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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百暮谈

    而我们引领冷樁市道德风尚的无名骑士,现在正走出警戒带,背着半人高的琴盒,就像个刚下兴趣班的普通学生,踏上回家路。

    “可惜了,没能看看那个异象载体是个啥。”

    在他把那头异象庸俗无知的实体化为昂然美妙的乐曲,并用一道铿锵有力的音符收尾时,警车就踩着点到达车站,封堵了出入口,活像影视剧里准点迟到的群众演员,令乌宰有点无奈。

    “诶,弹得太尽兴忘了时间。”

    虽然真要闯出去也是有许多方法,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就地一躺装作受害者晕厥过去,随后跟着医护人员来到帐篷进行检查,在发现没什么大碍,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等信息后就放他离开了——当然,他留的地址电话都是假的。

    本来他已经准备好应付调查员的提问了,就说自己一看见异象实体就大脑超载晕厥过去,完全没看到什么路过的玉树临风无敌帅气的假面骑士出现消灭异象。

    但似乎完全没人在意他一个平凡普通的中学生,亲切的警察叔叔还提出帮打电话叫他父母来接送回去,但被他以家就住附近为由婉拒了。

    “不过倒是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事呢。就是不知道调查局对野生能力者是怎样看待的。”

    走远到没人的巷道后,乌宰忍不住脚步轻快,哼唱着无名的小曲,将要融入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时。

    对面的路灯忽然闪烁了下,灯柱下有些许蚊虫环绕,嘤嘤嗡嗡,正逢春日繁殖之时;

    路灯再次闪烁,灯柱下有大量蚊虫环绕,嗡鸣魔音直贯耳膜;

    路灯继续闪烁,蚊虫犹如云雾簇拥成群,黑压压的遮光闭幕。

    “草。”

    连乌宰都被这阵势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想他混迹异象这几个月,上劈流脓噬人大狗,下砍多汁吞人大胴,左一口狗肉右一口胴汁,若是异象界有交流群,他必然能成为食象怪谈蛀蚀它们的思想,在恐惧中流传千古。

    没想到今天却止步于区区蚊虫,何等奇耻大辱!

    跑了,反正又没人看见。

    就在乌宰要战略性撤退时——

    路灯再次闪烁,蚊虫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人影。

    它穿着黑西服,戴着高顶礼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从帽檐下的阴影传出富有磁性的男声:“晚上好,先生。”

    “......”

    对少年的沉默并不意外,他自顾自道:“很抱歉,惊吓到你。”但语气中毫无歉意,“我之所以会用这种姿态现身,也只是为了取信于你,减少无用的交流——对,为了我将要说的话,将要带你前往的奇妙世界。”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

    “使用异象的,‘同调者’的世界。”

    乌宰挑了挑眉,认真打量着西装男。

    眼见挑起对方兴趣,他接着说:“就在刚才,你经历了一场灾难。一场由异象带来的,灾难。在面对这些未知、可怖的天灾时,你是否有感到无助?感到恐慌?感到,走投无路。”

    他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

    “死亡的阴影覆上你的眼眸,即便你闭上眼也没法逃避,因为你还会听到,会嗅到,会碰到——你没法掌握自己的死亡,就像,你没法左右自己的出生。”

    他谆谆善诱道:“但是,现在你有获得力量的机会,你可以支配你的人生,从此无所畏惧。”

    乌宰饶有兴趣的配合道:“你是谁?什么意思?”

    他轻笑一声,说:“我是你命运的叩门人,先生。我想给予你一把钥匙,一把踏上支配道路的钥匙。”戴着白手套的手腕一翻,一张卡片出现在他的左手掌心中。

    “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我只是给了你开门的钥匙,后面的道路该怎么走还是得看你自己。而这会是条艰难的道路......但,利益与风险并存,不是吗?”

    乌宰握紧了琴盒的肩带,往前缓步走去:“意思是,你能让我成为这所谓的‘同调者’?去获取异象的力量?”

    “事实如何,不如由你亲自见证。”

    他右手伸向礼帽,摘下后微微鞠躬,就在乌宰以为能看到他的模样时,灯光一阵闪烁,等稳定下来后,已经不见了西装男人影,只有寥寥几只蚊虫追逐着触碰不到的光源,终日嗡鸣不得其芯。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一张摆放在光圈中的卡片,证明着此事非虚。

    乌宰走到灯光下,捡起卡片。

    烫金的卡片上浮凸几个艺术字:明日月明之时,明特朗大街1324号,接受独属你的命运。

    “有点意思。”

    ............

    晚间下课的铃声响起,宁静的校园倏然醒转发出千般交叠人声,整栋教学楼都被脚步震动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塌陷。

    高二三班的教室内,学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值日生拿着扫帚在清洁卫生,乌宰背上挨着墙壁的琴盒,慢悠悠的走出教室。

    悠扬的音乐声从广播传来,操场上交汇的人流分往几个方向,有的奔往校门,有的奔往食堂,有的奔往社团楼。

    乌宰进入社团楼,沿着阶梯往上,明朗的光线从楼道上方的窗户洒入,倒不显得阴暗,但一踏入四楼廊道,沉积的阴冷就附骨而来。

    两边社团室大门紧闭,偶尔传出细碎的声响,他一路走到尽头414门前,上面挂着“民俗社”的牌匾。

    在“寻求自我”那段时间,他参加过很多活动,是有名的社交恐怖分子,上高二后就对这些渐渐感觉索然无味,疏远了很多人,把各种社团都退了。

    最后只剩下民俗社,实在是退不掉。

    因为社长威胁他要是敢退就诅咒他——诅咒方式是每到课间时间就阴魂不散跟他身后,就算上厕所也蹲他门口。

    这狗东西确实做的出来。

    所以他怕了。

    不过幸好这个社团不讲究出勤率,平时想来就来,也就只有每周周三,规定必须出席。

    今天就是周三。

    推开大门,里面投来三道目光。

    在中间那张由课桌拼接成的长桌尽头,一名少女正端坐在那,薄暮从她身后洒入,给她镀上一层金色的毛边。

    “来了啊,少年。”

    苏新蝉右手撑着脸颊,嘴角勾起满盛笑意的酒窝。

    “那就开始‘百暮谈’吧。”

    是的,她就是那个狗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