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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果酒之争

    沈府侧院门口,沈夏琬悄悄踱步,惹的一旁看她走了好几个来回的丫鬟荷香都有点头晕了,忍不住对沈夏琬说:“小姐,我们先进去再说!”

    “荷香啊,不是我不想进去”,沈夏琬纠结的蹲在侧院门前的紫薇树下苦恼的说:“进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日沈夏琬蹲在书房外听的清清楚楚,那被萧王府取走的红帖上写的是沈林溪的名字,还是沈林溪她亲娘林慧烟写的。次日一早又听荷香说老爷知道沈林溪同陆家公子出门后震怒,固执跟着爹娘他们守在前厅,想着先等人回府,爹若是怪罪,她这个做三妹的还能厚着脸皮求求情,谁知竟是萧王爷亲自送沈林溪回府,他们一家子都没人敢说话。

    再后来,沈林溪病了一直晕睡,府上其他人也开始忙碌起来,诏书、聘礼、府内修葺、庭院装点诸事繁杂,沈逸清自是顾不上来侧院摇醒女儿兴师问罪,连那深居简出的林慧烟最近都被谢秀兰邀着一起为沈林溪置备嫁妆。

    但沈夏琬知道沈林溪的心里一定很难过,亦对二姐沈冬芷将这门婚事抛下不管感到羞愧,毕竟她与沈冬芷同母所生,她感觉此次大家都太不顾及大姐沈林溪的感受了。

    更让沈夏琬伤心的是,她也是沈府待嫁闺中的女儿,却因长幼有序而不被纳入考虑,免于这种人生大事问题上的取舍,她什么都不能为沈林溪做。

    不远处,红霜正领着几位衣着讲究的丫鬟走近侧院,只见丫鬟们手中各种端着托盘,沈夏琬看见盘中依次放有凤冠霞帔、金簪玉饰、流苏红方巾和绣鞋那些。

    红霜经过沈夏琬身旁时行礼,透露这盘中物件是萧王府派人送来的嫁衣首饰,现在要进屋服侍自家大小姐试穿。

    沈夏琬一听更想进屋了,她想第一个看见大姐沈林溪穿婚服的模样,急不可耐的在侧院门口不停探头探脑,就在沈夏琬第四次探头看院内时,被突然出现的沈林溪吓的差点坐在地上。

    红霜进屋后同沈林溪说沈夏琬在门口张望,沈林溪还不信,等到自己亲眼看见她这畏缩的样子心内感到心酸又好笑,出声调侃沈夏琬说:“怎么了,还要我出来接你才愿意进去吗?”

    沈夏琬看着沈林溪的脸,显而易见的憔悴,状若委屈说:“大姐,你取笑我”,顿了两秒又心疼的拉着沈林溪说:“你都瘦了。”

    沈林溪浅浅笑着,摇头说:“没有,进去吧。”

    姐妹俩挽手走进院内,红霜和书翠正在屋内等着为沈林溪试衣。

    这整套婚服是宫内衣匠定制,尺寸还是沈林溪晕睡期间萧王府派人来量的,如今穿上竟是如此合身,红衣衬得沈林溪脸色红润许多,瞧着有几分精神了。

    沈夏琬绕着沈林溪仔细看了一整圈,脱口而出眼冒星星称赞:“你们看,我大姐穿这一身真好看,像天上下凡的仙子一样。”

    一旁的红霜、书翠、荷香及萧王府派来的侍女也是一脸赞同的说着好看、极美。

    本来对镜沉默不语摸着头上珠钗愣神的沈林溪听到沈夏琬的夸奖,脸上才有了一抹笑容,微微转过身,伸手牵着沈夏琬的小手说:“夏琬以后嫁人,一定是全都城最好看的新娘。”

    沈夏琬听后害羞的低头偷笑,不依不饶的撒娇说:“不行,大姐才是都城最好看的新娘”,思考两秒像是脑补日后光景说:“我嫁人那天还远着呢!”

    沈林溪身着嫁衣仰头看着身旁的沈夏琬,姐妹俩对视而笑,场景十分温馨。

    沈夏琬从小喜欢缠着沈林溪,一开始沈林溪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不太在意,当时她觉得保护妹妹这种事情自有大人们和沈冬芷在,她只需安静温书习字、按时吃饭就寝就行。

    有一次,沈逸清带着朝内同僚过府一叙,那位同僚随行带着与沈夏琬年龄相近的幼子,被沈府丫鬟领着在院子里溜达辨认植物,看到正捧着如意糕吃的正欢快的沈夏琬,那幼子语带嫌弃看着粉屑糊面的沈夏琬说:“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像只小花猫。”

    沈夏琬听到有人如此贬损自己不乐意了,鄙夷那幼子定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甜糕,端着如意糕硬要让他吃,俩人追逐躲闪间沈夏琬险些摔倒,被路过的沈林溪稳稳扶住。

    自那以后,沈夏琬对“救糕有恩”的沈林溪更是缠的紧了,节庆聚会撇下沈冬芷要与沈林溪坐在一处,时不时的带着果子点心跑去侧院,有什么事都立刻同沈林溪分享,旁人见了,还以为她们俩才是亲姐妹呢!

