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是谁
烛火缠绕着灯架，橘黄色的暖光随风摇曳。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些经历，竹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在第一夜睡去的自己，或许醒来后并没有如期抵达第二天，而是回到了第一天的下午，那个他现有一切记忆的起点。
“您终于醒了。”
耳畔响起的磁性女声仿佛是在验证他的猜测一样。竹觉微微偏头，和坐在床边的吉红玉对上了视线。
熟悉的深渊，熟悉的暗红色眼瞳，甚至连那枚痣的位置都和记忆里一致。竹觉眨巴眨巴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殿下！”
带着哭腔的清脆女声从视线之外响起，一个柔软且带着甜丝丝香气的身体扑到了竹觉的身上。
好了，接下来该希雅小姐上场了。
第二次遭到飞扑，竹觉显然从容了很多，当希雅埋着脑袋啜泣的时候，他甚至试图伸手摸摸女孩的脑袋，可惜还没等碰到发丝就被一旁的吉红玉抓了过去。当疑似身体检查的绿光如期而至，竹觉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在他的记忆里，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一遍了。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会和她们口中的那个仪式有关吗？
燃烧着黑炎的戒指，不讲道理的剧痛与晕厥，可能的疑点实在太多，掌握的情报却是少之又少……随着绿光的褪去，检查结束，竹觉下意识就将重回掌控的右手抬到自己的嘴边，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啊，殿下又开始咬手了！”
“呃……”回过神来的竹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讪讪地把手放下，转头却刚好对上希雅满是担忧的眼神。
女孩刚刚哭过，眼角还泛着淡淡的粉红，鼻尖也是红红的，再搭配上仍流转在眼中的那几抹泪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竹觉竟然有种被子弹击中心脏的感觉。
“是受那个仪式的影响吗？今天感觉殿下好像怪怪的……”女孩显然没注意到此刻自己的美好，她只是很单纯地担心着竹觉的状态：“下午刚刚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也是的，不仅咬指甲，还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竹觉支支吾吾地避开女孩的视线：“我能有什么事……”
“嗯，从刚才我魔力探测的结果来看，殿下的身体应该确实并无大碍。”一旁的吉红玉接过话茬：“但是精神上的损害却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殿下，您的精神状况还好吗？”
“我……”
竹觉有些犹豫。按理来说，无论是失忆还是轮回，都是不应外泄的绝对机密。可希雅二人的神情都不似作伪，确实是很真切地在关心竹觉的身心状况，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加上无论是失忆还是轮回，竹觉都没能掌握到太多的信息，确实需要借助他人的智慧与力量来弄清楚那些谜题。基于这样的考虑，他最终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好像失忆了。”
这话一出口，果不其然，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和记忆里的展开一样，吉红玉和希雅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趁着没人说话的空档，竹觉继续开口：“而且，我总感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好像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经历过一次？”吉红玉打断竹觉的讲话，表情凝重：“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今天下午醒过来的时候。”
“从那里开始吗……”女人微微皱眉，又开口问道：“那失忆呢？失忆到什么程度？”
“连我自己是谁都不太确定的程度……”竹觉挠挠头：“如果不是记忆里已经经历过一次，我现在应该都还不知道你们俩的名字。”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略微沉吟后，女人起身：“总而言之，以殿下您目前的状态来看，登基大典恐怕不得不往后延期才行了。关于您的失忆，请务必不要外传，这是绝对的机密。希雅，你在这照顾殿下，我去找孑影冕下。”
话一说完，她就和上次一样，匆匆离开了。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竹觉和希雅两个人。与竹觉的记忆一致，这次女孩依然呆坐在床上，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这次，竹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上次循环他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的基本情况，难道要复刻一遍同样的对话吗？
