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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草民斗胆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只成门户私计......”

    汉灵帝将这两句话在口中反复念叨了几遍,眼角先是闪过一丝忧伤,随后又快速恢复了先前的帝王之威。

    “你难道连今日的考核内容都不知道么?竟敢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朕!”

    汉灵帝言语中仍旧不乏威压,但唐羡却听出其中的杀意明显淡了不少,心中也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回算是押对宝了。

    于是趁热打铁道:“回陛下,草民虽说家中颇有资财,却并无其他门路得知相关考试内容,因此今日也只得将心中愚见呈与陛下,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赐罪!”

    此言一出,汉灵帝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却苦了殿内一众其他考生,他们若是写得对了题,那岂不是从侧面证明了他们就是关系户?

    其实,皇权也好,宦官和外戚之间的狗咬狗也罢,都不过是宫城内的战争,而出了这宫城,皇帝就成了一张幌子,东汉末年这会儿的整个官僚体系早就已经被士族阶级垄断了。

    唐羡言语中极力撇清自己与士族的关系,可谓正中汉灵帝下怀,他设立这鸿都门学的初衷本就为了另辟蹊径,以此来打破士族门阀对官场的垄断。

    汉灵帝似乎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收回自己的刀,又仔细将唐羡所写仔细看了几遍。

    唐羡看在眼里,乐在心中,他那一段东拼西凑的“答卷”,除了第一句直接用了屈原的《离骚》,后面的都是向后世前辈们取经所得。

    这几句可谓将那些张口天下大义、转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士大夫们沽名钓誉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就是汉灵帝再怎么挑剔,只怕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句的精彩。

    汉灵帝心情明显转佳,他一个宗室旁支、小地方出身的皇帝,之所以能被选中,正是因为那些人看准了他没有背景也没有自己势力的先天条件。

    自即位以来,汉灵帝可没少受士族与外戚这两派的气,这也是他为何重用宦官的原因。

    你要说他真对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们多有好感,那倒未必,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洛阳城中,宦官那一派的势力是他手边唯一能握紧的救命稻草了。

    没办法,要吃饭的嘛!

    而眼前这个青年,也就是唐羡,不仅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还敢讲出来,尤其那几句更是鞭辟入里,着实让汉灵帝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汉灵帝虎目一瞪,故意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那你这前两句又是什么意思?

    屈子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忠臣,你这番不敬,其心可诛啊!”

    唐羡心知这算是帝王的最后考验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以头抢地道:“张口闭口就是我祖宗家世如何如何,我就是正义的化身。

    站在我对立面的就是奸臣,不听我的你就是昏君。

    只知对错,不问苍生。

    草民斗胆再问陛下一句,这样的“忠臣”,陛下身边还少吗?”

    话音未落,汉灵帝那正拿着书简的手却重重地落在了一旁的书案之上,也落在此刻唐羡的心上,生死一瞬。

    “蹇硕!”

    汉灵帝一声怒呵,门外的蹇硕当即屁颠屁颠地快步来到跟前,接着便眼巴巴地等着汉灵帝发出将唐羡拖出去砍了的命令。

    但让他失望的是,汉灵帝只是冷冷道:“去给朕取一个火盆来,还有,把这小子给朕带下去。”

    说罢,汉灵帝又转过头向蹇硕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蹇硕看着灵帝射来的眼神,登时心中会意,难掩失望地低头应了声“喏”,便招呼身后的御林军将地上的唐羡一把拉起,往殿外走去。

    唐羡惊魂未定,任由两名兵士就那么架着自己,只因他不知道自己出了这殿门后,接下来的路是否又直通往那鬼门关而去。

    他回头的那一刹那,却刚好瞥见自己的那份“答卷”被汉灵帝扔到了火盆之中。

    烈火熊熊腾跃,唐羡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这般近。

    待得几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宫门处,蹇硕回过头来示意二人放开唐羡。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接下来的路,我带这小子走。”

    那两名兵士也是立马向蹇硕施礼告退。

    “走吧!”

    唐羡不明就里,但往后是死路无疑,此刻也只能稀里糊涂地跟上前去,同时心里还在盘算着一旦情况有变,就立即挟持着这位中常侍大人逃之夭夭。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走了一段,似乎是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蹇硕停下了步伐,但却并没有回过头。

    接着,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陛下要用你,而我这条命是陛下给的。

    但那是我亲叔叔,所以你得小心。”

    唐羡心中凛然,这位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东汉末年朝堂上搅弄风雨之人,短短几句话就将“游戏规则”给唐羡挑明了。

    因为汉灵帝的关系,他唐羡只要还有用,蹇硕便不会杀他,但伴君如伴虎,那柄复仇之剑也始终悬在他唐羡的咽喉之处。

    唐羡没有解释的意思,杀都杀了,这会儿要说什么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之类的话,那可真就拉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评分了,而那也是十分致命的。

    见唐羡不答话,蹇硕也不生气,继续迈起自己的步伐来,同时也不再刻意压低音量:“陛下还没有杀你的意思,所以你不能死,你得好好活着。

    你要死在这宫城里了,本大人我可就有麻烦了。

    你明不明白,嗯?”

    在确定对方是在等他的答复后,唐羡也是不卑不亢地道:“还请中常侍大人指教。”

    两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刚刚还针尖麦芒的局面给翻过了篇去,饶是蹇硕这般见惯了腥风血雨之人,也不得不在心中高看唐羡几分。

    莫说寻常人等,就是那朝堂上的三公九卿,平日里见了他蹇硕都得奴颜婢膝,好不恭敬。

    他稍微一皱眉头,那帮人都得吓得求爹爹告奶奶。

    眼前这小子,在自己直言不讳尔地表明要杀他后,还能如此镇定,这番心气,也算是个人才。

    可惜啊......

    蹇硕心中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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