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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变故

    痛,钻心彻骨的痛。

    李俊彦的肩膀渗出鲜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发白。

    可是此刻身体上的疼痛他并不在意。

    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李俊彦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内心的疼痛让他的面庞微微扭曲起来。

    在他面前死去的两人正是他的父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李俊彦的内心在怒吼,用力的咬着牙,双目通红,为什么自己刚回家,就目睹这一切。

    他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不多陪陪父母。脑海中尽是仇恨、愤怒、悲伤,李俊彦跪在了地上,用手抓着刀,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但是父母的惨状,令他流出血泪。

    心痛,撕心裂肺的痛。

    双眼一黑,李俊彦重重的昏倒在了地上。

    就在前几日,李俊彦听闻正邪两派于金陵牛首山下对峙,便赶了过去想去凑个热闹,顺道回家看望父母。

    父亲李林桐因生意上与崆峒派有所关系,便收留崆峒弟子在自家庄园,却正是这一举动,才引发了后面的惨剧。

    当日,崆峒派长老云仙真人带着十数名弟子留宿李家庄,李林桐很是高兴,因为他与云仙乃是多年好友,安排好众人后便在书房面见了云仙真人。

    云仙真人带着一个弟子一同来见李林桐,那弟子看着书房内的陈设,暗自心惊,这小小的书房里,名家字画、古董花瓶摆放整齐,个个都是珍品。

    “云仙道长,真是好久不见啊,哈哈哈。”李林桐热情地说道。

    云仙真人笑吟吟地说道:“李兄客气了,这次过来打扰您真是抱歉啊。”

    李林桐面色一沉,佯装不高兴地说:“你这可就见外了,我俩相交多年,这举手之劳怎么可说是打扰。你这次来,可要多呆几日,与我好好叙旧!”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待到后日我等旗开得胜,定当在你这痛饮几日,到时候就怕你家藏酒不够喝的。”云仙真人大笑道。

    “好啊,那李某就提前预祝你马到成功了。”

    二人在书房内寒暄了许久,那名弟子也是无聊之极,便眼光流转,这边瞄瞄那边瞧瞧,李家不愧是金陵最为富庶的世家,虽是一介商贾,但书房的陈列摆设,收藏文物,都是品味极佳且与众不同,一看就说明这李林桐就是个极为高雅之人。

    “李兄,在下先回房歇息,就不多叨扰了。”正当那弟子四处张望时,云仙真人起身便要告辞。

    李林桐连忙送客。

    待云仙师徒二人回去时,云仙真人将那徒弟叫到自己房内。

    “师父,何事?”那弟子问道。

    云仙真人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小风,你说这李家如何啊?”

    这名叫小风的弟子老实答道:“回师父的话,李家富庶且高雅,不是寻常富户所能比拟。”

    “嗯,不错,为师这有个任务要交予你,不知你能不能做的?”云仙真人说道。

    这弟子赶忙跪了下来,拜倒在地说:“师父在上,莫说一个任务,千个百个,弟子都将竭尽全力完成!”

    “哈哈哈,乖孩子,起来说话。”云仙真人很是欣慰,随即又说:“不是什么很难的任务,是让你,把这李家家主李林桐的书房给搬空。”

    “啊?”这弟子大惊,为何师父要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你先莫要紧张,此事乃是掌门所命,虽然为师与李家主关系不错,可掌门之命不得违背,更何况,这一切乃是为了我崆峒派,因此你务必做到。”云仙真人此时语气极为严肃。

    这弟子听完又跪了下来,颤颤巍巍说道:“弟子,遵命。”

    云仙真人连忙扶起他,笑着说:“我们崆峒为李家也做了不少事,此次就当是收取利息,他们家也只有一个儿子是习武的,名头倒也有,叫什么‘江南大侠’,呵呵,不过毕竟是个年轻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为师知道你身手灵敏,因此才让你做这事,等此行结束,为师必将上报掌门,好好嘉奖你!”

