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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人

    在金陵城外西边有一处小湖,名为莫愁湖。这莫愁湖原名为石城湖,据传古时有一少女名叫莫愁,因嫁于江东富户,而移居到这石城湖畔。莫愁姑娘为人端庄贤惠,乐于助人,于是后人为了纪念她便将这石城湖更名为莫愁湖。

    这湖内轩亭楼榭错落有致,酒肆茶楼也是数不胜数,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适逢炎阳六月,在此避暑的才子佳人亦是来来往往。

    其中一家酒楼,唤为“听雨楼”,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个雅致去处。然而,如此高雅之所,此刻竟无一个客人,全都是因为,其中坐着一个身染鲜血,提着一口长刀的高大汉子。此人,正是李俊彦。

    话说李俊彦那日从李家庄走后,便径直来到了这听雨楼,听雨楼也正是他李家的产业之一,是这莫愁湖畔最为高档的酒楼。年少时,李俊彦最喜欢来到这个地方,只因这儿的风景好,点心也美味。

    但是现在的他,无心欣赏这湖岸风光,也品尝不出这苏式糕点的美味,他就仅仅是一壶酒一壶酒的喝着,这些酒都是平日里一壶几十两的好酒,此刻就像是水一般,随意的洒落在桌上、地上。

    “老刘,怎么没酒了?再给我拿点来。”李俊彦对着一旁的中年男人说道。

    这中年男人就是听雨楼的掌柜,掌管这家酒楼也有十年时间了,平时八面玲珑的他,此时脸却苦成了一团。“那个...东家,咱们这,酒都要被您喝完啦,咱们这店不像别家,酒水都是大坛大坛的,咱们这卖的是档次,不按量来卖的呀,再说,您都喝三天了,也该.......。”

    “你少跟我讲这些废话,我现在就要酒。怎么?小爷我来自己家的酒楼喝酒,还没人招待我了是不?”李俊彦说罢就要起身打人,但身子却软趴趴的,刚一站起来就要摔倒,旁边的店小二见状赶紧上前扶着,一边扶着一边说:”东家,真的没酒啦,掌柜的没骗您!”

    李俊彦被小二扶好坐下,正想说话,嘴巴一张就是一股酒气上涌,登时吐了出来,将这肚里的酒清理后,他趴在桌上就这么睡去了。这时,店小二捂着鼻子看向掌柜的,掌柜老刘皱了皱眉,说了句:“先清理干净!”便拂袖去向楼上阁楼。

    阁楼内有一男子,见到老刘上来,连忙上前去迎:“姑父,姑父,楼下现在咋样啊?”

    “还能咋样?还是不肯走呗,我又不能赶他走。哼!要不是你,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老刘没好气的说道。

    这男子叫孙奇,是老刘媳妇的侄儿,半年前投靠了他,老刘便介绍孙奇到李家做家丁,现在李家横生了这等变故,很多家丁护院丫鬟的将庄内财物一分而散了,这孙奇也不例外,他在那日正好跑进书房,将书房内的红玉笔架给带了出来,又抢走好些金银玉石,便跑到莫愁湖寻他姑父来了。

    老刘见到孙奇,心里很是惊讶,看到孙奇拿到一堆财物,又看到那个红玉笔架后,心里一下子咯噔起来,他每个月都要到李家庄里给李林桐述职,自然是认得这个宝物的。当即就问孙奇发生了什么。

    在听到李家发生了如此巨变的情况后,老刘心中也是悲戚一片,毕竟是自己侍奉了十年的东家,如今遭遇这种横祸,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可是孙奇接下来的话,让老刘立马收起了那点难过。“姑父,这东家都死了,少东家身受重伤,现在也是生死未卜,我看生还的可能性不大,这李家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都给别人吃了是吧。您在这听雨楼也做了十来年掌柜的了,现在没了东家,您不就是这听雨楼的新主人?”