    沈林溪被林慧烟管束最严厉那几年,收敛了从前的活泼好动,每每遇事不争,沈夏琬便偷偷选沈林溪喜欢的毛笔、纸墨、饰品、小玩意那些,然后事后假装用不惯或不喜欢缠着同沈林溪换,这些日常用心沈林溪年纪稍长时已全然明白。

    人心不是石头,沈林溪的心被沈夏琬坚持不懈的妥帖捂热,逐渐愿意与沈夏琬笑闹、亲近,这也是两日后沈林溪出嫁那天,即将踏上巡游马车时看见沈夏琬才哭出声的原因,这沈府最最惦念她的人便是这纯真懂事的三妹了。

    两日后的沈府。

    沈逸清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带府内管事前往祠堂祭告先祖,将沈林溪即将出嫁的好消息恭敬传达。

    府外萧王府车马已至,萧云峥身着火红婚服,稳坐于骏马之上,行于队首,较之平常更显品貌非凡,俊美无俦。

    府内侧院,早起梳妆打扮的沈林溪,任由谢秀兰和林慧烟分别用新梳给自己梳发,听到身后的林慧烟哽咽着说了好些祝福,句句暗含不舍。红霜和书翠为沈林溪换上嫁衣,挽发钗饰,戴正凤冠,取流苏红布盖头,扶她至软塌边安坐等待。

    沈府沈逸清名下皆是女儿,婚事安排太赶,本家离都城相距甚远,以至于宗亲里与沈林溪同辈的未婚表兄、堂兄今晨未能及时赶回,沈逸清听到管事禀报后来到侧院,提议由他这个亲爹亲自背女儿出府。

    没曾想沈逸清前脚刚从沈府门口离开,萧云峥一行人车马即至,未见岳丈在府前亲迎,差人问了管事,听到属下低声回禀后,脸色凛然跃马而下,进府直入侧院。

    沈林溪听到有人进屋的脚步声,随后响起丫鬟们行礼叫萧王爷的声音,隔了几秒同时响起萧云峥叫沈逸清“岳父”的声音和沈逸清惊慌又狂喜的回着“好好好”的声音。

    沈林溪头顶红盖头,低头看见萧云峥来到自己身边站定,下一秒反应过来时自己已被萧云峥打横抱起。

    沈林溪差点惊呼出声,一旁的沈逸情等人也是瞠目结舌,直到众人看见萧云峥抱着沈林溪向院外走,才明白他这是亲自迎她去马车。

    此前沈林溪听红霜说过,她之前两次晕倒都是萧云峥亲自抱她回房,可这次不同,自己是清醒着的,虽然羞红的脸被盖头掩住无人察觉,可还是局促的用手轻轻揪着萧云峥衣襟害怕跌落。

    等走出一段路后,沈林溪轻声对萧云峥说了一句:“谢谢你”,如若他不进来抱她出去,真的不知道找谁背她出门了。

    这句谢谢,是沈林溪对萧云峥说的第一句话。

    萧云峥听见了却没回答沈林溪,一路抱着她出了沈府门,将她轻放于马车之中,红霜进入车厢帮沈林溪整理好裙摆、放好纱帘,才退下马车站在一侧。

    萧云峥翻身上马,对岳父沈逸清庄重有礼的点了点头,手下拉动缰绳,马儿抬蹄向都城主道方向前进,婚车和仪仗侍从紧随其后。

    林慧烟望着马车载着女儿远去的场景,心有所感的拭泪,沈逸清瞧见了轻轻拍了拍林慧烟的背以示安慰,谢秀兰偏头看了他俩一眼后移开了视线。

    管事按沈逸清的吩咐,在一旁指点家丁燃放炮仗,让丫鬟给围观的邻里分发喜饼,再转身去府内命人将早已为沈林溪备好的嫁妆抬去萧王府。

    从沈府出发,马车绕都城主道巡游后行到萧王府前停下,萧云峥下马向马车走了几步,看着被红霜正扶着走下步梯的沈林溪,上前伸手接过她的手牵住。

    惊的第一次与萧云峥牵手的沈林溪条件反射想抽回手,还好被萧云峥察觉紧紧将手握住。

    遵照民俗中对未来婚姻生活和睦的设定,俩人转身分别踢了车猿一脚,方才携手走入萧王府。

    此前没来过的萧王府自然是无比陌生,沈林溪不辨方向任由萧云峥一路牵着来到王府正殿,在赞礼人引导下,拜天地、二拜高堂,接着沈林溪被身侧侍女扶正身子,与萧云峥夫妻对拜。