他这边正纠结着怎么打开话题，那边，女孩却忽然起身：“时候不早了。殿下，早点休息吧。”
诶？
竹觉愣愣地看着希雅用指尖溢出的寒气熄灭了吊灯。在一个简单的屈膝礼之后，她退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提前了？是因为我没有开口和她交谈的原因吗？
竹觉忽然有些后悔。应该想办法挽留一下她的，哪怕重复对话也行啊？能有个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坐在你的床边说话，总好过一个人愣在床上发呆吧？
然而希雅已经走了。接下来的漫漫长夜，竹觉只能独自面对。
他今晚是不打算睡觉的。上次是一觉醒来，回到了最初的下午，那这次要是不睡觉呢？还会发生循环吗？竹觉想象着窗外的天色从清晨骤变到午后的场景，多少有点难绷。
不过，干坐着熬一宿也未免有些太坐牢了。
竹觉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月光皎洁，远处恰巧传来钟声。他在心里默念着计数，一共九下。
记忆里睡前听到的钟声可是有足足十一下，也就是说至少要在两个小时之后，循环才会发生。
一想到自己要在房间里啥也不做地干等两个小时，竹觉就是一阵头大。
出去逛逛吗？他踱步到卧室门口，却又想起吉红玉临走前的叮嘱。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出去瞎逛，万一暴露了失忆的现状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好像真就只能守在这间卧室里坐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稀奇物件？要是能找到一本书就更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竹觉一阵翻箱倒柜。遗憾的是，卧室里虽然物件众多，但大都是百无一用的装饰品。而且，按照上次希雅的说法，失忆前的自己似乎是连夜从帝国边疆赶到这里来的，人虽然已经到了一周，行李却还在路上，也难怪这间卧室干净得像是刚刚装修好一样。果不其然，竹觉累死累活一通翻找，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
倒是翻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像是巴掌大小的匕首状牙齿，剑身已经腐蚀殆尽的残破剑柄，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黯淡无光的银质徽章……
失忆前的我还有这种收藏癖？竹觉挠挠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时间算是熬过去了。
筋疲力尽的他坐回床上，看着紧闭的门发了会呆。又觉得自己呆坐着有些傻，索性平躺下来。
同样的天花板他已经看过四次了，现在再看，竟然莫名有些熟悉的亲切感。
他闭上眼睛。
视野沉入黑暗，其余的感官就变得敏锐：床被的柔软与温暖，空气中弥漫的玫瑰的香气……是洒的香水吗？真是讲究。
远处再次传来钟声，这次响了十下。
已经十点了吗？
就在这时，竹觉忽然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准确地说，那是一股很浓的腥臭味，完全冲散了原本那股淡雅的花香。
好恶心……
竹觉皱着眉毛睁开眼睛，打算起身查看一下是哪里飘来的味道——
一张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竹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惊叫声卡在嗓子里，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见他醒来，那张近到几乎贴上鼻子的笑脸慢慢远去。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的竹觉总算认出了这是谁。
希雅。
站在床边的女孩顶着一头乱发，身上的女仆装也残破不堪，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少女肌肤，这样的画面本该香艳非凡，然而此刻的她遍体鳞伤，浑身浴血，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回到这里？
“希雅？”竹觉坐起身：“你，你怎么了？”
他不敢看女孩的脸。此时此刻，出现在希雅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诡异，她的嘴角弯起夸张的弧度，两眼眯成一条缝，明明是在笑，却没法让人感到丝毫快乐的情绪，反倒有些后背发凉。
女孩的脸上遍布血污，竹觉先前闻到的腥臭应该就是来自于此。
一张危险而癫狂的血色面具……竹觉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希雅飞扑到自己怀里埋着脑袋啜泣的样子，实在无法将那个肩膀一抖一抖的女孩和眼前的怪物联系到一起。
这短短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天真烂漫的希雅会突然展露出这副疯狂模样？
“啊啦，您还没睡呢？”
女孩依旧眯着眼睛微笑，好像脸上的血污不存在一样。她提起手上的事物：“喏。”
在看清她提着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是什么的瞬间，竹觉两眼一黑——暗红色的头发，极度扭曲之下也依稀能够辨认出的面容，这赫然便是吉红玉的头颅！