    老刘一听这话,当即就训斥:“你说什么胡话,东家才刚刚身死,你就让我做这种对不起他们的事吗?”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心里说不动心肯定是不可能的,这听雨楼作为莫愁湖最大的酒楼,在金陵城也是排得上号的,说是日进斗金都算少的了。

    “姑父,我知道您人好,但是这听雨楼这么大的产业,您都经营这么多年了,东家这么些年基本也没管过这儿,还不都是您一手操持的,我看呐,要说起做生意,您比那老李强上不少呢。”孙奇现在就指望着自己这姑父了,他也想分上听雨楼这一杯羹,嘴上也开始对李林桐不尊敬起来。

    “姑父,我看这样,这李林桐的红玉笔架是个好东西,都说什么非大福大贵之人不能享用,但是您看,这么值钱的玩意儿,却在那么乱的情形下被我孙奇拿到,我孙奇自认不是什么有大福气的人,这就是上天派我把这宝物送给您的呀,您拿了这东西,以后呐,您就是这金陵第二个李林桐!啊不,是比李林桐还要富裕的刘员外!”孙奇见老刘半天不说话,就又捣鼓了几句马屁。

    老刘沉着个脸,半晌后,重重叹了口气:“唉,此事再说,再说吧。”说完就回房了。

    让这两个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傍晚,这李俊彦来了这,当时可把孙奇吓了个半死,还是老刘为人稳重,就叫孙奇躲在阁楼,自己去见这位少东家。

    “哎呀,东家,您这是怎么了?”老刘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拿酒。”李俊彦没有多说话。

    “好好,小李,拿酒去!拿好酒!”老刘立马指着叫小李的小二去。

    酒一上来,李俊彦咕咚咕咚就喝下一壶,这老刘就站在边上守着他,却没想到这李俊彦一喝就是三天,整整三天,李俊彦没闭眼,就这么喝着,期间老刘叫人上了几个小菜,几盘点心,自己就在旁边桌子睡了,幸好李俊彦也不在意他怎样,就一直这么喝着,直到有了刚才那一幕。

    “哎呀,姑父,您别这么说我,我这不也是盼着您飞黄腾达嘛?谁知道这少东家命这么大,竟然没死。”孙奇低着脑袋说道。

    听到这话,老刘心里更加烦躁,抽开一旁的椅子就坐下了,也不言语,就这么干坐着。孙奇见状,两眼滴溜转了转,躬着腰走到老刘身边说:“姑父,我这倒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如愿以偿。”说完就低头在老刘耳边悄声说道:“我和金陵府的一个捕快相熟,叫沙兵。这个人好赌,在外面欠下不少赌债,我等会拿些银两过去送给他,替他还了赌债,让他过来替咱们赶人,等事成再给他些银两,如若这少东家反抗,也正好让沙兵将他就地正法。这样一来,咱们不就后顾无忧了。”

    老刘听了这话颇为意动,嘴上却还虚伪的说:“孙奇,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如愿以偿?啊?我难道就觊觎这东家的家业不成?你姑父我不是这种小人!”

    孙奇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这心动之意,连忙加了把火:“姑父,我知道您不是这种人,可是您不为自己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了我姑姑想想是吧?您看呐,她老人家那么多年含辛茹苦的照顾你们的小家,从来不怨天尤人,现在有这个机会能让她有好日子过,您还不赶紧把握住,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您帮了东家那么多,我想就算是东家的在天之灵也是希望您继承这听雨楼的。”说完,孙奇就盯着老刘,等他下决定。

    老刘此时也不再故作姿态,摸了摸胡须,点点头说:“嗯,你说的不错,你姑姑这么多年跟了我吃了不少苦,我确实该为了她多想想。”老刘的媳妇怎么可能吃什么苦,这么大的听雨楼,老刘自己的工钱也足够他当个小员外了,不过都是给自己的贪婪找的借口罢了。“只是,该怎么让你去找那个沙兵呢,少东家现在就在楼下,你一下去不就露馅儿了?”