    “是!多谢师父!”这弟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时间过得很快,崆峒派众人休息了两日,此时精力充沛,个个都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就等着云仙真人下令出发,李林桐夫妇也在门口送行他们。

    “人都到齐了吗?”云仙真人淡淡问道。

    “禀师父,林上风还没来。”一名弟子赶忙说道。

    话音刚落,林上风,也就是前日晚上云仙安排偷盗的弟子出来了,只见他一瘸一拐的,步伐缓慢,面色不佳,一边走一边还哼哼。

    “林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先前那名弟子问道。

    “师父,众位师兄弟,我,吃坏了肚子,现在胃里翻江倒海,腿脚发软,好不难受。”林上风哭丧着脸说。

    云仙真人见他如此,叹了一口气,随后大袖一挥,说道:“那你就不要去了,为师与其余弟子前去,你在这好生休养,李庄主,麻烦你代为看护劣徒,真是多有得罪。”

    “没事没事,你们这么远赶来,有些水土不服也很正常,待会我便让下人去给这位少侠开副药,略微休息一日就好了。”李林桐笑着开口,随后就安排下人去了。

    云仙真人抱拳道谢,随后便领着崆峒众弟子去往了牛首山。

    目送他们远去,李林桐差人扶着林上风送回了房间,自己则和夫人尹莉准备去自家铺子看看生意。

    林上风见他们要走,心中暗喜,盘算着自己有老天相助,他在房内假意休息了半个时辰,等到下人送过药来之后便背着一个麻袋翻窗去了李林桐的书房。

    林上风蹑手蹑脚的溜了进去,前日刚到此地的时候,他立马就盯上了书桌上的红玉笔架。这红玉,乃是西域沙漠产出的一种玉料,本是羊脂白玉,但颜色鲜红,不留一丝杂质,相传乃是羊脂白玉的玉矿已经通灵,这精怪每月都要吸食人的精血,玉矿矿主为了让矿脉产量更丰,便每个月献祭男女各一双供精怪吸***怪也很懂事,保佑了玉矿产量稳定,还有这鲜红的红玉产出,因为红玉乃是因吸食人血所产,因此红玉也被称之为“血玉”抑或是“邪玉”,此物非大福大贵之人不能享用。白玉已是稀奇之物,这红玉更是万中挑一,这笔架完全由红玉制作,说明了这李家家底极其丰厚。

    林上风在拜入崆峒之前是开封府古玩街的小掌柜,从小对这些东西耳濡目染,鉴别鉴赏自然不在话下,后来因偷盗自家古董被老板驱赶,流落街头,因为懂得鉴赏宝物便加入“妙手门”。所谓妙手门就是一个小偷组织,后来他趁机逃离开封,隐姓埋名,竟在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崆峒门。

    正当林上风仔细观摩着一幅山水画时,突然门被推开了,竟然是李林桐!原来李林桐在去往自己店铺的路上,突然想起有东西没带便折返了回来,却不曾想在书房里看到了林上风。

    看到李林桐进来,林上风顿时吓了个激灵,李林桐看到林上风在此,心里也是大惊,大喊一句:“你在干什么!”

    话刚说完,李林桐发现他背上背着的麻袋,顿时喝道:“你偷东西!”

    林上风被发现了秘密,顿时恶从心来,一掌拍向李林桐。击倒李林桐后,林上风慌忙逃出,心中恼怒至极,寻思道:“以往偷盗从来都是不留痕迹,没想到今日却栽了跟头,唉,答应师父务必完成此事,现在却弄成这样,该如何是好,万一被这家伙告发,恐怕师父为了崆峒也要废了我,看来眼下只能溜之大吉了。”想罢,便要轻身离去。

    就在此时,李林桐从屋内跑出,大声喊道:“有人偷东西!”顿时,家丁护院闻声而来,李林桐的夫人尹莉也从厢房来此。

    见到此等情形,林上风也不再逃跑,想到师父如果得知东窗事发定然饶不了自己,他决定,要灭口。

    站定不动,林上风笑呵呵的对着李林桐说:“李员外,你怎么能说我偷东西呢?我不过是走错了房间,发现你这书房的书画很是有意境便多看了几眼罢了,真是对不住啊。”

    李林桐听罢,冷声说:“走错房间?前日你不是才陪着你师父过来和我谈话?你怎么偏偏就走错了?还背着麻袋走错?哼,好小子,前日我就发现你贼眉鼠眼地四处乱瞟,念在你师父与我多年交情,我没有点破,今日你倒是趁着你师父带着门人前去助阵就来偷盗,你当我这李家是什么?你当你师父是什么?你当你们崆峒派又是什么?”

