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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国泰民安

    翌日清晨,一顶小轿从皇宫中抬出,轿子轿夫都是王总管差人从市集上雇来的,并未动用宫中一人,这也是赵易执的意思。王总管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

    小轿走过金水桥,转过了两条街道,混入了熙熙攘攘的早市街道中,此时赵易执一行就宛如一个富家翁要出行一般,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这轿子是从哪来的,要去哪里,做些什么。

    “陛下,为何如此隐秘探访?您乃一国之君,如此,实在是…”王总管跟在轿子外对着轿子里面轻声说道“而且,倘若有什么危险…”王总管在轿子边四处张望,显得有些不安。

    “你也说了那周子儒,其父评价他愚钝不堪,朕总得去看看虚实,若是大动干戈,最后却拜访了一个愚人,皇家脸面放在哪里?”赵易执掀开帘子,跟着王总管一起四处张望道。

    来到这个世界,这还是赵易执第一次离开皇宫,他也是藏了私心的,要是大张旗鼓地出行,估计和电视剧演的也没啥区别了,到那时,他还如何能见到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京城风光?但是这原因可不能和王总管说,谁知道之前自己这位老兄荒淫无度的时候,有没有离开皇宫,出门找乐子过。总不能说我这是第一次出门,我要看看热闹这种话来。

    王总管看着轿子里这个十几岁的真龙天子,如今已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以前实在有些荒唐,对于自己这个内侍老臣也是要打要骂的,如今隐隐有了先皇的模样,若是果真能够中兴大启,自己九泉之下对于先皇也算有个交代了。想到这里,王总管不禁抬起衣袖,抹起了眼泪。

    赵易执见王总管这个样子,心中有些恶寒,怎么说哭就哭了…那个陈嵩陈太傅就是,有时候看着自己,说着说着就先皇啊,大启啊什么的哭起来了,好不容易躲了几日,这王总管又开始了。赵易执此时仿佛有一种见到祥林嫂的感觉…不愿理会,赵易执缩回轿子,从另一侧探出头来,向外继续张望。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一文钱两个!香嘞啊!”

    “哎,诸位借光,借光啊,别碰着嘞,泔水来啦,避一避啊!”

    “我说老刘头,你非得每天大早上地从我这包子摊前面过吗?你从这过了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哟哟哟,忘了忘了,实在对不住,我明儿个换条道啊。”

    包子铺前一个老汉推着一个板车,板车上面两个大木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一个有些肥胖的大婶叉着腰,和这个老汉争吵了起来。

    “冰糖葫芦哎~好吃的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糖浆可甜了啊~”

    “给我来一串”

    “来,拿好啊,别掉了哦”

    “谢谢,给你钱…哎,钱掉了”

    一个年轻人举着一根冰糖葫芦棍吆喝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跑去买冰糖葫芦,而后两个人追着钱满街跑,实在有趣。

    赵易执将这一幕幕尽收眼里,一路看过去,倒也加了不少见识。像这种磨剪子镪刀的,后世早已经没有了,刀坏了就直接换一把,哪里还需要去磨?还有卖艺的,这大早上人来人往地就开始舞刀弄枪地耍起来了,这都是有社交牛逼症的人啊。那边还有算命的,看那扮相,赵易执也很想去算上一卦,看看自己有没有帝王之相…

    不知不觉,越往前走,没有了那种喧闹,周围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最终,轿子在一栋宅院前停了下来,乍一看去,就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不会想到里面住的,是稳坐大启朝文相之位六百余年的周家。天子脚下,六百年而不衰,着实是个奇迹。

    “陛下,到周府了,您看,是派人去宣出来还是…”王总管在轿子外面问道。

    “不必,朕进去看看。”赵易执说着走下轿子。

    王总管则给了轿夫一些赏钱:“你们就在这候着,今儿个也别接别的活了,啥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

    几个轿夫喜笑颜开地接过钱应承到,看到王总管眼睛一瞪,又都连忙改口。

    赵易执不去理会王总管的安排,来到周府门前,门上一块朴素的牌匾,写道“天下为公”。这也是赵易执来到这个世界才知道,原来门上从来就不会写什么张府,李府,大多数都是不挂匾的。挂匾都是一些纪念意义,再厉害的牛人撑死了也只敢挂个“书香门第”。

    寻常人家挂不了府匾也就罢了,这堂堂的相国府竟然也不挂府匾,挂了一块老旧的“天下为公”。这牌匾虽然老旧,却也显得光亮,牌匾上没有一丝灰尘和蛛网的痕迹,想来也是时常擦拭维护的。

    “这是当年启太祖封的,听说起初封的是‘日月同耀’,初代周相周羽大人求陛下改封的这‘天下为公’,六百年啦,紫檀木的用的才久呢。”王总管从后面跟了上来,看到赵易执盯着牌匾,在一旁解释道。

    “那位周相也是能人啊。”赵易执感叹道。忽然看了旁边的王总管一眼,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词“导游”。不禁莞尔一笑,迈步向府中而去。

    门口一个小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在倒座房里一张小木桌上趴着睡着了。王总管本想喊醒小童,开正门以迎赵易执。赵易执挥手拦住了上前的王总管,绕过影壁,径直向院中走去。