死了？几个小时前还坐在自己身边说话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为什么？？？
“你，你杀了她！？”
竹觉的大脑一片混乱，原本还能维持住的表面镇定这下被彻底撕碎，他拼命地蹬着床，想尽一切办法地远离眼前的恶魔，然而背后就是墙，又能躲到哪里去？
“杀？哪有~”
希雅似乎没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歪歪脑袋：“希雅不明白，希雅只是摘下了她的脑袋而已嘛。您看，她多美啊——”
说着，她满脸迷醉地捧起女人的头颅，深情地长吻女人的嘴唇，那狂热的姿态，简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唔，殿下……嗯啊……但是，希雅刚刚，确实还杀了好多人呢……唔姆……那也不能怪希雅呀！谁叫他们突然冲过来……哈，哈……说什么，殿下已经不是殿下了……”
竹觉心头一紧，这应该是吉红玉在跟相关人士商讨登基大典的事情。没想到希雅竟然擅自跟去了。
只是……殿下不再是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很在意，但此刻的他显然没有那么多的余裕去思考这些事情。眼前的女孩刚刚结束那个近乎吮吸的长吻，正一脸宠溺地把玩着手上的人头。下一秒，她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随手扔掉吉红玉的人头，一个轻盈地翻身就跨上了竹觉颤抖的身体。
“殿下~殿下~”
甜美的呼唤像是正在撒娇的猫咪，希雅妩媚地低笑，歪着头凑到竹觉面前，仿佛正是要献上自己的粉唇。
竹觉哪敢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被恐惧的大手攫住了心脏，整个人像冰雕一样僵住。
不过希雅终究还是没有吻上去。
最后的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某种开关，甜美的笑容消失在女孩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来开距离，眼神空洞地像是一具尸体。
“你不是殿下。”这是没有语调变化的冰冷语句，比起人类的发言，更像是机械的重复：“你不是殿下。你是谁。”
“我我我我……”
竹觉颤抖着开口，不过结巴了几下，难以忍受的剧痛就从脖子的一侧传来，紧随其后的是缺氧，发黑的视线，以及更多的疼痛。
一把锋利的冰锥不知何时出现在希雅的手上。面对着濒死的竹觉，她竟然露出孩童般满意的微笑。
“太好了呢，殿下。”
女孩满脸幸福，轻柔地抱住竹觉不断痉挛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耳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些经历，竹觉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在第一夜睡去的自己，或许醒来后并没有如期抵达第二天，而是回到了第一天的下午，那个他现有一切记忆的起点。
“您终于醒了。”
耳畔响起的磁性女声仿佛是在验证他的猜测一样。竹觉微微偏头，和坐在床边的吉红玉对上了视线。
熟悉的深渊，熟悉的暗红色眼瞳，甚至连那枚痣的位置都和记忆里一致。竹觉眨巴眨巴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殿下！”
带着哭腔的清脆女声从视线之外响起，一个柔软且带着甜丝丝香气的身体扑到了竹觉的身上。
好了，接下来该希雅小姐上场了。
第二次遭到飞扑，竹觉显然从容了很多，当希雅埋着脑袋啜泣的时候，他甚至试图伸手摸摸女孩的脑袋，可惜还没等碰到发丝就被一旁的吉红玉抓了过去。当疑似身体检查的绿光如期而至，竹觉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在他的记忆里，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一遍了。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会和她们口中的那个仪式有关吗？
燃烧着黑炎的戒指，不讲道理的剧痛与晕厥，可能的疑点实在太多，掌握的情报却是少之又少……随着绿光的褪去，检查结束，竹觉下意识就将重回掌控的右手抬到自己的嘴边，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啊，殿下又开始咬手了！”
“呃……”回过神来的竹觉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讪讪地把手放下，转头却刚好对上希雅满是担忧的眼神。
女孩刚刚哭过，眼角还泛着淡淡的粉红，鼻尖也是红红的，再搭配上仍流转在眼中的那几抹泪光。四目相对的瞬间，竹觉竟然有种被子弹击中心脏的感觉。
“是受那个仪式的影响吗？今天感觉殿下好像怪怪的……”女孩显然没注意到此刻自己的美好，她只是很单纯地担心着竹觉的状态：“下午刚刚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也是的，不仅咬指甲，还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殿下，您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竹觉支支吾吾地避开女孩的视线：“我能有什么事……”
“嗯，从刚才我魔力探测的结果来看，殿下的身体应该确实并无大碍。”一旁的吉红玉接过话茬：“但是精神上的损害却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殿下，您的精神状况还好吗？”