    低头行礼再起身,沈林溪一瞬间有点想哭。

    在来王府的路上,她独坐在马车中,想明白过往种种将在嫁给眼前这人后散作云烟,无论是春暖花开嫁人的希冀,那温润如玉的陆穆白,还是此生想寻一人同心共白首的夙愿,这些都离她远去了,不能再奢望,要断念且谨守本份过完余生。

    可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沈林溪还是有点难过,因此萧云峥在众所瞩目下掀开盖头,来不及欣赏今日被妆点的极美的新娘,对上沈林溪含泪的眼睛有几秒愣住,很快恢复平静对沈林溪扬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随后萧云峥同沈林溪一起转身面向宾客拜谢,沈林溪努力憋回眼眶里的泪,众人也并未在意,只当是王妃喜极而泣,连声起哄说着贺词,也有一些官员夫人打趣说新娘好看,郎才女貌之类的话。

    沈林溪被王府侍女扶回正屋寝殿,萧云峥则被场内一众宾客簇拥着齐去膳厅欢聚,庭院外的天空焰火正灿烂点亮似渐被墨染的暮色。

    被扶回寝殿的沈林溪感觉浑身腰酸背痛,不假思索的取下凤冠随意放在镜台上,对着铜镜用手摸索着拔掉了一些醒目的珠钗,等处理完这些累的不行的瘫坐在房内的圆桌旁,心无杂念的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

    沈林溪真的感到又饿又渴,端起桌上的一个玉杯一股脑喝下去,才发觉竟然是酒,抱怨不好喝,不停唤着书翠,旁边站着急坏了的红霜,沈林溪刚才喝的可是一会要喝的交杯酒,自家小姐竟然先把自己那杯喝了。

    书翠抱过来两坛果酒,那是沈林溪亲手酿的葡萄酒和杨梅酒,本一直期待着等年底守岁时同沈夏琬和陆穆白一起分享,可如今匆忙嫁人不知道何时再能回沈府小住,想着就这么浪费甚是可惜,让书翠托家丁将这两坛酒随嫁妆捎带来萧王府。

    打开酒封,清香扑面而至,沈林溪激动的倒了一杯葡萄酒品尝,满足的笑着说:“好喝”,然后夹了两筷子桌上的菜,红霜看着自家小姐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欢快,心疼的没有出声阻止。

    不过,红霜很快后悔了,看着沈林溪红扑扑的两颊,说话也有了醉态,走近一瞧这葡萄酒坛已经消了大半,虽然度数不高,可沈林溪将合卺酒和果酒混饮十分易醉,想要上前没收桌上的果酒,被沈林溪任性护住。

    正在这时,萧云峥正从膳厅来到寝殿,席面上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今日也饮多了酒,适逢府上嬷嬷提醒他莫忘了同新娘的合卺之礼,他刚好也能来此处透透气。

    听到书翠唤萧云峥王爷的声音,红霜也赶紧去到外间一同行礼,看着嬷嬷带萧云峥去里间寻沈林溪,红霜二人停在外间待令。

    嬷嬷见到沈林溪都惊呆了,新郎没到,这新娘已经卸妆散发独自湖吃海喝起来,咽了咽口水,嬷嬷心想:莫慌,什么我没见过,小场面,小场面。

    沈林溪抱着宝贝酒坛看着突然进屋的萧云峥和嬷嬷有点懵,可是她觉得眼前一身红衣的男子好看的像在发光一样,对着萧云峥无邪的笑了。

    萧云峥看她这一扫悲伤、放纵自我的模样,意外的扬了扬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嬷嬷打圆场说:“王妃定是今日成婚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多饮,请王爷与王妃同饮交杯酒。”

    萧云峥听到嬷嬷的话走到圆桌旁,端起桌上另一个玉杯。

    沈林溪见他端着酒杯,自己也起身举起桌上刚才护着的那杯酒,想同萧云峥碰杯。

    萧云峥打断了她的动作,凑近她绕过她的手臂圈住,看了沈林溪一眼,将杯中酒饮尽。

    沈林溪对萧云峥不和她碰杯只顾着自己喝感到些许不满,学着他的动作喝了一大口自己杯中的葡萄酒。

    许是俩人离得近了,萧云峥闻见沈林溪身上沾染的酒气与方才自己饮的不是同一种,好奇的问沈林溪:“你喝的什么酒?”

    沈林溪得意的笑了,指着未饮完的酒杯凑近对萧云峥说:“这是我酿的果酒。”

    萧云峥低头想闻闻沈林溪手中的酒杯,可沈林溪以为他要来抢她的酒杯,赶紧将杯中剩下的酒饮完,喝的急了有些站不稳,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萧云峥的手臂,不讲理的嘟囔:“不行,你不能喝,果酒都是我的。”