    院中一棵高大的大树,树荫遮蔽了小半个院子,却并不使得院中阴暗,赵易执围着树下转了一圈,树干苍劲,枝叶也十分茂盛,虽然此时属清晨时分,但毕竟夏暑,在树下却有一丝阴凉。

    “这是什么树?”赵易执回头向王总管问道。

    “这是槐树。”一个声音从大厅处传来,不待王总管回答,便朗声回道。

    赵易执看去,只见一个少年郎,年纪约莫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和自己这个皇帝相仿。面容很清秀,皮肤也很白皙,加上披散未束起的一头长发,乍一看好似一个女子。唯是眉眼,能看出一丝男子的刚毅和英气。一袭白衣,若是风起,定好似一个飘然而去的谪仙。只是,这个俊美的男子,此时手上抓着一根油条,端着一碗稀粥,吃一口喝一口地,没了风雅气质。

    “你这小孩,怎么这个样子就来见客?失礼了些吧?”赵易执不禁笑着问道。

    “谁是小孩?我已舞象之年,再过两年就及冠了。再说了,你不是小孩?你比我大多少?不跟人家说一声就来别人家里,到底谁无礼了?”那少年喝了一碗粥,翻了个白眼问道。

    “大胆!此乃当今陛下!如何胡言乱语!”王总管闻言,在一旁厉声喝道。赵易执连忙挥手止住王总管,实在是架不住王总管这一副时时忠臣的模样。

    “你也说得不错,是我…是朕唐突了。请问周子儒可在家中?”赵易执走近问道。

    少年咬了一口油条,“我就是,陛下找我?”

    赵易执刚走两步,抬起的脚半天没有落下去。这就是周子儒?这就是一个高中生啊,一国之策要问这个小毛孩?其实赵易执这个皇帝,也是刚过十八岁生日没几天就驾崩了,让他来做了这个便宜皇帝,在别人看来他也是毛头小子,不然李常文也不会敢和他叫板。只是他前世已是一个上班的社畜,心智已不是个孩童了。

    少年终于吃完了,将碗随手递给一旁的侍女,净了手,躬身施礼道:“草民周子儒,拜见陛下。”说着就准备跪下。只是磨蹭半天,又是牵衣角,又是撸袖子,膝盖就是不曾弯动一点。

    赵易执回过神来,示意道:“免了吧,周…先生既然吃饱了,朕想跟你聊几句。”

    “陛下请。”周子儒立马衣角,袖子收拾整齐,向正厅弯腰请到。

    赵易执率先走了进去,王总管在后面跟到门口,周子儒却出声问道:“单独吗?”赵易执回首看了王总管一眼,王总管也愣住了,赵易执点了点头:“单独。”周子儒转身跟了进去,王总管在门外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闪到了一边。

    “陛下此来是为了皖城水灾的事吧?”赵易执屁股还没坐下,周子儒在身后已经开门见山地率先问道。

    “你…周先生如何知晓?”赵易执撅了一半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向周子儒问道。

    周子儒从桌子上事先备好的香茶敬给赵易执:“陛下请安坐。皖城水灾,但是江南巡抚陈瑜知情不报,已被陛下下狱。寅猛卫回京的消息,草民也是早上才刚刚知道的,还有那个孔豹。陛下现在肯定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李太师为好。故而屈尊来到寒舍。”

    赵易执接到香茶,掀起茶盖,香茶正热,心中骇然:“这小子竟然都能知道我今天会来?”

    “因为辰猛卫今天下午就要抵京,陛下今天上午不来,后面就没时间也没机会来了。若是草民猜错了,也不过辜负一杯香茶,有甚紧要?”周子儒率先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陛下不必惊讶,我周家的信息虽不及帝王家,倒也不慢,再者以己度人,故而知之。我现在猜中了,说明陛下亦是贤明之君,所行之事也是贤明君主所为,不是那昏庸之主,可喜可贺。”

    赵易执放下茶杯,说道:“既然先生都知道了,那我心中有两个问题,不知先生可能解疑答惑。”

    周子儒回答道:“李太师当死。”

    “那第二个问题,令尊曾言先生愚钝不堪,今日一观,所言不实,为何?”见周子儒快人快语,赵易执也直截了当了起来。

    “藏拙罢了,陛下之前也是久负昏庸之名。我若为相,岂不是为虎作伥?”周子儒正眼看向赵易执。

    “仅此而已?”

    “不然为何?今日陛下亲来,是问国家大事,是非轻重草民还分得清,如何还能藏得?”周子儒回答道。

    “不知先生可愿出仕为相?”赵易执的眼神有些炽热,周子儒这种冷静,这种聪慧,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该有的,周家传承六百年而不倒,果然名不虚传。

    “寥寥数语,陛下就任而为相,是否儿戏了些…”周子儒顿了顿,接着说道“神州动乱,八王蠢蠢欲动,四地流寇横行,百姓困苦,不知陛下知道多少,又在意多少。”

    “有所耳闻,但实不知详情,故而来请先生相助。”

    “只是不知陛下志向几何?”周子儒抿了一口茶,看向赵易执道。

    赵易执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看向门外朗声道:“曾闻周家祖上曾言,‘死绝周家,再死赵家’,今日朕亦可言,赵家若在,天下便在,百姓便安。愿国泰民安。”

    周子儒默念道“国泰民安…”迟疑片刻,终是起身跟进两步:“愿效犬马之劳,愿…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