用过饭后,帮忙收拾碗筷,立马跑回来翠云房间躲了起来。

    铁牛目送逃命似的不言背影,心中不解又失落,怔怔地呆望着不言离开的方向。

    张二娘自然察觉儿子的心思,她像哄童稚小儿一样哄着铁牛,“铁牛,不言姑娘是不舒服,她要休息,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就能见到她了。”

    铁牛沉默片刻,不疑有他,肯定地点点头,“好,那娘我先去洗,洗完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床!”

    说完,他露出一个憨厚诚挚的笑容,接着乖巧地离开了。

    见铁牛走后,厨房内维持和谐气氛的母女皆冷脸下来,翠云率先发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张二娘斜光朝后扫了一眼,心知肚明地反问。

    “不言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你见多识广,识人无数,不会看不出来。”翠云严肃说道。

    “那你与你哥哥自幼一起长大,相处多年,不会看不出来,他很喜欢不言。”张二娘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漫不经心,熟练地将空碗叠在了一起。

    “我知道,但是不言不喜欢我哥,而且我哥…配不上她。”翠云把心里话直直说了出来。

    张二娘动作一愣,她慢慢放下碗筷,正面正色面对着翠云,油灯的两面,将她的表情映照地忽明忽暗。

    “你对她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是女子,她嫁不了,那就代替嫁给你哥,不过是报恩罢了,怎么配不上?”张二娘毫不示弱地质问道。

    翠云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对于亲娘的伶牙俐齿一向招架不住,如今她也无话反驳。

    “她父母哪日找上门来,怕是要恨死我们一家子,依她父母的势力,我们家哪里斗得过他们。”翠云想了半天,咬牙说出这个理由。

    “呵,翠云你还小,这就不懂了,如果秋不言真是什么千金大小姐,那是我们家挣到了。”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言嫁给了你哥,他们家自然只能帮衬你哥,如果不言能够再为我们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就再好不过了!”想到未来摸不着影的孙子,张二娘的眼睛直发亮,射着精光。

    “怎么了?臭丫头,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呀你,真是个傻子!我看不言她哥长得也不错,你要把握住机会呀!”张二娘顺便告诫翠云。

    翠云心下更沉,又无话可见,只觉天旋地转,觉得娘亲的想法简直是疯了!

    她当初救下不言,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的。

    正是看出两人身份不凡,她知晓救下两人,自己爹娘也不会多加阻拦,对方来日十之八九会归还她原本的银两,她的做法不会为家里造成负担,她才将她积攒数年的私房钱拿出,给两人治疗。

    她救人本不图人回报,但她要为自己家人着想,所以尽量全心救治不凡之人,这并不代表要挟恩图报。

    她面上没有再反驳,因为她知道,她说服不动娘亲,所以她决定一定要让不言逃出去,不能再留在此地了。

    翠云回房准备与不言商议的时候,不言正坐在油灯前,静静地出神。

    “翠云,我不会真要嫁给你哥吧?”不言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但她张口问向翠云。

    翠云沉默,她也不知道,至少她哥哥在家,她娘亲定有所防备,不言想要逃跑,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她紧紧靠着不言坐着,不言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中还饱含着满满的恳求。

    冰凉的触感让翠云在闷热的夜里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她与不言对视良久。

    “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成婚。”不言边说手上力道更重,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颤抖起来。

    现在的翠云,不能给不言任何保证,她微微叹气,拉着不言一起洗了个热水澡,没有说话,给了不言充足消化思考的时间。

    夜间,不言躺在床上,蒙着被子,背着身,闭着眼,如果不是身体时不时颤抖,翠云一定会以为她睡着了。

    “你要是想跑,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一定…有可能我会配合你。”翠云说完,拢了拢被子,背身睡了过去。

    不言瞪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她彻夜无眠,忐忑和焦虑几乎逼得她要发疯,她多么希望此时能够出现一个英雄来救她,或者爹爹和秋衣姐姐已经得到她的消息,像是之前大海捞针寻亲一样,再次把她找到。

    她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躺在身侧均匀呼吸的翠云,她不懂翠云模凌两可的态度。

    翠云给她帮助,却没有给她一个确定的承诺。

    这件事,对于翠云来说,一边是她多年相处的亲人,一边是她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她能够中立已经非常不错,但难保她中途不会倒戈。

    不言毫无思绪,她只能一边祈求上天,希望家里人能够快点找到她,一边掰动她不常动弹的脑瓜,极力想出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