    李林桐句句真言,让林上风不禁胆向恶边生,他大喊一句:“李林桐,你不必在这废话罗嗦,不错,我就是要来拿你家点东西,不过不是偷,是拿,就算我师父在此我一样这么说,你们李家的生意,以往可都是我们崆峒在照顾,你的商队还有好几次是我亲自护送,怎么?现在我来收点利息你就恼怒了?”

    李林桐听到他这番话语,更是恼火:“我懒得与你争辩,是非对错,等你师父来时再说,来人啊,将他拿下!”话音刚落,家丁护院们,便冲上来想要擒住林上风,但林上风好歹是名门弟子,一身武艺自然不是家丁护院们所能比的,三下五除二,便倒地数人。

    李林桐见状,怒声喝道:“林上风!你竟敢如此!”

    “呵呵,我不仅如此,我还要杀了你!”林上风眯着眼睛就飞身上前,一掌拍出,径直打向李林桐,“噗”李林桐先前就中了一掌,此刻再度被击中,一口鲜血直接喷出,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相公!”惊呼一声,尹莉看着丈夫被击倒,连忙扑到李林桐身旁。

    “咳咳,快走,快走。”李林桐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鲜血都不断从嘴里流出。

    此时那些家丁护院们还想上前护着主人主母,林上风眼睛一转,看着他们说道:“各位,我也不想伤到你们,今日我事情败露,这一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只想杀了他,在我完事之后自会离去,到时候这李家庄的所有东西我分文不取,你们各自分了去,只要你们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那么以后风流快活岂不美哉?当然,如果日后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我也不是吃素的,相信我崆峒是有这个能力找到嘴巴不严的人的。”

    这几句话说出,那些家丁护院们皆是有些动摇,林上风见此情形,缓步上前,又从腰间拔出短剑,那些家丁护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便丢了手中木棍四散而去。

    尹莉此刻还趴在李林桐身上痛哭,再看李林桐,已经眼神涣散,嘴巴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林上风走上前一脚踢开尹莉,随后便是一脚踩在了李林桐身上,嘴上还恶狠狠的骂道:“让你威胁老子,老子先取了你的狗命!”

    这一下,李林桐便一命呜呼了,一旁的尹莉看到,哀嚎一声“相公”后便拼尽全身力气想过来与林上风扭打,林上风冷笑一声,直接掐住尹莉脖子,“不要哭了,在下这就送你们地下团聚!”就在他手上刚一发力,一声音陡然传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原来,是李俊彦回家了。

    可是没想到他正巧目睹了林上风杀死父母的一幕!

    尹莉的尸身从林上风的手上软软倒下,李俊彦怒目圆瞪,大喝一声,盛怒之下的李俊彦用尽全力冲上前去,拔刀就是一劈!

    林上风趁势弯腰从地上一滚,不敢与之硬交,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致命一刀,心里盘算了起来“娘的,真倒霉,这江南大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时候回来,也不知他武功到底如何,唉,我得找个机会赶紧走”想罢,林上风就飞身上树想要逃跑。

    李俊彦怒喊一声:“贼人休走”说罢就收刀一脚踢向树干,这一脚的力量竟然将庭院中的老榕树踢的晃动起来,林上风无法借力,从树上掉落,李俊彦飞身上前,拔刀再砍,林上风手在地上一撑在空中一扭躲开了,稳住身形后拿着短剑两人就扭打起来。