    “姑父,少东家可没见过我,他这么多年没回家,我可是一年前才到李家做事的,只是这楼上突然下来个人确实挺奇怪,少东家又会武功,万一被他发现什么就麻烦了。”孙奇郑重其事的说着。

    老刘此刻皱起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就有了主意。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李俊彦的喊声“老刘,你人呢?给老子拿酒来,老子都睡了一觉了你怎么还没酒。”

    “哎哎,东家我来啦。”老刘一路小跑从楼下下来,来到李俊彦身边弯着腰满脸赔笑“东家您别急,先吃点东西,这干喝酒对身体不好,我这就叫人去买,给您买最好的酒来,您稍等。”李俊彦听完点点头,拿起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

    “那个小李,跟我上楼取钱去,马上去给东家买全金陵最好的酒来!”老刘喊那个叫小李的小二。

    等小李下楼后看了一眼李俊彦,就立马出门了。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俊彦的身上,没人注意到“小李”似乎变胖了些。原来老刘的计策就是骗个小二上楼和孙奇掉个包,真正的小李此刻已经被老刘拍晕绑了起来。

    孙奇跑到湖边上了一匹马就往金陵府衙奔去。等到了府衙正好碰到沙兵出门,当即便拉着沙兵走到角落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沙兵这人不愧是个见钱眼开的赌鬼,眼看这银子能替自己还清赌债,事后还能有一笔报酬,便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随即叫了几个相熟的捕快,跟着孙奇一齐往听雨楼赶去。

    等到了莫愁湖,孙奇先行一步到达听雨楼,此时老刘正站在李俊彦旁边替他倒茶,看到孙奇进门立刻使了眼色,孙奇会意的点点头,老刘便站直身子对着李俊彦说道:“东家,我先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别的菜,有的话就给您端上来。”说完不等李俊彦回复就走开了。

    “掌柜的,我陪您一起看看!”孙奇也溜之大吉

    就在老刘孙奇前脚刚进厨房,沙兵一行后脚就踏进了听雨楼,“有人说这里有醉鬼闹事,醉鬼呢?”说完就假模假样地到处张望,随后就走到李俊彦身边“喂小子,是不是你闹事啊?”

    李俊彦根本就不理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酒壶。

    “小子,老子问你话呢?”沙兵来气了,一个醉鬼竟然敢无视自己,说完就伸手抓向李俊彦。哪知李俊彦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看似慢悠悠的,却恰恰好好的躲开了沙兵这一抓。

    沙兵看一下子没抓住,自觉有些丢面子,招招手把几个捕快都喊来,五六个人将李俊彦团团围住。“臭小子,你敢拒捕,我看你活腻歪了!”沙兵恶狠狠的说道“兄弟们,上,抓完这小子,咱们就在这听雨楼吃晚饭。”

    登时五六个捕快一起上阵,沙兵在一旁抽出了腰间的大刀,刀出鞘的那一刻,李俊彦眼睛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身子向后仰下,抬腿就给面前的捕快踢上一脚,随后身体往左一扭,一拳又击飞一个,然后直起身来挥动双拳,三两下便把这五六个捕快打到在地,沙兵见此情形,心里开始害怕了,嘴上却还色厉内荏的说:“好小子,你敢殴打捕快,我现在杀了你都行!”一听这话,李俊彦立马抽出刀,叮的一声,沙兵手里的刀顿时断成两截,而李俊彦的刀此时还在刀鞘里,似乎从未出鞘过。好快的刀。

    沙兵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想要求饶。却听见李俊彦说:“你走吧,我不想杀你。”说完就拿起面前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倒,看看有没有剩酒。

    沙兵立马带着一众捕快屁滚尿流的跑了。这听雨楼里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厨房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了,老刘小李以为沙兵已然得手,便喜洋洋的掀开门帘出来,没想到,却看见李俊彦好端端的坐在桌子前,而沙兵等人哪里还有半分踪影。

    两人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李俊彦先开了口:“想要我家这听雨楼,得先把老子伺候好,你们俩好酒不给老子上,好菜也没几样,就想着谋夺财产了?”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似乎说的事与他无关,似乎这两人谋夺的是别家财产一样。

    老刘孙奇两人立马跪倒在他面前,不停的抽着自己巴掌,他们压根儿想不到,到了李俊彦这种功夫的人,这点酒水根本喝不醉他,而两人在阁楼上的对话也早被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自己对于家业根本没有贪恋之心,父母双亡,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牵挂,所以他才没有点破这二人。

    “你们两个起来吧,听雨楼可以给你们,好好经营便是。”说罢,李俊彦就站起身来,没等两人说话就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