“我……”
竹觉有些犹豫。按理来说，无论是失忆还是轮回，都是不应外泄的绝对机密。可希雅二人的神情都不似作伪，确实是很真切地在关心竹觉的身心状况，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加上无论是失忆还是轮回，竹觉都没能掌握到太多的信息，确实需要借助他人的智慧与力量来弄清楚那些谜题。基于这样的考虑，他最终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好像失忆了。”
这话一出口，果不其然，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和记忆里的展开一样，吉红玉和希雅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趁着没人说话的空档，竹觉继续开口：“而且，我总感觉，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好像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经历过一次？”吉红玉打断竹觉的讲话，表情凝重：“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今天下午醒过来的时候。”
“从那里开始吗……”女人微微皱眉，又开口问道：“那失忆呢？失忆到什么程度？”
“连我自己是谁都不太确定的程度……”竹觉挠挠头：“如果不是记忆里已经经历过一次，我现在应该都还不知道你们俩的名字。”
“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略微沉吟后，女人起身：“总而言之，以殿下您目前的状态来看，登基大典恐怕不得不往后延期才行了。关于您的失忆，请务必不要外传，这是绝对的机密。希雅，你在这照顾殿下，我去找孑影冕下。”
话一说完，她就和上次一样，匆匆离开了。
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竹觉和希雅两个人。与竹觉的记忆一致，这次女孩依然呆坐在床上，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这次，竹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上次循环他已经了解到了自己的基本情况，难道要复刻一遍同样的对话吗？
他这边正纠结着怎么打开话题，那边，女孩却忽然起身：“时候不早了。殿下，早点休息吧。”
诶？
竹觉愣愣地看着希雅用指尖溢出的寒气熄灭了吊灯。在一个简单的屈膝礼之后，她退出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提前了？是因为我没有开口和她交谈的原因吗？
竹觉忽然有些后悔。应该想办法挽留一下她的，哪怕重复对话也行啊？能有个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坐在你的床边说话，总好过一个人愣在床上发呆吧？
然而希雅已经走了。接下来的漫漫长夜，竹觉只能独自面对。
他今晚是不打算睡觉的。上次是一觉醒来，回到了最初的下午，那这次要是不睡觉呢？还会发生循环吗？竹觉想象着窗外的天色从清晨骤变到午后的场景，多少有点难绷。
不过，干坐着熬一宿也未免有些太坐牢了。
竹觉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月光皎洁，远处恰巧传来钟声。他在心里默念着计数，一共九下。
记忆里睡前听到的钟声可是有足足十一下，也就是说至少要在两个小时之后，循环才会发生。
一想到自己要在房间里啥也不做地干等两个小时，竹觉就是一阵头大。
出去逛逛吗？他踱步到卧室门口，却又想起吉红玉临走前的叮嘱。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出去瞎逛，万一暴露了失忆的现状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好像真就只能守在这间卧室里坐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机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稀奇物件？要是能找到一本书就更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竹觉一阵翻箱倒柜。遗憾的是，卧室里虽然物件众多，但大都是百无一用的装饰品。而且，按照上次希雅的说法，失忆前的自己似乎是连夜从帝国边疆赶到这里来的，人虽然已经到了一周，行李却还在路上，也难怪这间卧室干净得像是刚刚装修好一样。果不其然，竹觉累死累活一通翻找，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到。
倒是翻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像是巴掌大小的匕首状牙齿，剑身已经腐蚀殆尽的残破剑柄，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黯淡无光的银质徽章……
失忆前的我还有这种收藏癖？竹觉挠挠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时间算是熬过去了。
筋疲力尽的他坐回床上，看着紧闭的门发了会呆。又觉得自己呆坐着有些傻，索性平躺下来。
同样的天花板他已经看过四次了，现在再看，竟然莫名有些熟悉的亲切感。
他闭上眼睛。