    此刻的李俊彦攻势毫无章法,刀刀搏命,刀刀致命,林上风不禁心中叫苦,虽说此刻还能勉强应对,但是想要逃脱却没有任何法门,只能一边被动反击一边寻找机会溜走,正当两人对打至书房门前,林上风一个扭身进了书房,李俊彦抬手就是一刀劈开了房门,正要冲进去的时候,林上风又从旁边破窗而出,心中暗喜可以逃脱之时,李俊彦却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劲头,猛一转身就抓住了林上风。

    林上风登时腿软,跪倒在地就哭喊求饶:“李大侠!求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李俊彦没有理会他的求饶话语,只是冷冷得瞪着他,眼神中的杀意像是利剑一般,右手慢慢地握住了刀柄,正当他抬起刀,就要蓄势一击时,突然肩膀一痛,一柄剑竟然贯穿了他的肩膀,直直的钉在了面前的柱子上。

    与此同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贼子尔敢!”原来是林上风的师父,崆峒派长老云仙真人到了。

    这云仙真人刚刚和其他名门正派与邪教大战,中途被万毒门高手“蝎子”用毒针所伤,不得已便退了回来。看到李俊彦要击杀林上风时,不问缘由就飞剑挡下,自己被邪教所伤,像个逃兵似的回来已是恼怒,看到李俊彦下死手要击杀自己弟子,更是一团怒火在胸中爆发,掷出的剑用足了全力,竟硬生生贯穿了李俊彦肩膀。

    此刻,李俊彦肩膀被贯穿,林上风本以为必死,下身都被吓湿了,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哭也似的大喊:“师父救我!”

    云仙真人身旁几个弟子更是纷纷拔剑上前,云仙真人怒瞪李俊彦,正想上前救下林上风时,却见李俊彦看着他惨然一笑,眼见这名门大家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整个人犹如疯魔问世,提起气来封住血脉,抓着林上风的手猛一用力,抬手就是一刀,“咚”得一声,林上风好大颗头颅就此落地。

    “啊!”一声怒吼,云仙真人见状目眦尽裂,正想上前击杀李俊彦时,却因先前用尽全力的一击导致血气上涌,毒素加速汇入心脏,竟然一下子七窍流血而亡,跟随他一同回来的崆峒弟子眼看长老身死,又看到李俊彦状若魔神一般,便四散逃窜了。

    夜已深了,一轮明月高挂空中,银辉洒在了地上,仅仅只是半日时光,这偌大的李家庄园已然人去楼空,不复白天繁华景象。

    枯叶随风飘落,轻轻地打在了李俊彦的脸上,肩膀的伤口已不再流血,他的眼皮动了动,悠悠然醒了过来。

    坐起身来,看着略显破败的楼阁,他的眼神中露出些许迷惑,好像之前所发生的都是一场梦一般。

    “啊!”惨叫一声,他看见面前父母的尸体,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一起,原来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所有仆人丫鬟尽皆抢夺了家中的财物离去了,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曾经的主人。

    此时的李俊彦,想哭却也哭不出来,他慢慢起身,包扎了自己的伤口,找到些药物恢复了些许后,便在庭院中将父母埋葬了。

    给父母竖起灵位的时候,他流泪了,他回想起曾经与父母相聚的日子,父亲的责骂、母亲的维护,如今都历历在目。

    “呵呵呵呵。”他低着头惨笑着,二十岁出门闯荡,如今已六载,到处行侠仗义,为自己博得了“江南大侠”的美名。可是为了那点虚名,而耽误自己陪伴亲人的日子,值得吗?

    父亲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富商,他的童年少年永远都是无忧无虑,自己不爱读书经商,父亲便去请人教他习武,他想闯荡江湖,母亲便亲手为他缝制衣物,生怕他在外受寒受冻。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这样的没有烦恼和忧愁。但,如今的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些,名声、权力,统统都不及亲人的爱。

    但他,此时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擦干了眼泪,李俊彦缓缓直起了身子,对着父母的灵位重重磕了三个头,嘴上说着:“爹,娘,孩儿对不起你们。”语气无悲无喜,就好像心死了一般。

    做完了这些,他捡起地上的刀,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江南大侠”,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救得了别人家,却救不了自己家,李俊彦内心苦涩,又感觉像是被上天讥讽一般,整个人好似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处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