视野沉入黑暗，其余的感官就变得敏锐：床被的柔软与温暖，空气中弥漫的玫瑰的香气……是洒的香水吗？真是讲究。
远处再次传来钟声，这次响了十下。
已经十点了吗？
就在这时，竹觉忽然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准确地说，那是一股很浓的腥臭味，完全冲散了原本那股淡雅的花香。
好恶心……
竹觉皱着眉毛睁开眼睛，打算起身查看一下是哪里飘来的味道——
一张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竹觉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惊叫声卡在嗓子里，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见他醒来，那张近到几乎贴上鼻子的笑脸慢慢远去。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的竹觉总算认出了这是谁。
希雅。
站在床边的女孩顶着一头乱发，身上的女仆装也残破不堪，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少女肌肤，这样的画面本该香艳非凡，然而此刻的她遍体鳞伤，浑身浴血，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又为什么回到这里？
“希雅？”竹觉坐起身：“你，你怎么了？”
他不敢看女孩的脸。此时此刻，出现在希雅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诡异，她的嘴角弯起夸张的弧度，两眼眯成一条缝，明明是在笑，却没法让人感到丝毫快乐的情绪，反倒有些后背发凉。
女孩的脸上遍布血污，竹觉先前闻到的腥臭应该就是来自于此。
一张危险而癫狂的血色面具……竹觉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希雅飞扑到自己怀里埋着脑袋啜泣的样子，实在无法将那个肩膀一抖一抖的女孩和眼前的怪物联系到一起。
这短短几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天真烂漫的希雅会突然展露出这副疯狂模样？
“啊啦，您还没睡呢？”
女孩依旧眯着眼睛微笑，好像脸上的血污不存在一样。她提起手上的事物：“喏。”
在看清她提着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是什么的瞬间，竹觉两眼一黑——暗红色的头发，极度扭曲之下也依稀能够辨认出的面容，这赫然便是吉红玉的头颅！
死了？几个小时前还坐在自己身边说话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为什么？？？
“你，你杀了她！？”
竹觉的大脑一片混乱，原本还能维持住的表面镇定这下被彻底撕碎，他拼命地蹬着床，想尽一切办法地远离眼前的恶魔，然而背后就是墙，又能躲到哪里去？
“杀？哪有~”
希雅似乎没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歪歪脑袋：“希雅不明白，希雅只是摘下了她的脑袋而已嘛。您看，她多美啊——”
说着，她满脸迷醉地捧起女人的头颅，深情地长吻女人的嘴唇，那狂热的姿态，简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唔，殿下……嗯啊……但是，希雅刚刚，确实还杀了好多人呢……唔姆……那也不能怪希雅呀！谁叫他们突然冲过来……哈，哈……说什么，殿下已经不是殿下了……”
竹觉心头一紧，这应该是吉红玉在跟相关人士商讨登基大典的事情。没想到希雅竟然擅自跟去了。
只是……殿下不再是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很在意，但此刻的他显然没有那么多的余裕去思考这些事情。眼前的女孩刚刚结束那个近乎吮吸的长吻，正一脸宠溺地把玩着手上的人头。下一秒，她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随手扔掉吉红玉的人头，一个轻盈地翻身就跨上了竹觉颤抖的身体。
“殿下~殿下~”
甜美的呼唤像是正在撒娇的猫咪，希雅妩媚地低笑，歪着头凑到竹觉面前，仿佛正是要献上自己的粉唇。
竹觉哪敢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被恐惧的大手攫住了心脏，整个人像冰雕一样僵住。
不过希雅终究还是没有吻上去。
最后的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某种开关，甜美的笑容消失在女孩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来开距离，眼神空洞地像是一具尸体。
“你不是殿下。”这是没有语调变化的冰冷语句，比起人类的发言，更像是机械的重复：“你不是殿下。你是谁。”
“我我我我……”
竹觉颤抖着开口，不过结巴了几下，难以忍受的剧痛就从脖子的一侧传来，紧随其后的是缺氧，发黑的视线，以及更多的疼痛。
一把锋利的冰锥不知何时出现在希雅的手上。面对着濒死的竹觉，她竟然露出孩童般满意的微笑。
“太好了呢，殿下。”
女孩满脸幸福，轻柔地抱住竹觉不断痉挛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凑到他的耳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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